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

　太阳慢慢降下，天空间是红红的彩霞。

　高大成踏着道道彩霞，走在回家的路上。田地里的玉米已熟了，粗粗的白皮棒子尖上露着金黄的粒子，扬着暗深红的须。山岭上长着一大片山楂树，那果儿也微红了。他边走边举目四下张望，他看到脚步离煤矿上的井架愈来愈远了，离上班的房屋愈来愈远了。今天，是他退休的日子。

　脚下的这条路，他走了三十多年。每天他踏着路面来回上下班，不论酷暑，还是严寒，他都没停歇过，像一头黄牛在奋进在耕耘。

　他清楚地记着，一开始这路上两边光秃秃的，没树，没灯，没栏栅，更没有智能摄像头；就像矿上一开始没树，没楼，没井架，更没有智能采煤机。

　妻子知道今天是丈夫高大成特殊的日子，早早做好了饭菜摆在桌上，还放了一小壶酒。高大成一进门看到桌上放着他最喜欢吃的饭菜，心里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他酒足饭饱，坐在木椅子上看电视剧，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睁不开，就到屋里大睡了。

　一觉醒来，他一看表，早上五点。他赶紧起床，喝了一杯水，就下楼往南去登山了。到了山腰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往左边的山道上一看，他的伙计老王老赵老段也来登山。于是，他笑了。他觉得登山是退休后一项消闲的活动了。他一连登了半年的山，右腿的膝盖发疼。

　妻子看他膝盖痛就说，在家歇歇，学着做饭做菜。妻子到集市超市购买食材，他照着手机上的菜谱做菜。学了一个多月，他会做二十多道菜。“五一”节，儿子儿媳孙子、女儿女婿回家了，他做了十个菜。孩子们吃后，啧啧夸赞。儿子说，老爸真行，以前从没掌过勺，退休后却成了大厨师了。

　儿子在大城市里工作，临走让爸妈跟他去。妈说，俺不去，星期六俺和老姐妹们参加周末大舞台，表演绸子舞。爸说，俺去。儿子开车，两个多小时，就到家了。

　第二天清早，儿子儿媳去上班，孙子去上学。儿子儿媳在外吃饭，孙子住校。白天，家里就高大成自己。住了十多天，他感到不习惯，就坐车回矿区了。

　回到家，他坐在沙发上，妻子给他端过茶杯，他接过来，喝了半杯。放下茶杯，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浏览新闻。

　他看到企业新闻里有一启事，为展现老有所乐，老有所好，老年节期间公司将举办老年人说唱文艺晚会和书画展览，欢迎老年朋友报名参加。

　看后，他哈哈大笑。妻子道，你傻笑干啥。他说，我展现绝活展现家传，报名唱大鼓。妻子听后，也哈哈笑起来，说道，好多年了，你都没唱过，现在唱能唱好吗。他仰头看了妻子一眼，说道，只要肯登攀，世上无难事。

　说起唱大鼓，高大成就激动就浑身有劲儿。他的堂叔是闻名齐鲁的山东大鼓说唱演员。小时候，堂叔教过他，传授给他说唱技艺。二十年前，他在矿上、县上的舞台上唱过，他曾代表矿区到省里参加曲艺汇演，获过奖。一年他发高烧，嗓子出了毛病，有点哑了。从此，没登台唱大鼓。现在，他嗓子恢复挺好，能唱歌了。

　早上，高大成来到小河旁，“啊呀咿、哎呀咿、咿呀哎”地练嗓子。练完嗓子，他手里攥着一小根短细木棒，弯着腰，咬着牙，在一块大圆滑石上使劲敲打。练的手腕疼了，他就不练了，就唱山歌。唱了三首歌，他手捧河水，洗洗脸，就回家吃饭。

　他练了好长时间，觉得能行了，就把架子、红鼓、鼓棒找出，在屋里小声说唱，先让妻子听，再让邻居人听，等妻子、邻居人满意了，笑了，他就信心十足了。

　演出是在文体广场，观看的人熙熙攘攘，特别拥挤。舞台上灯光多彩，音响洪亮。高大成身穿红色大褂，手持鼓棒，“嘣、嘣嘭嘣、嘣嘣”，他敲的鼓点有音有韵，有轻有重，有急有缓。他唱道：“彩霞盈天红彤彤，敲鼓夸赞夕阳红，希望大家能喜欢，顺着鼓点仔细听，企业发展成绩大，老年工作创新篇，老有所为多贡献，庆祝佳节乐开怀。”唱罢，台下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高大成激动的热泪盈眶。

　演出实况在矿区有线电视播出，他打开电视观看。正看着，“嘀嘀，嘀，嘀嘀”，手机响了。他一看手机，是侄子打来的电话。他拿起手机，问侄子啥事。侄子说，明天去看望他。

　侄子开车给他带来一袋地瓜、一袋青萝卜，饭后，高大成与侄子闲聊，侄子笑着道，我承包的苹果树收果不行，请你去看看。

　高大成哈哈一笑说，好的，过几天就去。

　高大成二十多岁时在村里干过青年科技队长，种植过果树，管理过果园，很有经验。一个星期后，高大成来到侄子的果园。侄子陪着他围着果树看。在园里待了一天，高大成看出了问题，就把解决问题的办法告诉侄子。

　侄子就按三叔高大成的办法去做，疏松土壤，修剪枝条，适量施肥浇水，到了收获期，满园的树硕果坠枝，红闪闪似彩霞。

　侄子把照片和短讯发到三叔手机：苹果销往省内外，全部销售，产量是去年的三倍。

　高大成看着照片里一筐筐又大又红的苹果笑了，他的脸上映出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