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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东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18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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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凡的世界里

没有哪部作品能像《平凡的世界》这样对我富有影响了。

路遥去世那年,我正在县政府工作。从报纸上得知路遥去世的消息后,我忍不住失声痛哭。伤感中,我自己跑到县新华书店和图书馆翻找路遥的作品,却一无所获。当时也没有网购这个便捷方式,想买一本好书难上加难。好些天,我的心情都很沉闷。半个月后我去地区开会,总算在地区新华书店如愿以偿地买到了一套《平凡的世界》。

那些日子,我每天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如饥似渴地阅读《平凡的世界》。当时,我兼任县青年文学协会主席,对文学的痴情对创作的热爱不言而喻。读完《平凡的世界》时,已是1992年12月的最后一天。望着窗外的飞雪,我一下子悟出了生命的价值和生活的意义。可以说,《平凡的世界》给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带来了强大的情感共鸣和精神鼓励。相比路遥的世界,自己的世界多么渺小多么平凡啊。是《平凡的世界》让我走出了困惑和迷茫,是《平凡的世界》使我荡涤了身上原有的浮躁,也是《平凡的世界》教会了我如何面对人生坚定前行。当时,县里下达一个经济调研课题,却缺少调研的人力。我二话没说,带上纸和笔,一个人上林场下村屯,花了半个月时间,最终撰写了一篇关于县域经济情况的调查报告。很快,这篇调查报告刊登在地区的调研期刊上,其中有关发展边贸口岸和养殖种植等建议被决策层所采纳。捧着《平凡的世界》,我第一次体会到在平凡的世界里探索出不平凡价值的快乐。

在平凡的世界里,总会遇到无法避免的困难与挑战。《平凡的世界》感染和激励着我,也使我树立了一种勇于创造敢于拼搏的精神。两年后,我放弃了原本安稳的事业和生活,携妻带子去数千公里外的湖北打拼。人生地不熟,一切都从头开始,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那段日子,生活上的艰辛和孤独,经常使自己处于崩溃的边缘。每当这时,我就想到了路遥,想到了《平凡的世界》,想到了自己所肩负的家庭责任,于是又打起精神坦然面对现实。可惜,因为离乡仓促,去湖北时,包括《平凡的世界》在内的一些文学书籍没有带上。业余时间里自己经常骑着自行车到市内的新华书店,寻找一种精神上的寄托。那次,不经意间见到了久违的《平凡的世界》。欣喜中,居然毫不犹豫地掏钱再次买回了这部书。妻子埋怨我说,既然看过了,还浪费钱买它干啥。我笑而不答,又重新阅读起《平凡的世界》。

《平凡的世界》真是一部励志精品。在它的激励下,我考上了当地的地税局,从一名国企干部瞬间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很多人都羡慕不已,当然也有人怪话连篇,说什么“身份一变就会忘本”等等。每当这时,我都淡然一笑:“要是大家不嫌弃我不撵我走,我还生活在咱们厂区的宿舍里。”那次下班回家,本以为妻子会像往日一样做好饭菜,到家时却见屋内一派冷清。三岁的天杰一见到我,就扑过来委屈地说:“爸爸,妈妈哭了。”我一愣,连忙走进里屋。妻子见我回来,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强装镇静却掩饰不了面颊上的泪痕。我以为她又想家了,可仔细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原来,妻子下午在宿舍外面领着儿子玩耍时,有几名企业女职工过来和妻子打哈哈,说你老公考上了地税局,工作好人又年轻,你可要当心啊,可别让他变心了被地税局的漂亮妹子们给抢跑了。妻子哪儿承受得了这般玩笑啊,她闷闷不乐地领着天杰回家后,就伤心地哭泣起来。我哭笑不得,这不是杞人忧天吗。可又一下子不知说什么好,忽然看到书架上的《平凡的世界》,我灵机一动就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郑重其事地递到妻子的手中:“老婆,我们从几千里外来这里打拼得很不容易。虽然我考上了公务员,但这也是你支持我的结果。我不是那种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人,在我平凡的世界里绝不会出现有悖于道德情感的事情。请你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不会抛弃你和我们可爱的儿子。”

一部《平凡的世界》,写就了不平凡的故事。在阅读《平凡的世界》中,我的日子舒缓而安逸。单位给分了房子,天杰也上了小学,自己的诗集《诗客小记》《税魂》成功出版……这些,都给自己平凡的世界增添了一份幸福和一份快乐。此时,在北方的父母惦念和牵挂的感情却与日俱增,他们希望我们不要在外继续拼搏,希望我们能回到他们的身边工作和生活。我和路遥一样,热爱生活,热爱生命,更热爱自己的家乡。在父母的召唤下,我们终于痛下了回乡的决心。2003年夏,我调回了大兴安岭工作。搬到新房后,总感到少了什么,当一箱又一箱的书籍重新码到书架上时,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少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急得团团转,妻子过来提醒说,是湖北的一位文友半年前给借走了。我这才想起来,不免有些心疼,一个劲儿地埋怨妻子为何不提醒,好及时索要。我经常想,如果路遥还活着,以他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和苦苦思索,以他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和他的笔力,一定会为这不平凡的世界写下新的巨著。

路遥去世二十年后,作家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人们争先恐后地去购买《丰乳肥臀》等作品时,我却第三次购买了《平凡的世界》。我知道,无论是创作、事业还是生活,我的世界都很平凡也很踏实。感谢《平凡的世界》,是它让我在平凡的世界里学会了坦然自若,学会了坚强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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