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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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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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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沉寂的茶马古道

栈道与索桥握手,高山和白云拥吻,马群的队伍里响鼻阵阵;潮湿的空气中,溢满了沁人心脾的茶香。从大唐的首都长安出发,一路浩浩荡荡,行走在辽远的茶马古道上,爬山涉水,餐风露宿,把汉地的春茶送往白云飘浮的天边,送到格桑花盛开的地方,送进散落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的一个个藏包,藏民的套马杆陶醉得遍地摇晃。

把困乏打包,塞入简单的行囊,把汗水装进酒壶里,商贸汉子唱着古老的黄河谣,来到了长江之滨。旗幡招展,热气腾腾的驿站,主人的笑脸迎来了,茶叶的十里飘香;又招手送走了,马匹的声声喧嚣。年年岁岁,迎来送往,日升月落,周而复始。

茶和马的音符,交替地呜咽在苍茫的天地之间;茶马古道上,大书特写着一部中华民族大家庭和睦相处、贸易互通辉煌的历史。茶马,这两个不同分属的物种,组合成了一个非同凡响的文化符号,在浩瀚的史籍页面,抓人眼球。茶马互市,孕育了这条古道,使得大西北和大西南双双联姻,对接在了丝绸之路的漫漫长廊,把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与欧亚大陆连为一体。

在汉人与吐蕃、中国和外国之间,架起了一座座经济繁荣的桥梁,使得多民族文化碰撞融合,昭然在历史的天空,形成源远流长的民俗风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马的长城雄峙着,疆域之内,是一片翠碧的茶海;茶国里面,田园牧歌在广袤的大地上迎风飘荡。茶和马,点燃一路彤红的薪火,生生不息;夕阳之下炊烟袅袅,男儿女儿轻步欢笑,荷锄而归。

茶马古道上最后的驿站,迎来了都市的专家学者,吃一碗豆花面,喝一壶二脑壳,再一次体味马帮汉子曾经的口福。白云山铭记着昔日的昌盛,燕子河依旧唱着亘古不息的歌谣。沧海变桑田,不变的是,茶和马组成的历史文化符号:霸王鞭噼啪出马帮汉子的彪悍,康北唢呐呜咽着他们跋涉的艰辛,羊皮扇鼓里马蹄踏踏,三弦子弹奏出望夫归来的泪水,打锣鼓草唱响在金色的田野,梅园神舞跳起古道曾有的欢乐,阳坝茶园翻滚着千年新绿,豆花面诠释着人家烟火的清淡浓烈,二脑壳浓缩着陈酿的历史记忆。

四川成都茶马市,陇南礼县盐官、宕昌县哈达铺、西和县长道、康县窑坪等地的茶马市,都被记载于陇南地方史志,铭记在当地老人们的口碑传说,陇南的茶马市与四川成都的茶马市互通贸易,已有千百年的历史了。所谓的“茶马市”,只是一个通俗的简略名称,它的实际内容要宽泛得多。主要是陇南以牛马驴骡、中药材、皮革、花椒等特产商品,长途贩运到四川成都,卖给那里的商贩,又将那里的特产商品茶叶、盐巴、水烟等贩运回来,以满足陇南及其周边的市场需求,不仅仅是“茶”与“马”的交易。

茶马古道,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西番之间以各自特产相互交换为主要内容的古代商贸通道。茶马古道是中国西部经济、文化、民族和宗教交流的走廊,是一条人文历史最丰厚,自然风光最壮观的商旅线路,是极其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

早在两宋时期,朝廷就在阶州、成州、文州、宕州、西和州设有茶马场,由国家直接管理进行大规模的茶马交易。据现存成县的宋《世功保蜀忠德之碑》记载,“置互市于宕昌,故多得奇骏。辛巳之战,西路骑兵甲天下”。南宋朝廷一度时间下令停止茶马交易,致使军中无战马可驭,为此,负责防守陇南地区防务的吴挺多次上书:“马者,兵之用也,吾守罢去,不忍一旦误国军事”。最后,朝廷下令恢复茶马交易,大量战马又源源不断输送到京师及其他各地南宋军队中。朝廷为了确保对茶马交易的控制,责令秦蜀道沿途地方官吏负责揖拿私售茶叶的茶商,《徽郡志》就明确记载:“董颜威,绍兴中河池尉。益以茶商百余,遂捕之。”宋代河池即明代徽州,捕获私售茶商百余,可见当时此地茶马交易之兴盛。明代文学家汤显祖在茶马诗中写道:“黑茶一何美,羌马一何殊”,“羌马与黄茶,胡马求金珠”。足见当时茶马交易之兴旺与繁荣。

康县境内的茶马古道是国内发现仅有的碑文佐证的茶马古道。多少年来,人们都知道有这条古道存在,但是否是茶马古道,一直没有出土的实物佐证,直到《察院明文》残碑被意外发现。这块残碑是在康县望关乡政府西北约一百米处山垭旳石猫梁上发现的,石猫梁东面斜坡石路上依然存有古代人工开凿的石台阶,现存有二十级,长约十一米、残碑宽七十厘米、高九十厘米、厚十八厘米,有可辨认的碑额“察院明文”和碑文“巡按陕西监察(御史)……示知一应商人……茶马贩通番捷路……”等字样。而残碑的发现地望关乡,自古就是一道三岔口关隘,此地三山合抱,二水环绕,一道通往武都,一道通往成县,一道通往康县,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据陇南市政协文史学者焦红原先生考证,此碑是明代所立,这块残碑的发现,为康县境内有一条远古时期的茶马古道提供了有力的佐证。这条茶马古道是陇南联系西北丝绸之路和西南茶马古道的重要驮运枢纽,起步点就在康县的窑坪。康县历史上有三个有名的驿站,一个是兰皋驿,在康县东北七十五公里处的大南峪;一个是平洛驿,在康县西北三十五公里处的平洛镇;另一个是将利驿,在今成县镡河乡将利村。康县毗邻陕西、四川,自古是连接西南、西北的重要通道。历史上康县境内的茶马古道,曾经有力地促进了康县经济文化的大发展,特别是受到来之境外文化的深刻影响,与本土民情风俗相互融合,相互促进,逐渐形成了自己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留存、传承和发展了大量丰富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陇南康县地处陕甘川交汇之处,是连接内地和西南、西北的重要通道之一。东接陕西汉中,北连天水、陕西宝鸡,南接川蜀,因其地域的独特和物产之丰富,是大陇南文化圈里的一块奇特地带。独特的地域环境和历史上的民族迁徙与民族融合,以及太平天国运动、茶马古道等都在这里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民俗文化,成为后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精神财富。民间音乐有打锣鼓草歌、木笼歌、毛山歌、唢呐演奏、三弦弹唱;民间舞蹈有羊皮鼓舞、霸王鞭、梅园神舞、康南花鼓;传统戏剧有木偶戏、秦腔演唱等;民间美术有刺绣、氏族家谱绘制等;传统工艺有造纸术、“二脑壳”酒酿造、铸铧等。特别是“女婚男嫁”或“男到女家”的婚俗尤其独具特色。在多变漫长的社会背景下,康县民众世世代代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与外来人口一道,传承、创造、发展了异彩纷呈的民间民俗文化。

正如著名民俗文化学者仲富兰所指出的那样,“民俗文化是沟通民众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反映民间社区和集体的人群意愿、并主要通过作为载体进行世代相习和传承的生生不息的文化现象。它由历史沿传而来,又是在现实中生生不息的,具有一定特色的风俗、习惯、心态、制度等,是一个内涵极其丰富、外涵相当广泛,反映民间文化最一般规律,反应在建筑、民居、生产工具、生活用品;语言、文字、或者表现为抽象的性格、习惯、民族心理、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作为一种行为方式、生活模式和文化认同而存在于民众当中。”

远去了,那些马帮的潇潇嘶鸣。茶园一片静谧,那条沧桑古道,镌刻在石碑上,淹没在苍山云海的记忆之中。马的历史使命,早就已经完成,茶香温馨着整个世界,地球村原本就应该是一座和谐的茶庄。幌子在风中飘舞,无数的灯笼,挂在千年不老的银杏枝头,红花与果实,唤醒后世的人们生发出无边的遐想。最后的驿站,又一次红火起来了,伸展出康县山民的双臂,把远方的来客拥抱在温暖的怀里,用清粼粼的燕子河水,煮一壶浓香四溢的面茶,灌满古道,灌满热肠,让人们醉心在茶和马的滚滚红尘里,穿越了时空,让当代无数的人们慕名前来,凭吊遥远的经济文化遗迹和曾经书写了民族史诗的历朝马帮汉子。

手磨轮回的圈眼,吐出乳汁;清亮亮的浆水点进去,魔幻出一锅鲜嫩的豆花。大肚子长嘴巴的茶壶铜光闪闪,煨在木炭爆星的火盆上,青烟袅袅,二脑壳的酒香,勾引着南来北往的远方来客。门前的栈道和索桥,翻新了一千四百年的茶马古道。流光溢彩,把陕康蕃连成一线,却又弯弯折折,犹如九曲回肠。茶的河流不断滋养着茫茫草原,马的脊背上驮着唐宋元明清,直到民国初年,繁华落定,只剩下了这个最后的驿站,孤立在陇南康县的苍山老林、白云深处,为曾经的喧嚣,为史籍的辉煌,为一条古老的茶马之路,默默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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