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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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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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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建国初那段传奇经历

父亲建国初那段传奇经历

 

程世平

常言道:人老爱怀旧。我那享受“建国初补贴”、年近90岁的老父亲,近几年就特别爱怀旧。我每次回老家探亲,当全家人聚餐后围坐在一起闲聊时,他老人家就很兴奋,话也特多,讲他艰难坎坷的人生,尤其爱讲他解放初期参加革命工作那段不平凡的经历。我们听得越是专心,他讲得更来劲,讲到激动处,常常热泪盈眶……

苦难童年

父亲名叫程德积,1930年农历6月出生在川东北明月山脚下的程家晓塆。祖父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祖母是传统的贤妻良母。爷爷精耕细作祖辈传下来几亩水田和薄地,自耕自足,勉强过得去。然而,人有旦夕祸福。在祖母生育第3个儿子时,不幸难产。在那个医学技术落后的年月,又地处穷乡僻壤的农村,遇到此灾,只有认命了。最后母子不保,爷爷不满30岁就丧妻,父亲则3岁丧母。从此,失去生母庇护的父亲,与一个年长3岁的哥哥,在爷爷的拉扯下,艰难度日。一个家庭没有女人打理,确实不成一个家。几年后,爷爷给两个儿子找了一个继母。爷爷虽然是个农民,大字不识几个,但希求子女将来都有出息,尽管六口之家,日子过得艰难,却非要两个儿子上学读书。大爹宁肯下地干活,死活不愿读书,父亲听从爷爷意愿,便被送到附近一家私塾上学。仅读了一年,因家里交不起3斗谷子的学费而辍学。还是一位在保上教公学的姨公出面相助,承诺免交学费,父亲才得以继续上学。父亲还算争气,小学毕业后,竟然考上了县国立师范学校。爷爷为此十分高兴,支持父亲继续上学,可后祖母又以家庭开销大,手头拮据为借口,不肯出5斗米的学费,爷爷和后祖母为此争吵不休。眼看上学又要泡汤,父亲背着家里人,悄悄向同族一个堂叔公求援。这位堂叔公在县城一家药店打工,慷慨仗义,便借钱圆了父亲上师范学校的梦。

投身革命

1949年10月1日,共和国在北京正式宣告成立,可四川及西南广大地区还在国民党统治之下。黎明来临之际,中共地下党组织在县城一带活动十分活跃。父亲同族一个堂兄同在县师范学校就读,由于受地下党组织的影响,思想比较进步。在堂兄的帮助和影响下,父亲耳濡目染,逐渐懂事明理,成为追求进步的热血青年。

随着刘邓大军乘胜西进的嘹亮号角,1949年12月7日,家乡和平解放,父亲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转变。新成立的县人民政府,从社会上征调进步青年组建征粮队,父亲踊跃报名,很快被录取。在县委举办的青年干部短训班集训半个月后,成为县人民政府征粮队的一名队员.父亲穿上统一配发的制式服装,肩背一支驳壳枪,显得十分神气,经常与解放军战士一起,下乡开展征粮工作。

解放初期的川东地区,作为国民党盘踞多年的地方,敌我斗争形势十分严峻。解放军大部队解放我家乡后又开拔了,留下少量部队和一批干部留守。在新旧政权更替的特殊时期,国民党撤离重庆时留下一大批潜伏特务活动猖獗,胡宗南的残余“反共救国军”仍在偏远山区一带打游击。由国民党潜伏特务、恶霸地主、旧军政人员组成的“刀儿匠”,不断发动武装暴乱,袭扰各地乡镇新政权,偷袭征粮小队的流血事件频繁发生,不少解放军战士和征粮食队员惨遭杀害。

1950年早春2月,活跃在长寿、垫江、涪陵、丰都四县交界地带的一股土匪反动武装暴乱。一天,县征粮队一行30余人正在长寿湖北岸的裴兴乡征粮,被这股土匪包围在一土碉楼,经过一天一夜的激烈战斗,仅有10多人突围出来,其余19名解放战士和征粮队员壮烈牺牲。一时间,“共产党的江山坐不稳,国民党很快要打回来啦!”等等,谣言四起,蛊惑人心。一些胆小怕事的人,革命意志发生了动摇,打起了“退堂鼓”,不是“开小差”溜之大吉,就是在家人的劝说下,回家种地去了。面对猖獗的匪患和谣言,尽管家人和亲友也曾苦口婆心地规劝过,但父亲没有畏惧,更没有退却,而是对自己的人生抉择更加坚定不移,冒着随时被刀匪袭击的危险,一如既往地与解放军战士一起,深入各乡镇,走村串户,积极开展征粮工作。

遭遇土匪

在国民党潜伏特务的策动下,刀匪武装暴乱更为猖獗。1950年2月中旬,地处长、垫、涪、丰四县交界的鹤游坪一带,以刘必祥为匪首的这股刀匪最为猖獗,发动武装暴乱,先后攻占了周围的10多个乡镇,杀害了50多名解放军官兵和征粮队员。这年2月18日,正是大年初二。回老家探亲的父亲,徒步回县城,路过太平场,突然听到“啪!啪!”几声枪响,顿时街上赶集的人群大乱。一惊慌逃跑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杀人啦!刀儿匠暴动,袭击了区公所,杀死了几个工作同志。暴乱的刀匪来势凶猛,父亲只得混入慌乱的人群往上场口逃跑。在身后几百米远,一群手持刀枪的匪徒,狂呼乱叫,正在追赶且战且退的两名工作同志,只听几声枪响,1名工作同志被击中一条腿,刀匪追上,一阵乱刀将其活活砍死。跟随慌乱人群逃跑的父亲,亲眼目睹这一幅血醒场面。眼看这伙人就要追上来,一旦被认出,就在劫难逃了。情急之下,父亲看到一临街门户正要关门,便急步闪了进去。正在关门的大伯,见一不速之客闯进屋,有些惊惶失措。父亲向老人家求情:“大伯,我是本场程家晓塆的人,让我在你家躲藏一会,等这伙土匪走了,我就离开!”大伯打量了一下,看他不象坏人,便将其拉进屋,让躲在里屋的床脚下。傍晚时分,等这股刀匪撤离后,父亲才悄悄出门,小心翼翼地摸到我大爷爷家,躲藏在二楼谷草堆里,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听到街上有队伍行走的脚步声,父亲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县城派来的增援队伍,其中有一人是 “青干班”的同学。这位同学听到父亲的招呼,十分惊讶:“你还活着啊?我们还以为你被刀匪徒砍了呢!”

后来才打听到,原来是当地的一刀匪头子,纠集了500余众,攻打太平区政府,先后杀害了3名工作同志。

父亲始终不忘康姓大伯一家的救命之恩,几十年来,一直当成自家亲戚,逢年过节,都要前去拜访。

保卫县城

父亲随增援队伍回到县城,可县城形势也很紧迫。1950年2月24日,即正月初八。这天凌晨,刀匪3000余众,分两路攻打县城。一路由匪首刘必祥率1000余众攻打城东门,一路由匪首易万发率1000余众攻打城南门。先期扑来的易万发这股刀匪,占领了县城南门附近的鸡公山、马蹄山一带制高点。只见匪首易万发左手挽诀,右手举刀,高念咒语,众刀匪跟随其后,挥舞刀枪,高喊“打不进,杀不穿”,黑压压一片,向县城南门扑来,气焰十分嚣张。当时留守在县城内的干部不足100人,解放军不到一个连,情况十分危急。在这紧急关头,县领导临危不惧,沉着应战,组织在城内的所有干部职工、征粮队员和解放军战士一起战斗,我父亲也在其列。县委书记、县长亲临前线,指挥守城军民英勇战斗,顽强抵抗。现场指挥的一位县领导指着领头的匪首,命令集中火力,瞄准冲在前面的几个刀匪头目射击,随着“哒!哒!哒!”一连串枪声,只见几个领头的刀匪应声倒地,自称“铜头铁壁”打不穿的易万发被当场击毙。见“刀枪不入”神话破灭,这伙乌合之众犹如惊弓之鸟,纷纷狼狈逃窜。攻打东门的千余刀匪,也遭到守城军民的迎头痛击,匪首刘必祥被击穿大腿。众匪见“教师爷”被打伤,也各自溃散,落荒而逃。

引军剿匪

猖獗的刀匪暴乱活动,引起了地区党委政府的重视,迅速向各县增派出军力,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运动迅速展开。当时,经侦查,明月山中成寨一带有一个刀匪窝子。父亲作为本地人,便被领导指定当解放军剿匪部队的向导。在一个月黑星稀的夜晚,父亲带引一个营的兵力,翻山越岭,出其不意地将土匪窝子包围。在解放军营长的指挥下,战士们冲进山寨,一举捣毁了这个土匪窝子,消除了全县一大匪患。父亲也因此受到剿匪部队首长的表扬。

岁月无情,往事难忘。一晃快七十年了,父亲对这段革命经历久久难忘,每次讲起这段往事,都情不自禁地眉飞色舞,感慨不已。老人家虽然不是军人出身,但正是有了这段传奇式的革命经历,却有着深厚的军人情结。为了圆他的军人梦,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他就动员说服刚刚高中毕业的我,响应祖国号召,应征入伍,远赴华北,先后在冀渝两地部队服役了20余年。当然,我还算争气,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在部队首长的关爱和培养下,从一个不懂事的农村娃成长为一个团职上校军官,由我代他老人家了却了未尽的宿愿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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