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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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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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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二十一)连载

                             (续二十一)  

                         28

那年深秋,早晨经常起雾。

校西南男生宿舍门前,宽敞的土面操场,连同整个校园都掩藏在大雾里!

带体育课的吴老师,习惯性的要求大家按时出操。他时而吹着哨子,时而喊着“一、二、一” , 矫健的身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稍离远一点,只能通过口令,才能辨明吴老师的具体方位。

有些男同学趁大雾迷离溜掉了。几个女同学,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嘟囔:“正经八百的文化课不上,跑呀跑的却天天坚持!”

也许吴老师发现了“异常”,高声喊道:“不管什么政治运动,体育运动才是基础。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

他又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前进有困难,决不可秃废!”

话虽寥寥,却透露了不少信息。给人以方向,鼓励,让人长精神!

那年那月,作为“灵魂工程师”的老师们经历的政治运动,实在是太多太多。尤其是象“数学大王”叶文生老师那些老“右派”,对此更是屡见不鲜。

他们往往于迷雾之中看到光明,于困难之中看到希望。这次“批林批孔批周公”,火药味十足,叶老师告诫我们:“要学会弹钢琴。既要完成政治任务,又不能荒废学业。提倡自学,课堂损失,课外补!”

原本不喜欢上体育课而又大雾迷茫便想偷懒动溜的我,面对吴老师的凛然正气,哪里还敢走“歪道”,只好遵令而行。

太阳出来了,操场上的雾气渐渐散去。剥皮枫上的黄叶,经晨风一吹,飘落一地。

大礼堂、伙房,还有校西小宿舍,已经贴满了大字报。批林批孔批周公,批判十七年教育路线回潮,向敢于反潮流的黄帅学习,向白卷英雄张铁生学习。提出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苗。不学ABC,照样干革命!

校外一些不明真相的人,也来学校“扇风点火”。煽动我们外出串联,搞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

不久,食堂门口贴出了舒怀老师《疑义相与析》这篇非常有思想、有学问、有文采的大字报。

校长来了,老师来了,盲然的同学们也来了,在舒老师的大作前,有的凝思,有的点头,还有的高声喝彩!

相传,舒怀老师当过副省长,其学识之高,老校长评说:“大学教授,绰绰有余!”

潮流,反潮流,路在哪里?舒老师有过存疑,有过分析,有过深思熟虑。他说:“在大势面前,要懂得取舍,要顺势而为。"

这时候,城里的青年,源源不断涌向农村。大学,生源早已不在高中,却是张铁生这些白卷英雄的用武之地。土生土长的我们,将来的路则只有一条,那就是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

因此学校本着为“广阔天地”输送人才这个“大势”,把整个年级划分为三个专业班:农机、农技和农电!

我就读农机班。数学名师蔡炎坤是我们的班主任。近日,我们将要去离校十五华里的石佛寺旁边的陈家垸,学驾手扶拖拉机。

那日夜,半边月,斜依在天边,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眨巴着疑惑的眼睛,向秋后的大地,撒落那柔软冰凉的辉光。

我和几位同学,坐在“忠诚党的教育事业”的牌子旁,面对着茫然的未来,相互交流着心事。

班主任蔡炎坤老师缓步走来,说:“谈什么呀?”

“啊,蔡老师呀!"众同学都站了起来。

“大家继续聊吧,我也来听听!”

大家陪着老师,坐在台阶上又聊了起来。

微风起,树上尚存的几片枯叶,悄无声息纷纷飘了下来,又轻轻挪了几下位置,便隐身在一堆枯叶之中。

我们虽然豆蔻年华,但一想起没有生机的未来,却心似枯叶,未免有太多的伤感。

老师似乎看到了我们的心事,说:“你们正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未来会有许多机遇,命运百般如戏,因此大家一定要振作精神,搞好学习,提高素质,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啊!同学们,让金色的年华,碰撞出更加灿烂的火花吧!”

老师的话,让我们茅塞顿开。我坚信,机会是在事物的发展变化中产生的。而任何的成功,又是厚积薄发,多年苦修换来的,不怕走得慢,只怕不开始。

学开手扶拖拉机,借宿在陈家垸。白天,大家轮流手扶冰凉的车把,学习操作技能;晚上,在昏暗的柴油灯旁,挑灯夜读。我们在农家土巴地面地铺上,睡了二十多天。

那个冬天非常寒冷,因为家里贫穷,身上御寒衣服单薄短小,每日早晚还得捧书学习,稍冷时手脚便出现红肿,当身体暖和时,这些红肿的地方又出现奇痒,结果皮肤被挠伤,伤口常常流水流血。即便如此,我也没放弃对知识地求索。

“四大名著”,有幸通读了《西逰》、《水浒》和《三国》,意外收获了三个字:“变、义和慧”!

高中的两年,总算没有虚度,最后在机声隆隆中结束了学业。

                          29

我怀揣着毕业证书,辞别了老师,告别了学校,带着希望,回到了老屋。

这时候的老屋已经是老态龙钟。外墙百孔千疮,堂屋地面,因人畜同居,被家猪拱得没有一块平地了。

仅有的北厢房,我们五兄弟加上父母七人,同居一室,拥挤不堪!

二弟三弟已入小学,做作业只好爬在床上。

幸好我毕业回乡,老屋又多了一个主劳力。家里每月从生产队里分回的粮食,自然略有盈余。家庭副业收入,也比往日丰润了许多。

终于有一点结余,父母决定在老屋的地基上,新盖三间房子。

那日,父亲深情略带歉意跟我们说:“对不住啊,只能用土砖做屋了。老屋上的瓦不够部分,你们袁胜桂容表嫂,把其娘家分得的三百块机瓦指标,转赠给我们了,把那些瓦买回来就足够了。”

秋后,生产队为我们安排了两亩切砖用的水稻田,并作了开沟虑水处理。

秋日夜,圆圆的月亮,把大地照得通明。

我与父母比肩,并抢占中间作为主力,躬身拉着石磙,呼哧呼哧,奔走在砖田里。

也不知转了多少圈,月挂西边,才停磙休息。

如此,磙压了好几个夜晚,总算把土址磙平碾实,达到了切砖的标准。

经过切砖、凉砖、挑砖和上堆等程序,土砖便备好了。

办足了土砖,买回了机瓦,房前屋后自栽的杂树成为木料,吉日拆屋兴建。

一九七六年九月的那一天,东方日出,霞光万道。古枫上的鸟儿,唱歌跳舞;土路上行人,驻足老屋:“恭喜恭喜!”乡友们,陆续来到老屋,为拆旧建新出力!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阅尽四十三年苍桑、曾先后为我们家族几十人遮风挡雨、承载着几代人希望和梦想的老屋,便永远移进了我们的记忆!

              (大结局)

       2019年5月6日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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