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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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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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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给陇南农历五月的歌

陇南的农历五月,是火热的季节,是成熟的季节,就像少妇们坦然隆起腹部,炫耀着孕育的骄傲,面带着临盆的欣喜。在这个五彩斑斓、收种交替的季节里,无论是宕昌草原上的牛羊,还是徽成盆地的果蔬,无论是天空中飞翔的鸽群,还是草坡上盛开的山花,到处都是一片流光溢彩,生机盎然。丰收的仲夏,更昭示着丰收的中秋。

冬播洋芋大批量上市了,陡然间,洋芋的市价下跌了一倍两倍。本地产的晚樱桃,桑葚子,野草莓,枇杷果,车厘子,油桃,李子,水蜜桃,西瓜等各种水果,红黄白黑,依次紧跟着,涌向城里的一个个水果摊,检验着居民们的牙齿是否健康坚固。满山满坡的花椒,即将披上大红袍,每市斤一百元以上的市价,搔挠得急于采摘的一双双手儿痒痒。白龙江沿岸,海拔一千三百米以下,十万亩油橄榄树,枝头上挂上了一串串细密的橄榄果。

一块块梯田钻入九天云霄,拾级而上,会摘下日月星辰,人的力量需要用天秤来称。一面面斜坡,射出金子的光芒;花香,醉得蜂儿蝶儿胡游乱窜。一条长长的白龙卧在山脚,驮着几个绿色的小岛,纹丝不动。山风过处,草的碧浪激荡翻滚。川坝里已经夏收,而高山草甸上青稞尚青,菜花正黄。满眼的风景宛若一幅幅油画,涂满了红黄蓝绿。

鸟儿们大呼小叫,用多国语言对话,找不到翻译没有关系,它们个个都是语言大师。浓浓的树荫筛漏着阳光,几只灰喜鹊拖着长长的尾巴,在树丛里大声地你唱我答,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牦牛甩动着粗黑的尾巴,仰头瞭望远处的对山,哞哞地呼喊淘气的犊崽子,几头小崽儿正在远处捉着迷藏,不时地在草丛里悄悄地探头探脑。

太阳可劲儿加大火力,蒸腾起一团团乳白的山岚,却遮掩不住牧女仙子般俊俏的脸庞。屛声静气,会听到一种声音,嘤嘤嗡嗡,轻轻地敲响耳鼓,那便是隐藏在高原深处的天籁。一座座村庄,散落在山弯水边,青瓦红砖的房屋,掩映在一片浆水梨的树缝里,哑谜一般费猜,却被声声犬吠泄露了谜底,使人想起白云深处有人家的诗句。

高原,演奏着生命的交响曲;春夏秋冬,更换着不同的色调;亘古不变的是,人间永不熄灭的烟火。耳畔忽然响起那首歌:高原风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才旦卓玛老了,不老的是她那优美的歌,还有定格在高原上的千年风景。农历五月的擂鼓山,依旧积雪皑皑,雪山下的杜鹃花正姹紫嫣红,竞相抢占游人的眼球和相机的镜头。

赶着花期,追随宠儿的翅膀,养蜂人流浪在峡谷川坝高原,直到伸手能撕下一片白云擦汗的地方。生起野火做饭,裹着岚雾睡觉,在漏风的帐篷里生儿育女,乳汁里勾兑着百花的芬芳。日升月落,迎送四季花开;南来北归的大雁不忘打声招呼,羚羊们也时常前来探望。中华蜜,一年只有宝贵的两熟,养蜂人穿梭在花丛中,说自己是一只会做美梦的工蜂。

一片花的世界,一片花的海洋,就连养花人,也成了灵气通透的朵朵鲜花,美得让人死去活来。不仅仅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搬来的草芽树芽,都成了养花人呱呱坠地的儿女。每天浇水,每天都在按时哺乳;晒太阳是给孩子们补钙,还得防着雀儿来啄头,生怕受了惊吓。一花独放不是春,四季花开春满园。茫茫高原的大背景,推出一个个特写镜头,蝶恋花。

鹿茸透红的时候,奇痒难耐,于是就有了小鹿们的相互角抵。千万不能碰破,来顶我的肚子。养鹿人挠着荷苞出水的鹿角,轻柔的手,似在抚摸婴儿的脑门;逗引着,用肚皮顶住扑来的顽皮。辽阔的高原草甸,鹿群撒着欢儿;蓝天上,一只雄鹰高高盘旋,一双贼眼,死盯着养鹿人手里的鞭梢。一声呼哨,划破了沉寂的空气。落日的余晖里,鹿群缓缓归来;老老少少,走进甜梦偎依的栅栏,幸福地反刍农历五月的滋味。

金戈铁马的年代,灰飞烟灭了,食草的马,不再参合食肉的杀戮,回归到和平的草原上,繁衍生息。但是马的血性犹在,仰天长啸,奔驰如飞,一如养马的汉子,一壶老酒暴胀了通体的筋脉。在最靠近蓝天白云和太阳的地方,抱起小蛮腰的媳妇,抛上马背,一溜烟尘,消失在遥远的毡房。套马杆累倒了,养马人给栅栏里的孩子们披红挂彩,向它们依依告别,喃喃地叮嘱:乖,明天就欢送你们出阁,远嫁他乡。

大熊猫的身上,黑与白的色调,对比如此分明,却协调得天衣无缝,美人般养眼,仿佛一幅幅精致的水墨大写意,铺展在树洞边,悬挂在林泉旁,胖胖敦敦,圆圆滚滚,一副可掬的憨态,都不笑,却逗得男女老少,无比开心。把快乐无偿地给人,把恬静留给自己,与邻和谐相处,一个个都是幼儿园里的孩子,顽皮地戏耍着。千万年前就有减肥的时髦吧?不然,你们为何只吃竹子的枝叶,素食一生,素面对人?

金丝猴是森林王国里的花花公子,一袭锦缎,四季裹身,尽显兽类贵族的豪华气派。群居的生活,和谐的部落,一如远古,那些穴居的远房亲戚。树梢上的世界,白云飘飘;琳琳朗朗,各色的果子熟了。鼓胀起亮光闪烁的双双瞳孔,你呼我唤,争相采食。母爱是一切生命的摇篮,忙碌的手指,把透红的山果不停地喂进背上的那张小嘴,鸟儿们在旁边唱着艳羡的歌。

蓝马鸡漫山遍野,沙棘挺起一片青涩,并不妨碍啄食。天生一双翅膀,却不常用,默默窜行在密密匝匝的老林里,与人世隔绝,让人难得一见芳容,犹如传说中不肯露面的凤凰。羽毛湛蓝,偶尔夹杂些许灰褐,尾巴张扬着天然的烂漫,丰富着人们对鸟王的想象。丛林中,梦幻般的岚烟里,草丛晨露点点。老鸦大喊:哇塞,我嫉妒你们!

红腹锦鸡与人世间的男女正好相反,雄性披金挂红,而雌性则素衣素颜,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造物主偏心于禽类中的男子,不肯给女子一丝起眼的妆扮,仅仅是为了增强男子的吸引力,以保证种群的繁衍,不免让人唏嘘,愤愤不平。山风的巧手剪出树梢的鹅黄,求偶的歌声会此起彼伏,响彻在大山深处。茫茫林海里,锦鸡们卿卿我我,欢度着蜜月。

娃娃鱼逆着蜿蜒的清溪,走进大山深处,在石头的缝隙间,昼伏夜出。四只爪子,犹如婴儿之手,月夜里还会发出孩子般的啼叫,便有了可爱的俗名。尽管相貌有些不如人意,我很丑,但我很温柔,总让你想起襁褓里的婴儿。因为稀有,便要付出代价,昂贵在款爷们流涎的餐桌上。女士们不吃,娃娃永远是她们的心肝宝贝。

正是草莓熟透的季节。呼吸着林泉边的空气,喝着露水长大,蟋蟀在脚边玩耍或吟唱,沐浴通透的阳光,奢侈得近似于挥霍。天生丽质,无需要浓妆艳抹,村姑映照在山泉里的眉眼儿,那也就是山坡上草莓的模样。暮春时及笄,出落得玉白粉嫩,向阳的山坡上,一簇簇一片片,抱成星的云团,开成花的海洋。与麦子哥一块成熟,珍珠的白,玛瑙的红,勾引得城里的男女瞳孔里发亮,馋涎鼓圆了两腮。

一只只腕上系着端午彩绳的巧手,在红白之间麻利地梭动,臂弯里的竹篮儿,不断地暴满。露水舔湿裤管,草尖咬破手背,换来秤盘和秤砣的殷殷回报,细数着收获,秀丽的脸蛋上阳光四射。果摊上,那些曾经大红大紫的同类,连同主人一道嫉妒无语,温棚出来的娇娃,再一次失恋。陇南人都叫我,瓢子或者瓢儿,野生野长,这才是真正的草莓。天然本色,不受尘世污染,就变成了山珍。有心人,爱我天赐的玉白粉红,将我装在瓶子里,摆上博古架,焚香沐浴,方才一睹我山妹子靓丽的芳容。

农历五月,殷勤的太阳会帮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红红的石榴花,总是在这个季节向人们热烈地示爱。一夜风雨,不知不觉间,送走了一个春天的扑扑征尘,川坝里菜籽收割了,还有麦穗,正在新月般的镰刀下,一片一片地倒伏。树荫愈发地浓郁了,鸟巢里不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啤酒瓶子睡倒在草坪上,红男绿女们喜笑颜开,老是关不住话匣子。高速公路,与铁路交交叉叉,不停地奏响着各种高调的乐曲。

远山如黛,没有月亮的夜空,便有无数的星儿,向人们挤眉弄眼。尽管我已经老迈迟钝,却也经不住那些多情的挑逗。于是,我也大口地喝起了啤酒,给我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仗着几分酒意,我会忘记年龄,又一次唱起那久违了的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刚刚蹦出一句,就有人问我:那里有什么呀?我就接唱:有位好姑娘。可我知道,她早已经儿孙绕膝。

端阳的粽香,飘荡在城市乡村的大街小巷。芒种和夏至,都挤在了这个热闹的岁时。我诞生在六十二年前的农历五月,农历五月里永远有我的生日。迈进老人行列的我,并没有丝毫的气馁。我的心里,始终充满了农历五月的阳光。那就让我,唱响农历五月的歌,用我激情澎湃的文字,引吭赞颂这个火红的年代和这个火红的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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