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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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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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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当有双全法

        嫣然遇见林默然是在一个秋天的早晨,彼时,她刚刚和男朋友提出了分手。
分手时,她和他在上岛咖啡厅安静地掉了一夜的眼泪。
放下了咖啡,结束了这段感情。嫣然漫无目的的走着,然后看见了在树林里做画的林默然。不知是哪根筋不对,明明已经走过好远的嫣然又转身走了回来。
静静的站在他的后面看着他画画。他的画很美,碧水凌波的湖面上,两只鸭子正在戏水。嫣然歪着头问:你画的他们,是夫妻吗?
林默然回头,看着她笑道:不,他们是情侣。
这有什么不同吗?嫣然静静的问。
有,情侣之间更珍惜彼此。情侣之间的爱情更纯真更美丽。
嫣然展颜一笑。别过头去,嫣然哭了,她和他不就是情侣么?
十年的感情不如一个副总的职位,十年的感情,抵不住那个富家女子的一个承诺,她记得他买单时,他皮夹里自己的大头贴换成了一个贵气逼人的女子,她看着他,飞也似的跑了出去,转身的那一瞬,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林默然抬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嫣然已经走出了这片树林!
他笑笑,收好画夹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发现在那个刚刚女孩站过的地方,掉了一个小小记事本。他拾起来,漫不经心的打开,发现了扉页上女孩遒劲的二个字,嫣然!很少有女子会写这样遒劲的字,出于好奇,他打开了这个小小的记事本,第一页,写着一段话,三毛曾说,爱情是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可我总是找N个理由,将爱描述成字体,独自感叹悲欢离合,出于这个原因,我要对烟雨说声,谢谢!
他注意到这段话的最后写着一个网址。林默然笑笑,又继续看下去,那个女子在第二页中的话深深激中了他,我不要这样明媚的阳光!越是光芒万丈,越能照到我心地最忧伤的角落!请给我保留忧伤的权利!更何况别人的狂欢与我无关,我的忧伤又与别人何干!
合上本子,心里还在思索着那女孩子写这段话的用意,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晚上吃饭时,吃着吃着,耳边就响起了那个女孩的话,你画的他们,是夫妻吗?一时,他倒有点走神了,妻子林珊心情大好,喝了一点红酒后,她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然后起身,环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地说,老公,儿子去姥姥家了,今晚是我们的世界!她痴痴地说:老公,我们很久没好好的在一起了,今晚我要你像刚刚结婚时那样对我,好么?
林默然紧紧地抱住她,点头说好。这时,客厅里的电话却石破惊天的响了起来,林默然做了个真扫兴的姿态,林珊也有点扫兴,嘴里说着,这谁呀,真是!边说边走去客厅接电话。隔着门林默然听见妻子着急的说:“好,我马上就去,我马上就去!”
林默然知道,他和妻子的二人世界又没有了,他笑,是不是冬冬又调皮了!林珊走过来,亲他一下,撒娇似的说,好了,还吃儿子的醋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说,老公,不想画画的时候,你干脆去烟雨网站看看吧,那上面的文章真不错,最近有个女作家,写了个小说叫世间当有双全法,你看看去!
林珊自从和他结婚后就做了全职太太,她最大的爱好便是看韩剧,看网站的小说,对此,他常常嗤之以鼻,按他的说法是,网络文学基本就是草根文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那个叫嫣然的女子所写的文字时,他倒是有点动心了!
在烟雨网站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世间当有双全法,作者的写作手法和那个叫嫣然的女子极为相似,作者的自序颇有味道,曾经也有一个笑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个笑容,就成为我心中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我每日每夜绝望的歌唱。
再去看作者的名字,果然叫嫣然,那一刻林默然的心情复杂之极,文章的点击率极高,跟贴的也挺多,只是作者没有任何回复,林默然随手注册了一个名字,也发了一个留言,我们应该对已经遗失的美好坦然说再见。有爱的世界里没谁对谁错,只有懂不懂得珍惜,敢不敢于承担。与其眷顾无边的远方,不如转身去爱身边爱我们的人。丫头,请珍重复珍重!
其实,同一时间,嫣然也在的,看到林默然的留言,她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于是她留下了自己的QQ号。
半小时后,林默然加了她,他说,那天,我在树林里做画,有个女孩走过来问我,你画的他们,是夫妻吗?这回轮到嫣然大笑不止了,不,他们是情侣。
原来是你!他们说了同样的话!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有些人站在对面都不相识,有些人即使只是瞬间的对视,也能够在必然与偶然之间产生共鸣,这种一见如故的情份冥冥之中注定,却又让人措手不及。能做红颜知己的必是女人中的精品;能拥有蓝颜知己的必然是女人中的智者;他遇见了她,让他感觉:他来到这个世上只是为了能够和她见上一面。
天晚了,快要说再见时,他问,丫头,我还能够见到你么?
嫣然没说什么,却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
是夜,林默然突然想起了以前。他和妻子是大学里的同学,妻子是他的初恋女友,那时,他是班上唯一从山里面出来的山里娃,所以早已习惯独来独往,一个人吃一份简单的素菜。她偶尔会打两份红烧排骨送到他面前,他总是笑笑,到后来她就抢着替他洗衣服,再后来主动开口说喜欢他。这个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多不容易呀。毕业后,他在她的帮忙下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他租来的温馨小屋里她做了很多美味菜。理所当然的,那年,她做了他的新娘,就像实现了一个梦想,感觉真好。但是,婚后的生活就像划过的火柴,擦亮之后就再没了光亮。他不拘小节、他崇尚自由,喜欢无拘无束,虽然她乖巧得像上帝的羔羊,可他仍觉得婚姻束缚了他。但是他们仍然相爱,而且他品行端正,从不拈花惹草。并且每个月的工资他会全部交到她手上。
可是,嫣然的出现却令他的情感处于亢奋状态,他常常会在作画时走神,他知道他是想她了,可是,这种感情又算是什么呢?
他就是这样在煎熬中渡过了漫长的一周!
妻子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他莫名其妙的又进了那个网站。嫣然是烟雨网站的名人,个人文集很容易找,他花了一天时间来看她的文章,在一篇她的随笔小札里,他再一次停住了脚步,心便被她生生的牵住了,画家也算是文人吧,文人在我的认识便是扎着现实的根,长着浪漫的叶,开着绝尘的花。两个文人如果意气相投,就好比两颗树,根虽不在一起却会把枝叶拚命的向彼此延伸,当我们把枝叶交融在一起时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他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过去:丫头,你让我心疼,我总是想你,总怕你把自己给束缚了,把自己虐待了……
清晨,初夏微凉的风,顺着轻轻舞动的纱幔,悄悄地透过窗棂吹了进来。
嫣然披散着刚刚洗过的长发,着一袭淡蓝的棉布长裙,慢慢地将自己落入那张绵软的椅子。看到林默然的手机短信,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虽然这个人,仅仅才认识一周……但是,对于两个相知的人来说,一周的时间,足以让人深深地了解,所以在她黑白分明的句子里,思念便像一尾尾调皮的鱼儿,悠然自得地窃窃私语,仿佛洞穿了她所有如水的心事。那天的情景,就像满池粼粼的涟漪,一道接着一道地在眼前浮现……
收到他的短信,嫣然笑了,她调皮的回道,嫣然没有哥哥,我认你做哥哥吧!
一个人可以将心门紧锁,却永远锁不住那份对于温情的渴望。林默然是个健谈,乐观,开朗的人,没有主题的天马行空,都被他一一梳理得头头是道,顺淌流利。
他回短信给她,丫头,有你这样的妹妹我真开心,他短短的回复中,她读出一种感受:似是故人来。
从此,发短信便成了他们每天必做的工作,看到有他的短信,她便欣喜,当然,只是默默地喜悦。那晚,竟然做了一场梦。梦中,蜿蜒,清澈的小河边,被他紧紧地牵在手里,光着脚,蹒跚着踩在鹅卵石遍布的河滩上……
不经意间,林默然和妻子林珊之间有了一条看不到的沟,面对林珊时,他也时常暗骂自己,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尽管没有人知道他在想嫣然,可是,当他面对嫣然的文字时,他又怎么能够做到熟视无睹呢?每次看到她的文字,他便在想: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怎写得一手让人疼痛不已的文字?如果仅仅是因为文字上的游戏倒也罢了。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耳边总是回荡着她叫他哥哥的声音,脑海里总是在飘浮她的影子,那样的笑,见了便再不能相忘。不敢想像,一个会绽放花般微笑的女子,笔下却尽是比海还深的忧伤?网站里,有她出现的地方他一定紧随其后,写一些若有所指的句子。而他每次发新贴,只是想让她看到,然后想像她在屏幕的那端敲那些轻灵的文字的样子:长发披肩,似嗔如喜的眸子,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安静地伸出纤纤素指……
夏天就在这样若即若离的思念和牵挂中中悄然来临。
当她发短信告诉他,自己这几天生病了的时候,他开始担心她弱不禁风的身体,担心她还在继续熬夜,担心她是否为了写那些文字不懂得爱惜自己。在他心里,她就是那朵水中的莲,让人爱怜,疼惜。有时,她的顽皮也让他开心不已,他说,傻丫头,你真是哥哥的傻丫头!
当他说了这话的时候,她便安静了下来,久久地不说一句话!
他的变化当然逃不过林珊的眼睛,只是她习惯了安静,习惯了将一切埋藏在心里。
当他的手机短信来了时,她仍然会叫他,老公,你有新短信!
星期天,他洗完澡出来,发现妻子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发呆,他愧疚得走上去搂住妻子的肩膀说,怎么啦,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林珊反身抱住他,喃喃地说,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抱抱!
搂着妻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原来一个人的一生中适合自己的伴侣很多,只是她们在你生命中出现的时间有先后,初现时,你认定她就是你的另一半,故而成就婚姻,之后,还有其她合适你的人不断出现,于是就有了困惑不安。或坚守已有婚姻,把其她的界定为朋友或知己或陌人;或找个漂亮借口转身另筑爱巢。自然,人本身时刻在变,同样适合你的人也在更新换代。因所处环境、阅历、心态的不同,对出现的问题自然观点迥异,但某些问题固有的尖刻和无所适从,足以令我们痛彻肺腑。比如他和嫣然的这段感情。
对不起,默然,原谅我的自私,爱你,我不得不如此!林珊删除了嫣然的短信,十点钟,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来到了郊外的那片树林。
在树下,她看到了嫣然,那是一个书卷味十足的女子,一袭素布白裙,干干净净的黑发与眼睛,挟一本书,倚在树下正认认真真地看着,看到她,有种令人如沐清风的感觉,令人击节沸腾的是她,令人心平气和的是她,令人不能释舍的是她。令人不得不恨的也是她,林珊径直走到树下,在嫣然身边停了下来,嫣然看到她像是有些惊讶,但是,她随即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哥,嫣然走了,以后不会再回这个城市了!人生的路还很漫长,生命的旅程还在继续,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跨越了世俗的恋情。不是爱人,却比爱人多了一份理解与宽容,相爱相惜;不是亲人,却比亲人多了一份思念与牵挂,相知相契。彼此温暖,彼此依靠,以真心换真情,伴你,伴我,年年岁岁,花开花落,看细水长流……哥,我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我会为了爱孤注一掷,所以,让我趁着还有几份理智的时候,静静地离开吧!又及,其实世间是没有双全法的,因为没有,所以人类才不断地做出取舍,然后为自己的决定或后悔或更快乐。哥,认识你我不后悔!
看到这封信,林默然知道嫣然已经在千里之外,他知道,那个叫他哥哥的丫头不会再回来了。他说不清是痛,还是牵挂,他在饭桌上,不露声色的把眼泪都流到碗里吃到心里。
他想起第一次见嫣然时,她问得那句话,你画的他们,是夫妻吗?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嫣然冷漠而忧伤的外表下面,竟然藏匿着一颗如此炽热的爱心。是夜,林珊在自己的私人空间写了这样一段话,她简直是动与静的绝佳组合。她温文尔雅,她柔情万千,转瞬间眸子里却又流淌着吉普赛女郎的奔放和倔犟,这样风情万种而又智慧的女子连我都喜欢,何况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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