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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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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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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战友我的连

有老部队的战友在微信群里调侃:“你有时间写写咱们十连!”让我为之一振,旋即陷入长久的沉默。是啊,十连,我的兵之梦真正起飞之地。那时,初入军营的我们最青春最敏感最执着,那些看见听见和感受到的东西,都算得上生命里的第一次遇见,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我蓦然回头打量,往事就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每一次翅膀的扇动都会掀起一片光影的波澜。思绪岂止万千。要写一点儿的话,又该从何说起呢?

说到十连怎么能离得开营房,那是我的第二故乡,也是我关于军人记忆的源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年轻的战友们朝夕相处,日子若指间流沙,不知不觉间就已天各一方,但营地是不会走的,它跟随着思念,图腾般立在内心最深处。“铁打”两个字浓缩了多少时光,沉淀了多少记忆,又放飞过多少梦想。

听说,我们那红砖红瓦的老营房和配套设施都是老一辈工程兵自己设计,肩扛手搬,一砖一瓦建造而成的。我们的团史馆里,还有他们当年穿着老式军装,在艰难困苦中建设营房的黑白照片。很多人都知道,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是工程兵的主要作战任务。可是,谁又会想到,当年的这支队伍还能够自己盖房建屋。同样的令人动容。对于我们这一茬兵来说,那样的艰苦卓绝有些遥远,但敬意却是极真诚的。面对前辈,我们是受益者,也应该是这种战斗精神的传承者。几十年过去了,老营房墙砖的朱砂色已经被岁月之水浸染成了暗红色,屋顶的瓦片也变得斑驳,有的甚至出现了裂缝断角。房子虽然有些陈旧,但是因为周围环境的装点,因为清扫的洁净,并不显得颓唐。营房三面环围,中间是简易的蓝球场,再向南的墙外是一条兄弟连队来往的大路,营院就这样被围成了一个大的四合院。那个时候,电视上正播放一部《桔子红了》的电视剧,我对这部剧有些感伤有些浪漫的名字很是钟情。好几次,训练归来,我一个人站在操场上,看夕阳西下,看柔和的霞光装扮营房,看秋风卷动树叶成熟的青黄……“桔子红了”的感叹就会莫名的萦绕耳畔。古色古香的恍惚中,仿佛自己一下子置身于透着微微苦涩淡淡幽香的桔林,走进了一个童话般如梦似幻的世界,尽情体验那份营地带来的圣洁温柔。当兵的人多久历风霜,片刻地温情唤起,刹那间的心灵悸动,都格外的记忆深刻。

还有营房门前的一溜灰白色的高大白杨树,它们应该是与营房同龄吧。当年被老兵们一同栽下的,一定还有希望。若干年过去了,它们在长壮长高的同时,也把这里的岁月一层层包裹起来,那双臂合围都快抱不过来的树干里该是藏着多少往事。还清晰记得,我们下连的时候,第一次面对这些树,眼里是艾略特在《荒原》里的描述——“四月是一个残酷的季节”。就想,应该没有什么比门前白杨树更能体会季节残酷的意味吧。走近看,嫩芽初发,每一个娇小的芽孢都泛着淡淡的青,上有细小的绒毛,那是生命的征象;此时风还硬还寒,这种不起眼的生长,映射着生命的顽强与对春光的渴望。冥冥中它们似乎知道,熬过这段时间就是最好的季节。这不正是我们当年下连时的写照吗——有着陌生环境中的忐忑甚至是惶恐,更有对军旅新生活的无限向往。

年复一年,白杨树看着我们从稚嫩走向成熟,从一名新兵变成老兵。当白杨树又一次褪去绿装、金色叶片一夜满地的深秋,我们也将脱下军装、告别部队。这不也是我们军旅生涯的投影吗。离开树的叶子还是叶子,离开了部队的兵已经不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兵。但是,离别时的纠结,离开后绵延不休的眷恋却没有任何的差别。

在模糊的泪光中,坚硬的时光也被浸泡的柔软无比,时光的缝隙间似有花香四溢,似有六弦琴的琴声响起。

从营房门前穿过操场,并排着几个花坛,外壁剥落的水泥残片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花坛有菱形的,有椭圆形的,还装饰着军徽图案,造型虽简单却有特点。在这些花坛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蓄水池。每年夏天,花坛里不知什么时候栽种的玫瑰都开得泼泼辣辣,一时间,鲜艳的红,热烈的紫,庄重的白,绽放着,摇曳着,簇拥着,也在诉说着。这些花呀,当年给原本纯色的军营里增添了多少色彩,让男子汉的世界里也增添了许多芬芳。有多少战士都曾在这里留下军旅青春的光影。那青春的光影里,怀抱吉它煞有介事的战士,弹的是什么曲子,他是弹给花听还是弹给营房听呢。营房是一个大的背景,在他的映衬下,军人与枪是神圣庄严的表达,军人与花、军人与琴何尝不是一个和谐美好的图画。

墙边是一排垂柳,树龄与门前那些高大的白杨树相仿,蓬松的枝条越过墙垂向了路。走在路边,柳叶经常随风调皮地扑打到脸上。宽大的树冠自然就意味着浓密的绿荫,因此也就成为夏日中午睡不着觉战士乘凉的好去处。柳树对着大门,无论何时都会有风敞敞亮亮的漫过。“万条垂下绿丝绦”是一种令人流连赞叹的美景,但叶落的季节却有落英缤纷之感。我们刚打扫完的街道,一阵风,如眉的柳叶又洒了一层。当年,我们打扫卫生时,没少对这些秀气的树何以有这么多的叶子发过牢骚。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那和我一起在花前留影、那和我一道打扫落叶、那些我一块在操场打球,还有看着我对着营房发呆用手在我眼前笔划的战友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好吗?你们是否也如我一样,记得这些、想起这些、怀念这些呢?

没有被时光淹没的往事都是有重量的,包括同年兵那个兄弟在操场上声情并茂清唱的那首《那根藤缠树》。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如今,老营房早已被现代化的楼宇取代,但营地还是那个营地,部队也还是那支部队。在团史馆里,新老营房以照片的方式,昭示军旅岁月的薪火相传,歌咏着一种始终没有改变的自强不息精神。“我那茅草屋 我那藤缠树”则成为我们向老营房致敬的一种符号式情怀。永远不会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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