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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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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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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马小缨同学的情人节鲜花

 

秋子红

罗大为的中学时代是在渭北平原上一所乡村中学渡过的。那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乡村中学里男女同学之间还不怎么交往,罗大为记得,常常是一个学期结束,他与班上女同学说过的话,加起来绝对没上过十句。

但这并不表明他们之间不相互暗暗欣赏。

罗大为印象最深的是他们班有位叫马小缨的女同学,坐在他前排,瘦瘦的,眼睛很大,很黑,永远穿一身略显小的旧衣裳,静静地听课,静静地做作业,性格好像很内向。但马小缨的学习好极了,尤其是语文、史政、英语之类的学科,简直到了别人望尘莫及的地步。

罗大为记得有次老师布置下一篇名叫《我最想得到的礼物》的命题作文,他们班的同学大多数写想得到一支钢笔、一件衣服、一百元钱,甚至有人写到想得到一顿美餐,让自己终年饥肠漉漉的肚皮和胃幸福一回。但马小缨的作文却写得很别致,马小缨写到她想得到一束鲜花,过年或者过生日,让自己的心灵幸福一次。在物质匮乏的乡村生活里,应该说,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不是很多,那篇作文后来被老师做为范文在课堂上读过,让许多同学很羡慕。此后,对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女生,罗大为不知不觉暗暗留意过好多回。

只可惜,高考快到时,马小缨却退学了。据说,马小缨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带着弟弟妹妹改嫁了,将她留给了年迈的爷爷奶奶。最初听到这些时,罗大为有些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后来上课,目光无意间落在前排的空位上,罗大为的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想,马小缨退学回家后,等待她的将是婚嫁,然后便是生儿育女,她梦想得到的那束鲜花,在她生活的乡村里,也许永远没有人送给她了。后来,那个空位上又坐上了一位女同学,罗大为不久便将这些忘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极有可能马小缨将永远深埋在他记忆的最深处。记忆记不住所有的人。记忆如一张网,沉在岁月的暗处,等你收起时,却发现那些曾在你心头激起波澜的一朵浪花一片波光,不知不觉早已从记忆的网孔间漏掉了。

应该说,罗大为是幸运的。第一年高考,他以超出了分数线20分的成绩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毕业后,罗大为留在了学校。后来,罗大为辞职去了南方一座沿海城市,几年奔波,他终于在一家规模不算小的广告公司拥有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虽说年薪没有上百万,但每个月的三四万块钱薪水,足以让他体面、从容地应付生活。比起那些来自他故乡在这座城市做工的打工妹打工仔,比起建筑工地上流一年汗却拿不到血汗钱的农民工,你还要抱怨什么?!何况,罗大为本身就是一个对物质生活要求不很高的人。

年底,他们公司为一家食品企业所做的广告片,在电视台播放后,效果出奇地好,让厂家狠赚了一把。厂家为表谢意,老总专程在一家酒店宴请广告片的主创人员。

酒足饭饱后,厂家老总一声招呼,酒店老板从门外领进来七八个漂亮的女孩来。在那几个女孩中,有位妆画得很淡的女孩子,从看见她的一瞬间,罗大为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女孩们嘻嘻哈哈走近他们的酒桌,罗大为与那个女孩目光相遇的一瞬间,一个名字几乎快要从他的喉咙间脱口而出:马小缨!

几乎在同时,马小缨似乎也认出了罗大为,惊谔的脸上浮出一丝惊喜,但不久,就黯淡了下来,默默低着头陪了客人走进了舞池。

幽暗的灯光下,男人们的一双手便不安分起来。罗大为看见,马小缨突然打掉一个男人抚在她胸前的大手,飞身走出舞池出了房门,一下子弄得场面很尴尬。好在,那天他们都喝得有些高,不多久就出了酒店。

很快,就到了情人节。

情人节,罗大为总以为那是一个特别尴尬的日子。他在网上读过这样一段话:在没有情人的情人节,用左手拿一束鲜花送给右手,或者双手捧一束鲜花送给自己孤独的心。罗大为的心是孤独的,但世界上真的有一束鲜花能抚慰一颗孤独漂泊的心吗?

他不知道。

但下午下班时路过花店,还是被一位十六七岁卖花的女孩子拦住了:“先生,买一束鲜花送给您的女朋友吧。”

罗大为耸耸肩。

女孩乖巧地说:“那先生送给您的妻子吧。”

罗大为噗嗤一声笑了:“我还没妻子呢。”

但女孩却不屈不挠:“那先生就买一束鲜花送给将要成为您妻子的女孩吧。”

罗大为从衣兜里掏出钱,一束鲜花捧在手上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下子浮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急忙返身走进花店,在一张小卡片上写下一段祝福的话语,一个地址和名字后,罗大为将卡片和鲜花交给刚才卖花的女孩子。

几天后,路过花店。

已走过去很远,罗大为忽然听见前几天卖花的那个女孩在身后喊自己。

罗大为以为女孩又要他买花,连连摆了摆手。

但女孩这次却没有让罗大为买她手上的鲜花。

女孩说:“先生,情人节那天您要我送的鲜花我已送给那位小姐了。先生您也许不知道吧,那位小姐捧着您送她的鲜花,都哭了。”

女孩接着说:“噢,先生,那位小姐要我告诉您,她要离开这座城市,回您北方的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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