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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宪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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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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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大脚板

我的父亲中等个儿,却长有一双异于常人的大脚板。他那宽大厚实的大脚板走起来,干净而硬朗,迈出的步子富有节奏而欢快,他的脚步快捷中‘咚咚咚’虎虎有声势。十个脚趾头牢牢抓住地面,厚重的脚背弓起来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老鹰死死咬紧小鸡鸡不放手。他脚面上青筋暴露,似有无数只小小蚯蚓在上面鼓动着。我小时候看见这个场面,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孩提时代起,清晨父亲常领着我们几个一起上山砍早柴,午后到自留地种菜,浇水施,下田播种拨秧田,除草耙田,样样皆能。每逢干农活时,我要紧赶慢赶,甚至是一路小跑能跟上父亲的大脚步。农忙间休息时,我也特地仔细端详着父亲的大脚,好奇不已,也专门询问过,父亲可能太累了吧,总是笑而不答。

倒是无事有事老爱串门儿,往我家蹭饭吃喝两盅的四姑丈,给我透露过不少秘密呢!原来父亲的身世十分悲惨。三岁时,父亲的爸,就是我的爷爷,因为身染重病不幸离世,孤苦无助的奶奶靠帮人当佣人千辛万苦艰难地拉扯着5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时不时还得靠娘家人亲戚的些许救济才勉强度日。

父亲的童年就是帮人放牛赶羊中度过的,有时刚扒拉几下午饭后还要到后山去背柴,打猪草,干些农活,从小锻炼自己特别能吃苦耐劳的品德。因为常年打赤脚,干农活,脚板早已结痂,结了层厚厚的老茧呢!难怪父亲很少同我们提及这点呢!从小就吃了不少苦头哪!

四姑妈对我们特别亲切。每天上街卖完菜后,总爱在我们家逗留一阵子,我也趁机出不少父亲儿时的秘密,有的闻所未闻呢!

父亲在兄妹排行老么。上面的有三个姐姐,一个大哥,他们常罩着他,呵护着他,哥姐弟们相依为命。每逢家庭聚餐,已是耄耋老人的四姑妈还时不时来我家帮忙呢!可见他们手足情有多深呢!

在四姑妈记记深处,有件事令她终身难忘哦!话说那是1938年隆冬时节,大雪纷飞。那年闹日本鬼子,老辈人都记忆犹新。当时,日本鬼子从韶关南雄猛扑入小梅关,入侵大余境内。全城震惊,城内百姓四散逃命,冒着没漆深积雪,头顶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年幼的父亲在四散逃难的路途上迷路,走散了,奶奶与家人心急如焚,四处打探消息。四天后,才得知被日本鬼子抓到城里做伙夫去了,帮鬼子烧火做饭哪。在剑刀的威逼下挑着饭菜到战壕阵前慰劳鬼子兵,父亲每天都要担掠受怕。母子家人再相见,已是三个月后了。父亲受尽鬼子的鞭打与辱骂,打着赤脚,裹着破麻衣,与叫化子般无异。那年父亲11岁呐。事后父亲告诉家人,原来当时慌乱中跑错了方向,鞋子也被队伍挤掉了,黑灯瞎火中遇到一队搜城鬼子兵,后一个鬼子兵小头目押到一个临时木板屋,灶台边斜躺着好几个老头,这样他们几个被迫充当伙夫。好在遇到一个好心老表把他早已冻伤双脚治疗并教会他如何用农家稻草编成草鞋。

这个习惯多年后父亲后来参加工作后还保留着。每逢下乡或山上砍柴,都喜爱穿着草鞋嘞。他常常得意洋洋在我们面前自夸他的草鞋经久耐用呢,既美观与实用啊!

12岁那年起,父亲开始帮大户人家打短工,放牛放羊,插秧莳田,上山砍柴,特别是作个小“挑夫”,旧时也称脚夫。就是和成年人一样挑着一担又一担的西华山的钨金矿石爬山涉水,翻越梅关古驿道贩卖到韶关南雄珠玑古巷市场,换回食盐、番薯等生活用品。自己得一点血汗工钱来补贴家用,一天一个来回,天刚刚蒙蒙亮就在路上呢,有时汗水浸泡着泪水还夹杂着古道边风声与雨雪声,无声地洒落在这条千年的古驿道印痕里。

今年暑假回到老家与妻漫步梅关古驿道,途中遇倾盆大雨我们躲进半山坡凉亭避雨,回望那条一头连通着丝路南安府东山大码头,另一头连接蜿蜒曲折的古驿道啊,茫茫人海中仿佛依稀看到父亲的挑担的身影,泪水,雨水一起模糊我的双眼。

父亲童年浸泡在苦胆里,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挺过来,吃尽人世间苦头。原来他的一双大脚板就是这样炼成的!苦难辉煌!难怪一路走来,父亲的脚步能这般健步如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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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敬的老父亲,尝尽人世间苦难,特别能吃苦耐劳。也把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吃苦为乐的良好家风传承下来,潜移默化着我们一家人的行为规范。我们全家都以父亲为荣,为傲。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一位曾经四野大军的炮手,南征北战的老革命的曾德同志。

曾宪敏   2018-10-10 14: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