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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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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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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是天女送来的祝福

冬意浓浓,一年一度的梅花又绽放了。古人将梅花列为岁寒四友之一,给予了极高的品位和热烈的歌颂。一代伟人毛泽东在他创作的诗词里,曾经留下过一篇著名的诗作,叫作《咏梅》,浓墨重彩地写道:“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诗句明白如话,行云流水,表达了作者对梅花的无比喜爱和倾心赞美,充满了明快、清雅、高俊的情调。

古代诗人以梅花入诗者可谓汗牛充栋,仅人们不大熟悉的诗人就写有很多,譬如,林逋《山园小梅》中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黄蘖禅师《上堂开示颂》中的“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卢梅坡《雪梅》中的“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卢仝《有所思》中的“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杜耒《寒夜》中的“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等,这些都是脍炙人口,吟诵梅花的诗歌佳句。

梅花有腊梅、春梅之分。以立春这个一年里二十四个节气的第一个节令为界,立春前开放的叫作腊梅,立春后开放的叫作春梅。实际上,梅花的花期还是比较长的,腊梅可以跨越冬春两季,春梅则可以开到早春二月。我少小时,不识梅花真面目,常将梅花作杏花,误以为那是杏花绽放了。只是心里暗暗嘀咕:枝头上还没有透出新嫩的绿叶来呢,那一簇簇、一团团的花骨朵儿就早早地开了,咋还有大红、粉红、白色、粉绿的好几种呢?

梅花具有不惧风霜的气节,赛过百花的清丽,挺立严寒的意志,与世无争的高洁,和月相伴的清雅,傲雪而生的芬芳,独立世间的勇气;犹如清纯温馨的寄语,好似少女心事的呢喃,还像苦苦追寻的思念。她可柔可刚,亦刚亦柔;她天生丽质,无须描抹。古往今来,在万千诗人骚客的笔墨中,总是绽放出不同的容颜,不同的色彩,不同的神韵。

踏雪寻梅,仿佛是一个命中注定的赴约。这约定,期待了三生,穿越了天地时空,跨过了万水千山,才与我们姗姗邂逅。踏雪而来,没有身着古典的唐装,没有斜插碧玉的簪儿,也没有晃动青莲的步子;寻梅而来,没有拖带匆匆的行色,没有怀揣落寞的伤感,亦没有心存非份的念想。只是轻轻地叩响老宅深院那双虎头口中衔着的古铜色的门环,然后被主人开门迎入,去寻觅随同落雪飘来的那缕幽香,去探望被繁华遮掩的那个背影,期盼与那些天女散发下来的精灵们谋得一面,却又相对无语,满腹温存的心语不知如何倾诉。

拾径而上,漫步在深幽的梅园,立于花影飞雪之间,恍若隔世云梦,浮游于仙境之中。百树梅花,竞相绽放,树干古拙,枝条曲斜,那秀影扶风的梢头上,挤挤挨挨,簇拥着朵朵芬芳,瓣瓣静雅,无须用笔墨去过多的点染,便是十足的诗味沉酣了。走入积雪掩径的梅林,陷进雪梅相映的意境里,谁还在意红尘的纷繁喧嚣?又岂计较人生的成败得失?

雪中寻梅,寻的是她的俏丽,她的优雅,她的恬静。剪剪寒梅,是天女轻捻玉指,散落人间的思绪;是谢娘彩衣倚栏,观望吟哦的温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暗香在疏影中无声地流动,令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此种意境,暗合了林和靖悠然隐逸的恬淡情怀。林和靖一生隐居孤山,依坡种梅,修篱养鹤,淡泊名利,绝意仕途,以梅为妻,以鹤为子,清莹的冰骨,宛然的风节,让后人喟然兴叹,望尘莫及。人生苦短,有几人舍得轻易抛掷;锦绣年华,又有几人不去苦苦追逐。纵是高才雅量,绝顶聪明,也未必能看淡世事的烦扰,悟出生命的真意。

雪落风动,舞弄如絮的轻影,穿庭撼树,推敲清冷的窗阁。一如飘忽的思绪,在无岸无渡的时空里回转;又似恬静的心怀,在花香酣梦的风景里嘘唏。“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梅花宛如知己,将某个温暖的瞬间凝望成恒久。一枝梅花,牵引出云梦般的往事,请问那位遥远的故人,是否还会记得这个素衣掩香的女子?折一枝寒梅,寄与故人,若干年后,如果再度相逢,是否还会记得曾经青涩的对视,记得遗失在昨日风中的耳语?天地间,雪花缠绕着梅花,唤醒梅林已成洁白的记忆,追思过往,忧思难忘;那些苦乐年华,在寻梦者的心底里起起伏伏,明明暗暗,幻化成七调音符,又一次演奏出生命最初的乐章。

行走在幽境之中,所有的浮躁都会随之沉淀。捡起一地晶莹的雪色,留住满怀如梦的残香,不由得会想起陆游笔下的梅花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梅花曲折的命运,就如同陆游爱侣分离、情感失落的剪影,这位一生失意的英雄,因为笔下梅花的别样韵致,而显得更加高洁深沉。哪怕零落成泥,也不会忘怀她冰雪清丽的容颜;哪怕碾作尘土,也会记得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哪怕繁华落尽,也会永恒留存她芳气袭人的幽香。

亭阁楼台,又见人间春意;清风寒雪,自引庭院芬芳。行走在千万年生生不息的风景里,在曲径通幽处寻找古人遗落的行行足迹。冰洁无尘的梅花,以超凡脱俗的气韵,在翰墨里流光溢彩,满纸飘香,以轻逸若仙的风骨,守护人间的至纯真净、女儿的如玉之身。那执手相看的身影,与世无争的超然,天人合一的境界,无不感动着当下的我们,洗礼着我们世俗的心灵。也想学古人,寻觅一个清幽僻静之处,种梅赏梅;也想在匆匆流淌的时光里,饱蘸心血,写出锦绣文章。此时,却成了一篇无字的诗,一首无声的歌,在梅与雪的呼应之中随意游走,飘飘忽忽。

那一片冰雪的世界里,一群红装素裹的孩童,在晶莹的冰层上追逐嬉戏,尽情地滑翔。那天真无邪的笑容,那忘乎所以的快乐,那轻盈如燕的身姿,是一幅幅充满了盎然意趣的生活画卷,舒展着他们、你们、我们儿时的飞天梦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向往远方,希望借一双鸟儿的翅膀,在一望无垠的天际,在清澈透亮的冰雪中,做一次忘我的远方之旅,朝着任意选择的方向,就那么一直飞下去,只将一路春色尽览眼中,揣入心底,别无所求,没有终点。

踏雪而来,乘风而去,离合的光影在明媚的阳光下如同云雾般升腾,灵魂开始舞蹈。或聚或散的梅花,沉眠在冰雪的梦呓里,引领着无数年轻的生命,奔向春意盎然的原野,去踏雪寻梅,去寄托情思。遥想古人,同样的赏梅,却有诗人把酒吟唱的雅致,却有离人见梅思念的忧伤,更有老者抚今追昔的感慨。一腔从诗心喷涌出来的碧血,穿越楚辞汉赋,流经唐诗宋词,飞度崇山大洋,抵达繁华正盛的今生今世,再度唤起我们无边的追思,激起我们情感的潮水,使得我们禁不住俯首哽咽,掩面泣涕,热泪满襟。

日历翻过季节的山峦,暖风悄然带走了她的香魂。在春风乍起的季节里,她抖落一身红装,不辞而别,离你而去,以至于你再也不见了她那天真烂漫的倩影,来不及对她轻轻地说一声,山高路远,一路保重。唯有残留你心中的缕缕暗香,嵌入你的柳笛,呜咽着一支魂牵梦萦的恋曲。你奏出的恋曲一直没有哑音,一弄再弄三弄,任多少年风吹雨打,依然婉转动听;冬将去,春将归,梅花又捂着小嘴微笑了,梦里再现横横斜斜的疏影,袅袅的笛音再度翻飞起一星星、一点点、一簇簇的红白粉绿;在飞雪似絮、纤雨如烟的梅林里,你还在苦苦地寻觅着,初绽在你心灵之树上的那抹清醇;你要把久藏于心的那支恋曲,奉送给她,为天女散花时抛撒下来的她,伴奏出高山流水之音,永远懂她,永远快乐,永远祥和。

与一朵心仪已久的梅花不期相遇,的确是天作之合。当你又一次见到那个似曾相识、早已铭刻于心的前世错过时,就铁了心再也不肯放手。你欣喜若狂,对上苍赐予你的眷顾感激涕零,如同赶赴牛郎织女的七夕之约,迎来一年仅有一度的欢聚。你是飞雪她是梅花,而你奋不顾身,跋涉无数星座,淌过迢递银河,终于心想事成,不偏不倚降落在了那朵誓死不弃不离的梅花上,与她热烈拥吻,与她执手言欢,使得她浴雪更香艳,临风更娇美,刹那间定格为天宇中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燃烧在你的眸子里,沸腾在你的血液中,灿烂在你的心坎上

人间有味是清欢,我言赏梅更陶然。梅花是天女送来的祝福。在数九严寒的隆冬,在乍暖还寒的初春,我们将怀揣着这份美好的祝福,踏着渐渐消失的冬雪,迎着徐徐吹来的东风,走进又一个轮回中崭新的年份,走进百花齐放、生机盎然的辽阔原野,去耕耘,去播种,去浇灌,去施肥,去培育,去间苗,去收割我们用一年的汗水和劳作换来的丰硕成果,把收获堆叠成山,装满仓廪,积累成取之不竭、用之不完的终身财富,物质的,精神的;身体的,心灵的;爱你的,你爱的;乃至一切的一切,都将属于热爱劳动、热爱生活、热爱美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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