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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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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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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秦岭山水间

秦岭是巍峨的,莽莽苍苍的。因此甘肃天水诗人王若冰写了一本书,书名就叫《大秦岭,中华民族的父亲山》。

我世世代代家居秦岭南坡,秦岭的雄浑险峻,已生长成了我的骨骼,秦岭的厚重博大,也塑造了我的人格。甚至连秦岭山中的千万条山溪与河流,也贯穿渗透进了我的整个血脉。就是我说话的口音和我书写文章的语言风格,也无不带着秦岭赋予我的人生底气。

我的家,就座落在秦岭南坡的一条皱褶里,亦因此,作为农夫,我能深切感受到二十四节气对家园温情的抚慰和粗历的鞭打。

春天来了。

河边杨柳树林那柔软的枝条上,已爆出了一串串米粒般大小的鹅黄嫩芽。几只鸭,早已迫不及待的摇晃着笨拙的身体,在通往河流的草径上蹒跚,然后一只又一只的跳进河水里,它们一边伸展开翅膀拍打着水面洗澡,一边兴奋得嘎嘎大叫;村前对面山坡丛林顶端的一块巨石上,一只鹿,面对逐渐温暖起来的山川土地,和头顶上那一轮嫩红的太阳,突然春情勃发,发出了一声声求偶的呦呦鹿鸣。山脚下,是一户户用石头建筑起来的民居。石头砌的石墙,石板缮盖的屋顶,石板铺的场面,石头磊起的台阶上,石板路旁的石缝里,那一簇又一簇的迎春花开的一片金黄灿烂,逗引得一群蜜蜂嗡嗡的歌唱。而菜园子里去冬未拨尽的大青菜和小菠菜,早已翠生生的一片,田间地畔,早已有人在挖荠荠菜,准备包素饺子了。除了葱绿一片的麦子地,那些整整闲置了一个冬天的土地上,到处都是点早洋芋的农人。几只花喜雀便在村头的高树上喜气洋洋的大叫起来,而布谷则颇象是一位乡村老学究,他总是不露声色,故作高深的发出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唤:“布谷——”!“布谷”。仿佛是老先生吟诵古诗文的低吟浅唱。一群麻雀,便仿佛是群顽皮的孩子们,它们呼朋唤类,叽叽喳喳的聒噪成一片,呼的一片来了,又呼的一片去了,如洒了满天的黑豆。

春的气息、草木的味道,瞬间深入我的血肉之躯,弥漫了我的整个灵魂。

秦岭一伸懒腰,那些生长在丛林里、崖壁间、山溪畔,以及散布在整个山村和人家房前屋后、田野河边的望春花、红杏、樱桃树、山桃花的花蕾,便象是一群隐藏不住喜悦的乡村少女,顿时嘣嘣嘣的绽放开来,嘻嘻哈哈的大笑成一片。

在秦岭南坡,在那乱石磊磊的溪流、河谷两岸,在树木丛杂的山野土地之间,一幢幢土木结构的粉墙瓦舍掩映其中,简直是山水画一般的景致!而有人家处,则必有繁茂的树林,那些农家或三五户相邻而居,或在一处陡崖下形成一个独立的院落。或门前小桥流水,竹林葱翠,或屋后丛林深幽,一条进山的石径直与云雾相接。而所有山村的一个共同点,就是在村子的后边,都又一座又一座或松柏森森,或岩石裸露的大山。秦岭,是一个山的世界,而山民们总是在繁衍他们的子孙,那些如草芥般的生命,总是要占领每一条沟壑,布满每一座山头。而土地就在山坡上、沟槽里。山里植被丰茂,气候湿润,天上飘一朵云,刮一阵风,便会下一阵大雨。因此,不论怎样贫脊的山地,都会生长小麦、玉米和五谷杂粮。亦因此,不论平川是怎样的干旱,在深山里,却往往是庄稼茂盛,家家户户粮仓爆满。而有人家处,则必养狗。因此,陌生人进村,最早迎接他们的,便是一串串声如巨豹的犬吠。

其实,秦岭南坡和商州山地这些寻常景物,却往往能够使人产生一种无比温暖和亲切的感受,能够使人抛却浮躁,灵魂变得安静下来、淡泊下来。

人应该是有根的,也是应该有归宿感的。宗教再伟大,但那只是一种信仰。就象共产主义是中国人的信仰一样。但细细想来,我们的一生,不管穷也好富也好,除了对物质占有的多寡以外,不都是在苦苦的追寻着自己的精神家园吗?

因为乡愁,因为骇怕那些散落在秦岭山水之间的陕南民居即将消失,或正在消失,我用的记忆手段不是那些时髦的照像机和摄像机,我用一种最原始的工具——毛笔和水墨,留下了一处处山水田园,秦岭民居。还有山水家园里那些日渐稀少的牛羊、鸡狗,涧溪和庄稼。就在我面对秦岭的村寨,一笔又一笔速写的过程中,我却陷进了一种难以自拔的痛苦思考:

什么才是人类灵魂的家园?

我们回家的路到底还有多远?

我们这么辛苦,这么劳累的一生,到底是一种幸福还是苦难?

夜来万籁俱寂,明月在天。我睡了一觉醒来,见窗子明晃晃的,疑惑是不是屋外下雪啦?便披衣而起,推开柴门,只见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场面里是一片如积水般发光的月色,斑驳的竹影如漂浮在水面上的苇草一般。一时胸中杂念全无,澄澈如水,偶尔能听到远处的金钱河,在静夜里发生那哗哗流淌的声音。今夕何夕?此月何月?咱老程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我能拥有这一片月色,能拥有这一片山水田园,此生足够,还有什么遗憾吗?这不就是幸福吗?遂回屋展纸,为自己画的一幅一丈长的秦岭山水,写下这一堆杂乱的文字,是为题记。时在已未初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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