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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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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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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远方(16)连载

”黄大宝、李东、王雄、张一鸣……”

招工女孩念到张一鸣的名字时,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松驰下来,就像卸掉肩上的重担,浑身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和舒坦。他激动得像个小孩一下蹦了起来,张嘴就想吼上几句山歌,可这儿是工厂的大门口,不是放牛的山坡,他咧着嘴巴傻傻地笑了起来!

“念到名字的人员请留下来,我有事要交待。”招工女孩抬起头,缓了缓气,接着补充。

“我是本科生,在五金厂做过车间主任和生产厂长,为什么没有念到我的名字?”夹着公文包的瘦高男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呼呼地问。

招工女孩不慌不忙地笑着说:“先生,每家工厂都有自己的用人标准,希望你能理解。你在别的工厂担任过生产厂长,来我们这里应聘储备干部,不是大材小用吗?”

瘦高男人往前迈了一步,扭了扭脖子,指着张一鸣一字一顿地问招工女孩:“他刚从学校毕业,没有半点工作经验,你为什么要录用他?他是你的同学还是朋友呢?你不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吧!”

沉浸在幸福和甜蜜中的张一鸣,万万没想到这个瘦高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杵在地上,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瘦高男人这样一闹,录用名单会有变动吗?他对这个多嘴多舌的男人产生了一种反感的情绪,他想把男人在职业介绍所对自己讲过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可觉得没这个必要,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何必揭人家的老底呢?

有人跟着起哄,有人莫名其妙地鼓掌,有人还吹起了口哨,也有人就想看看招工女孩怎样收拾这闹哄哄的场面。招工女孩没有一丝慌乱,歪着头望着大家,面带笑容,嘴角有对圆圆的酒窝。保安队长抬头挺胸地从保安室走出来,瘦高男人慌了,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溜走了。他走得急,公文包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保安队长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本假毕业证。队长生气地骂了一句,把公文包扔进了垃圾桶。

招工女孩抿了一下嘴唇,重新念了一下录用名单。她对录用人员说:“诚信是做人的根本,用假证件进厂,最终只能害了自己!你们回去准备四张一寸照片,进厂办证件用。大家带好行李,明天早上八点钟前赶到厂门口报到,大家回去吧。对了,进厂前几天厂里要搞军训,你们最好有个思想准备。”

“我住在公明,八点钟赶不过来怎么办?”有人小声地问。

“那就不用来报到了,躺在床上睡觉吧!”招工女孩开了个玩笑,把大家都逗笑了。

张一鸣刚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叫他。在这陌生的地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丝丝的暖意在心间弥漫开来。张一鸣转过身去,看到招工女孩提着一瓶水,扭动着杨柳一样柔软的腰肢飘了过来。女孩的长发垂直地披在肩上,瓜子脸上透着微微的淡红,像天上的仙女来到了人间。

“我叫杨宁宁,你住在哪儿?”女孩望着张一鸣亲切地问。

张一鸣觉得脸颊被火烤着,热辣辣的很不自在,低着头憋着嗓子说:“楼岗。”

“离这儿远吗?”

“不远,走路要一个小时。”

“给你水喝。”杨宁宁把水递过来,大大方方地说。

“我不渴,不渴。”张一鸣把头埋得更低了,没去接杨宁宁递来的水,笨拙地回答。

“张一鸣,你满脸汗水还说不渴,你在说谎。”杨宁宁执拗地望着她,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水,眼里满含着热情。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去接水,又怕人看见,水没接着,“扑通”掉在地上。他更加拘束了,慌忙弯腰去捡水,想说声“谢谢”,一直开不了口。额头上的汗水又掉落了下来,顺着烫热的脸颊往下流淌。

“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杨宁宁关心地说。

张一鸣点点头,心咚咚地跳着,顿时满脸通红,无言应答。他转过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去,鼓起勇气说:“杨小姐,没有你帮忙,我……我……进不去你们厂,发了工资……请你……吃饭……”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晓得人家有没有听清楚。

杨宁宁笑了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挥了挥白嫰的小手,说声“拜拜”,一步步慢慢地走回厂去。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从张一鸣的脚底钻出来,一直往上蔓延,渗透着血液流淌在身子的角角落落。

张一鸣怀着感激的心情走在水泥路上,天很蓝,树很绿,世界是眉开眼笑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是这人世间最幸福的人,什么是幸福呢?对一个刚从学校大门出来的毕业生来说,风里来雨里去找了半个多月的工作,人瘦了脸黑了,吃苦受累终于找到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这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

出了南方工业区,张一鸣走进路边的电话亭,他想给老同学彭慧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找到了工作,可这时她在上班,不方便接听电话,想想还是算了。出门这些日子,他每天只顾着找工作,只得把思念蔵进了心底。他想家了,想听听母亲的声音,想陪母亲说说话。家里没装电话,他打电话去村头的小卖部,请店主去叫母亲接听。

“我是张一鸣,麻烦你去叫我妈接一下电话。”

“你妈白天不在家,你晚上打过来吧!”

“不用了,村里没装路灯,晚上路不好走,你给我妈说我找到了工作。”

从电话亭出来,张一鸣实在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挥着手臂放开嗓门大声唱了起来:

想飞上天

和太阳肩并肩

世界等着我去改变

想做的梦从不怕别人看见

在这里我都能实现

……

他不是在唱,而是声嘶力竭地吼,有个打着花伞的女孩以为他是精神病,尖叫着远远的躲开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声唱着,心底渐渐涌起了一股力量,脚步变得越来越轻快!

张一鸣顺着国道走了一段路,过了东方一路,来到了白马路。人行道上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枝桠向天空自由自在地张开,椭圆形的叶片密密匝匝交织着,遮住毒辣的阳光,为路人留下片片绿荫。在一棵大树下,有人摆了个书摊,张一鸣路过书摊时,随手拿了一本打工杂志看了起来。透过这些质朴而真诚的文字,他看到了在尘土飞扬的车间打磨着半成品的打工姐妹,他看到了在摇摇晃晃的脚手架上绑扎钢筋的打工兄弟。他们在血泪浸泡的日子里,抹去了眼角的忧伤,趴在吱吱嘎嘎响着的铁床上,用饱蘸真情的笔墨写下了底层工人群体的生存状态。这一行行这一页页浸透着真情与血泪的文字,在张一鸣的眼前跳跃起来,时而变成车间机台发出的声响,时而化作故乡上空一缕飘浮的炊烟,时而变成了一泓缓缓流淌的清泉。读着读着,他的脸上流满了热辣辣的泪水,心里暖烘烘的。直到街上亮起了灯火,饥肠辘辘的张一鸣才捧着一本旧杂志赶去楼岗。他抬头望了望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相信自己的明天会越来越好!

张一鸣到了楼岗,去买了半只烤鸭,称了半斤花生米,拿了几瓶啤酒,就想好好和铁锅喝上几杯。他坐在门边等着铁锅,摸了摸长着老茧的脚板,想起找工作的这些难忘的日子,想起一路上帮助自己的好心人,眼角渐渐模糊起来……

铁锅啍啍唱唱地回来了,一见一鸣就抢着说:“叔,今天交了好运啰,在一家美容院卖了一千多块的化妆品,刨去成本,赚了三百多钱哩。”

“铁锅,快去洗洗脸,我们叔侄喝上几杯。”

“叔,你买什么烤鸭嘛,乱花钱。”

“铁锅,我找到工作了。”

“叔,什么厂?”

“三江电子五金厂,彭慧她们厂。”

“叔,这是大喜事,是该痛痛快快喝上几杯。”铁锅激动地说。

喝了几口酒,铁锅抹了抹嘴巴,望着一鸣说:“叔,你这段日子受苦了。你一大早出门找工作,直到天麻麻黑才回来,看着你一天天变黑变瘦,我真的很难受,可什么忙也帮不上。那天下大雨,不见你回来,我想你一定被雨淋了。我守在门口,心就像被刀割着,到了后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铁锅,为了亲人,就算吃了天大的苦,我的心里头也是甜的!找工作很苦,被太阳晒,被狂风吹,也被大雨淋,还被人打过,可我没有喊过一声苦累。我记得我爸临终前的嘱托,要我照顾好我妈和我妹,日子再苦,也要让我妹上大学。为了肩上的责任,想着亲人的笑脸,想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我必须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下去,我是家里唯一的依靠和指望呀!”

铁锅点了点头,吃了一块烤鸭,叹了口气,嘴皮蠕动着想说什么,可还是没说出口,他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铁锅,你想说些什么呢?”张一鸣放下筷子,轻声问。

铁锅慢吞吞地摸出烟点燃,吸了一口,用脚板在地上搓了一下,低着头说:“叔,我想去虎门一趟。”

铁锅从没对张一鸣说起他有熟人在虎门,这家伙去那里有什么事呢?”

“叔,我们坐大巴车抵达东莞那晚,我在罗沙车站陪一个女孩出去吃饭,那女孩叫野菊,你忘了这事了吗?”

张一鸣实在想不起这事了,但他马上明白到铁锅去虎门和这叫野菊的女孩有关。他望着铁锅,等着他往下说。

“叔,野菊病了,叫我过去照顾两天。唉,一个小女孩出门在外,身边又没有亲人,我这个老乡只得出手去拉一把了。”是呀,善良的人,总是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

“铁锅,虽说野菊是我们的老乡,但是我们和她交往不深,我担心你去虎门会上当受骗。”张一鸣好心劝说起来。

“叔,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和野菊联系,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不会骗人。我去了虎门,你要照顾好自己。”

张一鸣找到了工作,心情原本不错,可一听铁锅要去虎门,吃着香喷喷的烤鸭,觉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他忍不住问:“铁锅,你不会是爱上野菊了吧?”

铁锅又吸了一口烟,皱着眉头说:“我也说不清楚。”

张一鸣追着问:“那彭慧怎么办?你不也是喜欢人家吗?”

铁锅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抓了一把头发,苦笑几声,低沉地说:“叔,彭慧眼光高,看不上我。那晚你叫我去送她,她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称了几斤水果送她,她也不收。‘女人心,海底针’呀!”

叔侄俩个再也没说话,出租屋一下沉寂下来。过道上响起了“哒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脚步声越走越近,铁锅和一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眼睛鼓定定地盯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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