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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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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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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迷

                                 

  棋迷姓诸葛,小名好胜,八级车工,是他那一行当的技术权威。所以,诸般事体,凡小工匠们解决不了的,只要他金口一张,准保没错。因此,矿上不论工人、领导、孩子、女人,见了他都很尊敬,或称一声:“诸葛师傅,您好!”或尊一句:“诸葛爷爷,您好!”他也不谦不让,只是微笑着领受了,久而久之,他养成了很是自负的性格。

  古人云:人不得全,你诸葛师傅受到人们这般尊敬,也就罢了,但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偏偏迷上了下象棋。下象棋,你不行也就罢了。他还偏偏像他的小名一样:好胜,哪怕和你一连下上三天三夜,他不赢你一盘,就不罢休,直到你输了一盘,他才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声:“怎么样?我说你不行吧?”

  对手和他下到这般程度,也就不待和他争执,只好一拱手,说:“我服了。”

  因他这么个毛病,棋迷们都非常怕他,怕他一缠就是半天,误了好多事,回家还得挨老婆一顿臭骂,因此棋迷们下棋,只好远远避开他。

  他呢,一天不摸棋子,心里就像丢失了什么,神情恍恍惚惚的,极不舒服的样子。

  这两天,他又好几天没摸棋子的边了,就难熬难耐地等老婆下了班,把一副像棋在当地一摆,非要老婆陪他三盘五盘,老婆不会下,他说:“这好学,我教你,包你一盘就会。”老婆说:“哪有那么多时间和你摸弄木头子子,顾不得。”他死乞白赖地缠着老婆说:“不行,就下一盘。”老婆听了,只好叹口气,说:“好!我就和你下一盘啊。多了我可奉陪不起。”他说:“那是,那是,就下一盘。”

  夫妇二人双双落座,老婆刚要问:“这棋咋个下法?”他说:“你先走。”老婆说:“咋走?”他说:“这好办,你看,马走日,象飞田,车杀直,炮间一。卒子最笨,一下一步,只能进,不能退。”老婆听他说出这么一大串,脑袋早就大了,当下就站起来说:“这么一串,我记不住。”他一见,忙把老婆按住,说:“这么吧:我咋走,你咋走,这可以吧?”老婆叹口气,说:“真拿你没办法。”他就高兴地说:“你先走。”老婆说:“你先走。”他说:“红先黑后,输了不臭,还是你先走。”老婆说:“你不是说,你咋走,我咋走,你不走,我知道咋走?”他这才恍然,于是,他说:“好,我先走。”他便拿起炮,往中间一放,说:“当头炮。”老婆也拿起炮,往中间一放,说:“当头炮。”他便再拿起当头炮往老婆的中卒子上一拍,说:“将!”拿走了卒子。老婆问:“什么叫将?”他就说:“将,就是我的棋子要吃你的老帅了。” “吃了老帅怎么了?”老婆又问。“嘿!这还不懂?”他嘲笑老婆说:“吃了老帅你就输了。”老婆说:“噢——这么回事。”说着,也拿起当头炮,往他的中卒子上一拍,说:“将!”拿走了卒子,说“将!”他说:“你这怎么能叫将呢?”老婆说:“怎么不叫?你能将我,我就不能将你?”他说:“我将你,因为我的炮和你的老帅之间有你的炮,你将我呢?这就叫炮间一。”老婆说:“噢——明白了。”于是,他就拿起了马,说:“我跳马。”老婆也拿起了马,说:“我也跳马。”如此走了十几步棋,老婆瞅了个冷不防,把炮往他底线上一放,说:“将!”他一看:嘿!他妈!将死了。但他又不服,就趴在棋盘上看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解救的办法来。老婆催他:“走啊!”他还看,还是想不出解救的办法来,就说:“他妈——怎么没看出这一步来。”老婆说:“怎么了?”他就说:“这盘不算,咱们再来一盘——我就不信,连你也赢不了!”老婆一听他说还要下,马上就站起来,说:“去去去!哪有这么多闲工夫陪你玩这东西。你要想玩,还是到外边和会下的下去吧。”一句话,说到他的伤心处,不觉鼻子酸酸的,说:“狗们的不知藏哪儿去了,我找不见。”老婆听了,笑说道:“在厕所后边呢。”他顿时眼睛一亮:“当真?”老婆说:“谁还哄你?刚才下班路过厕所,我听到后面吵吵嚷嚷的,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过去一看:下象棋哩。我还笑他们不在好地方下,却跑到那儿——臭哄哄的,怪不得劲的。他们还说:这地方下棋挺好……”老婆还要说啥,一扭头,早不见了老头的踪影,只好摇摇头,说:“一说下棋,比娶我那会儿还高兴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如今且说诸葛好胜听得老婆说得那般真切,就高兴地一溜小跑。跑到那里一看:嘿!果不其然!真在这地方哩。就忙挤过去说:“他妈的,我说这几天咋高低不见狗们的!倒挺会躲的,躲到这儿红火来了。”众棋迷循声望去,叫苦不迭,后悔当初见他老婆走了,没赶快挪个地方。得!这下好了。

  这里众人还没醒过神来,诸葛早已把一位拉起来,自己坐在棋盘一方,点名要和老大下。老大是他们这伙棋迷下得最好的一位。

  老大摆摆手,说:“这几天难受哩。诸葛师傅还是和他们下吧。”诸葛听了,哪里肯依。老大只好坐下了。

  诸葛说:“你先走。”

  老大说:“不敢!还是您先走合适。”

  诸葛说:“不——不不不!这不,红先黑后,输了不臭。”

  老大只好先走,下了一阵儿,诸葛见老大有意让他,就不高兴地说:“老大,你今天是怎么了?瞧不起咱老哥是不?”

  老大连忙矢口否认。

  诸葛就说:“那就好好下。”

  老大只好好好下,结果,诸葛一连败了三阵。

  老大说:“失陪了,您和别人下吧!”

  诸葛说:“不行!哪能赢了就走呢?”

  老大说:“不走。”

  诸葛说:“不走就下?”

  老大只好再次坐下来。

  诸葛说:“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老大只好专门输给他一盘。但他说:“这盘不算!你他妈的专门儿让我呢,我得让你好好跟我下,这我赢了你才算哩。”

  老大就好好和他下,但又处处给他留下些空子可让他钻,有时,还专门悔一步棋。诸葛就说:“下次可不能再悔了啊。”老大连连称是,说:“不悔,不悔!再悔我就臭了!”结果还悔,诸葛就骂老大臭棋,老大也反唇相讥,说:

  “谁臭?忘了刚才一连输了三盘?”

  诸葛说:“那是刚才,这回我非赢了你不可!”

  结果诸葛赢了,老大就站起来说:“嗬!真是士别三日,理当刮目相看,几日不见,诸葛师傅大有长进啊!佩服!佩服!”

  诸葛心里得意,哼!别看数你下得好,只要我好好跟你下,你也不是个儿,但嘴上却说:“你不是说我是臭棋吗?”

  老大忙说:“不臭!不臭!”停停,又道,“今天我不能下了,若不,我还真得跟诸葛师傅学两步哩。”

  诸葛就说:“哪里,哪里。”嘴上说着,却不由笑眯了眼,抹抹胡子,说:“怎么样?我说过嘛——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老大笑笑,连连说:“能赢了!能赢了!”忙抽身走了。

  诸葛这里正陶醉着,说:“我就说过——别看得他下得最好,我就赢不了他?哼!”

  等到陶醉完了,找人再下时,旁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只有一副象棋在那儿胡乱摆着。他就只好骂骂咧咧地把棋子收起来,说:

  “哼!我就不信赢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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