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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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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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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籽花开

黎采

一阵轻寒之后,桐籽花开了。

印象中,每年桐籽树花开之前或盛开之时,都能在暖意融融的春天里感受到几缕寒意。小时候听奶奶说,桐籽开花时要冷几天,也就是冻桐籽花。多特别的花。偏要冷冷地绽放。不过,我喜欢。比喜欢别的花更喜欢一点。

桐籽花没有桃花的艳丽,没有樱花的娇柔,没有梨花的轻盈。但一点也不影响它的美。它大气,端庄,清秀,优雅,宁静自在,风姿怡然。说到底,它独特。在我眼中,它有种独特的美——或者说,于千万花之中,唯有桐籽花会让我产生一种独特的喜欢——就像于千万人之中,总有一人让你产生独特的感觉。

后头坡曾经就有一坡桐籽树。后头坡是我老家所在的那片坡。我家以及周围一些人家都有几分农田在后头坡。

暮春时节,后头坡的桐籽树像约好了似的——忽如一夜白雪飘,白里透红的花朵不知不觉地就缀满枝头。桐籽花一朵朵、一簇簇、一树树,在嫩绿舒展的桐籽叶间跳跃,像清晨的露珠一般盈盈,像身着旗袍的女子一般婉约。每一朵桐籽花仿佛都写满了不可名状的生机,在和煦阳光下在柔柔春风中在绵绵春雨里随性又慎重地绽放。从远处看,一坡的桐籽花掩映着三两座民房,间或有农人穿行其中。这就是春光,天然去雕饰的春光。这就是春色,清水出芙蓉的春色。如诗如画,如云如梦。好美。美好。

桐籽花开的时候,是后头坡最美的时候。那时的我,总是恨不得一年有四个春天,那样我一年就可以看四次桐籽花开。回头想想,我也只对桐籽花产生过这种痴心妄想。

后头坡开满桐籽花时,我总喜欢在花间转悠。那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看看这树桐籽花,看看那树桐籽花,怎么也看不够,怎么也看不厌。有时也顺便在桐籽花树下扯一些不知名的形似三叶草的小草,做成毽子,回家跟小伙伴一起玩。有时也像个小兽似的三下两下爬上一棵桐籽树,只为更近地嗅嗅馥郁的花香,瞧瞧精致的花瓣。

我们小时候是从不摘桐籽花的。主要是因为不敢。大人的话哪敢不听:桐籽树开花是要结桐籽的。桐籽是要卖钱的。摘桐籽花相当于摘掉钱。你要是摘一枝桐籽花试试,你会发现,招顿责骂是易如反掌的事。

入秋后,桐籽成熟,乡亲们就带着竹框框、竹背篓、竹竿等收桐籽。地上掉落的,挨个捡起来;树上挂着的,用竹竿打落。生怕落下一个籽儿。将桐籽一框框地提回家,笑容便一丝丝地飞上脸颊。把桐籽弄回家后,接着就得给桐籽去壳,桐籽壳又厚又硬,没点技巧休想把一粒粒桐籽从壳里剥出来。碰到那种硬如铁的桐籽,脚踏手掰,都不一定能成功将壳与籽分离。剥好的桐籽还得晒干,然后背到街上的收购站卖掉。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桐籽不值钱了,各家各户的经济条件也慢慢地好了起来,桐籽树的噩运随之而来。后头坡上高大挺拔的、娇小婀娜的桐籽树都相继被砍掉。它们死得不明不白。砍它们的理由明明白白:又不卖桐籽了,留着有什么用?还遮田,影响苞谷洋芋生长。当然,如果生活中总是缺这缺那,谁有功夫赏花?不是农民不爱花,有时是爱不起。生活中,“有用”比“美”常常更受欢迎。尽管“美”也是一种“有用”。桐籽花美,农民不易,这是两件事。

现在,后头坡再也不会有一坡的桐籽花热热烈烈地绽放了。再也不会了。

前几年,母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棵桐籽树苗,栽在老家屋旁的路边。这棵桐籽树已连续开了四年花了。这树桐籽花虽比不上当年后头坡上任何一树桐籽花那样别有风采,但那可爱的花朵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你走近,像走近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像走近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一时间,记忆里的桐籽花、眼前的桐籽花邂逅在心底,绽放在心底。很多思绪在出没,却又说不清。很多情感在飞扬,却又聚不拢。

每年春天回老家,若恰遇桐籽花开,那种久违的或者说失而复得的开心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我会不由自主地呆在树下,用仰视的姿态静静地同她“叙旧”。我知道,“旧”其实是我单方面的旧,那些新鲜的花朵并不明白一个呆瓜的胡思乱想。但是,我还是很享受这样的交流——我愿意相信,万物有灵——风儿轻轻吹,桐籽花点点头,我微微笑,就很好。相看两不厌,自在又逍遥。相知不需言,且把尘俗抛。

今春,故乡的桐籽花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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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唯有桐籽花会让我产生一种独特的喜欢——就像于千万人之中,总有一人让你产生独特的感觉。我注册后看的第一篇美文,发的一条评论,这或许是我的独特吧。

孟景舟   2019-03-29 1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