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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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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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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话桑麻

随着暮景渐深,近年,思乡的频率日益高了起来。

有时会感叹,人一生似乎总是活在儿时的故乡里。无论你走到哪里,无论你富足或清贫,家乡的那片热土,仿佛总是在深情地向你召唤。儿时记忆里的那一草一木,那房前屋后的小道,那风雨中垂钓过的河塘,那些玩尿泥的趣事,一桩桩,如蚯蚓似的,总是在你脑海里钻来钻去。尤其是母亲的味道——家乡菜,像一缕永远也带不走的魂,执拗地留在了故乡,不由分说地牵着你常回到原点聚集。

游子老来皆寂寞,惟有思乡最动情。思乡是什么?是那右手托腮时的一阵恍惚,是那窗外雨纷纷的一次凝神,是那秋日枕边的一帘幽梦。离乡的人,如同放出的风筝,线的另一端始终被故乡拽着。纵然你飞得再高、再远,惟有故乡可以将你收回。

又是一年清明,我决定驱车回乡,以祭祖的名义,想回去再看看那离开了半个世纪的故乡。

很幸运,我的晚年赶上了好光景。这些年,时代撩得我时尚起来。于是,和年轻人一样,玩自驾游,且越玩越有兴致,每年一次。

常出远门,因也对远足有了经验。临出发前,将爱车进行了保养,里里外外擦洗得干干净净,如同出征前的战马,精神抖擞。有好的精神头,方能行稳致远。

如今不一样了,过去一条道走到黑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回家的路有三条高速可供选择,这三条路几年前我都曾走过,一样的平坦宽阔,一样有好看的风景。我归心似箭,故择其近者。

毕竟是奔七的人,七百多公里的路程,我计划走两天。尽管是回老家,但还是按照以往自驾游的习惯,每天上午赶路,然后选择一个不曾去过之地歇脚,下午便将那里好看的景点遍览。

进入家乡境内我才发现,脚下的路和几年前有所不同。我不由想起几年前的一次恐怖之旅。我清楚的记得,入家乡境,隧道密集且长,一个接着一个,像一位重症患者血管上安放的支架。那天天色已晚,有几孔隧道又窄又长,要命的是双道双向,没有照明,除了车灯,便伸手不见五指,连手机信号也没有,疯狂的大型载重车一辆接着一辆,从我身边擦肩呼啸而过,一旦汽车行至隧道中间抛锚,那将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那是我此生走过的最为心惊胆战的几段路。之后,我抱怨家乡很久。这次,我大胆的选择重走旧路,一则是在上午时段通过该地段;二则是捷径;三则也是抱有侥幸,想看看这条路是否有了变化。

家乡没有让我失望,过去的那一段路已不复存在,一条宽阔的新路让我顺利的通过了那久久还耿耿于怀的地段。

中午时分,我在高速公路一服务区停了下来,拿出自带的方便食品准备用午餐。走进休息室,宽敞的就餐区,环境洁净,菜品丰盛。我数了数,仅热菜就有二十多道,鸡鸭鱼虾肉和新鲜蔬菜应有尽有,此外还有几道凉菜,两种汤,稀饭、米饭、馒头齐备,任其选择。我问了价格,每位三十五元,方便、便宜、实惠。

看到服务区的变化,我想起了那一年自驾游去贵州,全省境内高速公路服务区的服务标准几乎完全一致,用餐一律为自助形式,凉热菜品多达二十余种,三十元一位,服务区的卫生程度堪比星级酒店。在贵州境内的二十天里,但凡上高速,我们的午餐都在服务区里吃自助。那是我退休后第一次自驾游,面对多彩贵州,我感慨万千。看了贵州,才知道祖国的山水有多美。不由想到,过去,我们总是热衷于往国外跑,总觉着外国的景色好,一心想着出国看看,跑了北美还要跑西欧,甚至还想再看看北欧东南亚。当在国内做过深度游之后才发现,我们花重金不远千里出国游,看到的大多是大同小异的高楼大厦。回来后,便将记忆遗留在了国外,要不了多久,便想不起都看了些什么,只是多了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满足了虚荣,空泛了内心。而在国内深度游,在那山水田园之间,则处处能引起我们灵魂的共鸣。那浓厚的风土人情里,汩汩流淌着我们民族的血液,有着一种特有的亲切感。

此次回乡,一路景色怡人,令我对家乡刮目相看。不过,一件事却让我虚惊一场。

入家乡境不久,油表指示,油箱存油只剩近一格,想到前方几公里处有一服务区可加油,也就未太在意。意想不到的是,行至该服务区前,服务区暂停服务。我着实有点着急,距下一服务区还有六十来公里,油箱里的油勉强够用,于是便向下一服务区奔去。糟糕的是,到达下一服务区时,服务区也同样关闭了。这可怎么办,离下一服务区还有七十多公里,不加油是无法到达的。我慌了神。

此时,天还下着雨。我想,唯一办法就是下高速,可我一路留心了路牌,似乎未见近处有下高速的提示,我急得一头汗。别无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心想,只要有出口就下去。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路牌上显示的出口,陌生者是难以辨别出究竟是下高速还是换高速。出口提示有地域出口和方向性出口两种,如果是方向性出口,只是由这条高速转入另一条高速。到了另一条高速,前方是否很快有出口下高速,或者近距离是否有服务区,服务区是否正常开放等都是未知。

正想着,见不远处有一辆警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我像一位落水者发现一棵稻草,急忙停下车上前说明情况。警察告诉我,继续前行几公里,有一县城的高速出口,出了收费站就是加油站。得到此信息,我如获新生。

警察说,这条高速公路的车流和客流量日益增大,暂时关闭的两个服务区正在抓紧扩建,不日将恢复使用。听后,我顿时释然。为满足发展需要,暂时的不方便被我碰上了,只怨自己事先考虑不周。看来,在高速公路上,必须始终保持存油在半箱以上,否则,难以应对突发情况。就像前年自驾游返程途经H省时一样,玩了好多天,手上的现金花得所剩无几,只能刷银行卡。未想到的是,途经该省高速公路服务区加油时,所有服务区的油站,只收现金,其它任何形式的支付方式一概不接受,包括刷银行卡、手机支付等,着实令人大为光火。幸好还有点余款,否则,还真难回家了。

按照警察的指点,我下了高速,加好油后,又重新返回前行。

我家兄弟四人,年轻时先后从乡下走了出来。大哥大嫂早已退休,住在县城里,距养育我们长大的乡下最近。父母离世后,大哥大嫂那里被赋予了“我们家”的含义,我们在外的三弟兄每次回到大哥大嫂那里,就是回到了家。俗话说,大哥大嫂当爷娘。他们历史的担起了这份责任。

我们小时候都经历过困难时期,那时候喜欢吃什么大嫂全知道。每次回家,大嫂便会提前采购很多我们爱吃的鱼肉菜蔬。一踏进门,香喷喷的饭菜就端上来摆满一桌,我们便撂下行李,不顾一切的大快朵颐。然而,现在不是从前了,再好的东西也吃不了多少,只能是解解馋而已。可大嫂不由分说,堆得满满的一大碗莲藕排骨或满满一碗财鱼摆在你面前,不吃完不行,仿佛要把从前那段物资匮乏的年月补回来似的。每次回家,面对丰盛的饭菜,我们总是以央求的口吻,希望大哥大嫂降低热情度,现在“三高”不下,不敢吃多,也不能吃得太好了。而他们却说,现在条件好了,过去想吃的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对于你们来讲却是一种心心念念的乡愁。为了乡愁,还是吃了吧。哥嫂如此说,就只好硬撑了。

大哥一生教书育人,可对农村发展情况十分关注。饭后,我们往往会聊到现在的农村。他总是感慨地说,现在的农民种地不像我们的祖辈那样刀耕火种了,机械化程度比较高,农民也可以根据意愿自行种植,什么赚钱就种什么,农民的收入相对可观。所以,农村的气象也日益发生着变化。

乡下,是我们脐带掩埋之地,我们的根也随之被深植在了那里,心中为她留下的位置,不可能被其他所占领,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想起那一方水土。那是永生不会融解的情结。

但凡当过兵的人,都会拥有一份真挚的战友情。这份情谊是在长期的军旅生涯中建立起来的,有的是经历过同一战壕的出生入死;有的是一道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战斗洗礼;还有的则是一并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也有的是一同走过一段漫长的平凡岁月。

回想这一生,许多日子同战友们一起度过,战友情深,仅次于亲情。人一生拥有一批情投意合、真情实意、肝胆相照的战友是一种财富。我常常为拥有一份厚重的战友情谊而甚感欣慰。

正因为如此,每次回老家时,我都会借机与老友们相会。昔日的战友,如今都年已蹉跎。每次回来,他们总是呼朋唤友,联络左右,大家闻声而动,倒屣相迎,很快便群贤毕至,齐济一堂。

这次也不例外,临行前,我特意告诉了在省城和外地的几位老战友和老同学。不告诉他们一声,心中会觉着空虚,也觉得对不住他们。

清明前一日,我们在老家的街上相聚了。进入酒店的刹拉,我想起了五年前那一次回老家,老战友盛情,让我此生第一次在生我养我的老家街上享用了一次美食,真真的刻骨铭心。

这一次,还是承蒙那几位老友的精心组织与悉心安排,十几位老战友相聚,甚是热闹。和以往不同的是,大家年事已高,把盏请酌,只能随喜而为了。想当年,盛情之下,我往往玉山自倒。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

此次回乡,见到了几位分别四十多年的战友,他们都是年届七旬的老人,虽务农一生,然身板都很硬朗,有的仍在忙于农事。谈到农村情况,他们脸上已然没有丝毫的愁苦。他们说,这些年,农村风调雨顺,农民的收入渠道多了起来,手里有了活钱,日子好过多了。地里的重活,自己不想干,可以请人干。类似捉虫、施肥等活计,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一种乐趣,地里种什么收什么,日子过得再不沧桑。看到他们愉悦的神情,打心里替他们高兴。

清明节那天,我们开车去给老人扫墓。那一天是扫墓高峰,三五成群的扫墓人,一拨接着一拨涌向墓区,鞭炮声震耳欲聋。我侄子说,现在的清明节比过年还热闹。从那扫墓的人群中,我看到有人只是拿着一束鲜花,走到墓区一看,许多墓前插着鲜花,少了冥纸焚烧的痕迹。一种新型祭扫方式正在农村悄然兴起。

中午,我们一大家子在街上一家酒店就餐。用完餐,走出酒店时,没想到的一幕呈现在我们眼前。街上,车辆云集,将几条街塞得满满当当,动弹不得,车队绵延近一公里。我被这场景惊呆了,仿佛置身闹市。过去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起的农村人,怎么一下子会生出如此多小汽车来?这是我往年回乡所未曾见到过的情景。我大哥说,现在农村日新月异,农民有钱了,很多农村人都买了汽车。这街上的人家,相当一部分商户都有汽车,而且有的车档次很高。我特意辨识了部分车牌,有省城的,有外省的,但更多的还是本地区的。我仔细环顾了小镇一眼,觉得与我上次回来大不一样,店铺多了,出出进进的人流不断,人们喜笑颜开,精神面貌也大不相同。大哥说,其实,这街上做生意的人,都曾是农民,就像我们刚用餐的这家店是我们同村人开的一样。

大哥接着说,眼下,农村发展正处在转型之中,传统的农业模式下,每个农户的土地资源非常有限,农民只能解决温饱问题,不可能实现有效发展。所以,国家提出农民要转型,这是一种必然。日后的农民,将会按照国家提出的要求,发展为新型的职业农民,这是国家大力扶持的对象,而且国家也会在农业补贴,财政支持,以及政策优惠等方面向这部分人群倾斜。今后的农村,将会推行种植大户、家庭农场甚至发展农业合作社。到那时,农村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大哥的一席话,描绘了一幅未来农村的意象画。我赞同大哥的说法,也期待这一日早日到来。我说,到那时,我们再回到这条老街上,找一家酒肆,要几碟小菜,温一壶老酒,悠闲地坐下来,继续把盏话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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