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孝贤
穿过河西走廊的古浪峡,行至天祝县大柴沟向南不远,便是连绵起伏的祁连山脉,时至隆冬整个山脉白雪皑皑,庄重而肃穆这就是“河西走廊的门户”:乌鞘岭。乌鞘岭古称洪池岭,地扼东西孔道,势控河西咽喉,在历史长河中无数风流人物曾在这儿穿行过,东西方的文化传播者从这里穿梭过,商贾的驼铃声在这里回荡过,然而在这些和谐的音符中,却让人听到了一种彻骨难忘的声音,这就是在民国时轰动甘青宁的马步芳匪部,其雄踞西北丧心病狂的屠杀、掠夺,使得祁连山的雪水至今仍在融化着那段冰冷的历史……
1947年8月底,乌鞘岭除了山岭顶部还覆盖着积雪外,山腰以下确是草绿花开,微风轻抚下被绿色覆盖的山脊泛着滚动而多变的青色光波,乌鞘岭一旦变得温柔,怡人的秋景让你享受不尽,草丛里时而跳出野兔乱窜,偶尔惊起“呱哒鸡”扇着肥厚的翅膀,“扑棱棱”飞起数十米又落下,野狐狸猫着腰瞪着贼眼伺机捕捉,飞翔的鸟儿在空中嘻斗,落在草丛或游动于溪流旁叫不上名儿的各种小鸟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黑鹰盘旋在天空,一会儿似放开的弓箭向下极速滑落,在落地的瞬间伸开尖爪突然抓起一只老鼠或是野兔,随机展开硕大地翅膀快速煽动向远方飞去……。然而在这个无人烟只有鸟飞兽跑的乌鞘岭确驻扎了马步芳一个团的兵力,乌鞘岭西段一个山与山之间相隔不到20米的山坳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山坳里有一条通向外面的路,路上皆是卡车轱辘碾过的痕迹,匀称的轮胎车印似两条白色的轨道铺在草原上,山坳口两边的山上布满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整天蹲在植被后面,用枝叶茎秆遮挡住全身,此时已接近中午,从远处驶来四辆卡车,其中两辆卡车是用帆布做得顶棚,将车厢盖得严严实实,外人并不知道里面拉的什么,另外两辆乘坐的全是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士兵,车到了山坳处停下后下来一个军官站在车旁,向山坳里面吹了几声口哨,突然从山坳的那些茂密的“牛筋条”(一种荆棘植被)植被后冒出五六个士兵,一个士兵手中拿着一红一篮两个小旗子,另一个士兵持枪站在路中大声问道:
“口令?”
“山鸡”
“回令?”
“野兔”
端着步枪的士兵,转到车后用刺刀挑起帆布帘,看着一个个用黑布蒙着眼睛的“壮丁”,一会儿说:“好了,走吧!”拿旗子的那个士兵举起蓝色的小旗子,朝山坳两边“欻欻歘”上下晃动了三下(打“旗语”,意思是没事已放行),那个军官顺手给持枪的士兵丢了一包烟,那士兵熟练地用一只手接住,卡车吼着隆隆的声音向山坳里行进……
车辆走后,五六个士兵聚在一起,这个士兵将烟盒撕开,取出烟给每个同伙各丢了一只,剩下的他装在了自己的腰包内。
“这壮丁抓到哪天是个头啊!”
“唉!你们说搞个演习修个工事又没死人,怎么经常抓壮丁”?其中一个士兵发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不要说,'三不'纪律忘了吗?”
拿了香烟的那个士兵大声地斥责,他是个小班长,士兵们都唉声叹气,再不说话了,只是点着香烟大口地吸着,嘴里吐出一个个青色的烟圈儿。
这位负责押车的军官叫何冰雪,祖籍甘肃临夏人,和马步芳沾一点亲,20多岁当了马家兵两年后便被提拔为营长,以胆大心狠出名,士兵军饷常被他克扣,便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喝兵血”,自打这个团驻扎在乌鞘岭后,他被指定为专门负责在此抓“壮丁”任务的主官,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壮丁”减员后,率部出动在周边数百公里的山村抓“壮丁”,对外说是抓壮丁,其实是抓民工。
进入山坳行走约五公里左右,一个偌大地草滩便展现在眼前,草滩里不时有很多处冒出清澈的泉水,大的小的溪流汇聚在一条自然形成的草沟里流淌着,这个半径约为五六公里的草滩上搭起了无数个帐篷,有大有小,滩边缘四周山顶上也有几十座帐篷,还有持枪的士兵来回晃动,这里驻扎的一个团的兵力,怎么看不到一丝一片的垃圾,草滩上干干净净就连一页纸片都不见,而草滩东南西北则又有数条山坳通往山中,有宽有窄的沟壑,那些沉闷的爆炸声就是从其中的一条山坳里传出的,此时听起来愈加清晰。这个山坳里守着的一个加强排正是马家嫡系,他们从排长到士兵除了团长和这个何营长外,随时可射杀任何一个军官和士兵,所以其他军官和士兵没有一个人敢去此处,不敢越雷池一步!
四辆卡车到了一个大帐篷前停了下来,何冰雪下车疾步走到帐篷门前,门前站岗的两个士兵向他敬礼,他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用双手捋了捋衣角立正:
“报告”
“进来”
他掀开门帘进了帐篷后,立正敬礼!
“报告团座,这次抓了40个民工,都是从古浪那儿抓的。”
“怎么跑了那么远啊?”
“团座,周边村庄的小伙子基本都抓完了。”
“嗯,任务完成的不错,休息去吧!”
“是!”何冰雪说完欲走却有些迟疑,团长看到后便又问:
“还有啥事吗?”
“团座,抓得民工里面有一个刺头,那家伙会点武功,为了抓他我还打死了他的母亲。”
“叫啥名字?”
“叫李文篑”
“哪个地方的?”
“是那个酸茨坝川里叫条子沟村的”。
“多大年龄?”
“二十多岁,他还有一个三岁的男孩子”。
“好,你去盯着他看好好苦不苦,若不听话崩了算了,若听话就给他个领班”。
“是!”
团长叫马继祖30出头,身材高大,不胖不瘦,脸皮黝黑,那双眼睛里常露着慑人光,他是马步芳当家子侄儿,也是马步芳亲信之一,马继祖当兵后一直跟随马步芳做警卫,平常在马步芳的严斥和管教下唯命是从,马步芳正因派他这个团到这无人烟的地方,是打着军事演习的幌子,实则在执行马步芳一项绝密的任务:藏宝!这次行动的任务整个一个团里知道的军官就是马继祖和这个何冰雪俩人,另外还有马家嫡系组成的一个加强排,其他军官士兵都认为是在修建地下弹药库,并不知实情。马步芳严厉要求马继祖:一是“三不原则”即:不准带家眷,不留生活痕迹,所有生活垃圾一律掩埋,不管军官士兵违者一律枪毙;二是“三不纪律”即: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想的不要想,不该说的不要说,违者枪毙;三是“两抓三毙”,即:一旦发现民工逃跑立即击毙,前来这儿放牧游动的牧民,抓为民工,反抗者击毙,派兵随时抓民工补充减员;工程完工后不留活口,全部枪毙掩埋。
话说前一天,何冰雪遵照马团长的指示再次率部出山抓“壮丁”,何冰雪知道在天祝一带的村庄里已经抓不到年轻力壮的“壮丁”了,他带着四辆卡车出了乌鞘岭后,绕道向东二百公里进入古浪境内的干柴洼(今古浪干城乡)、陆家台、中泉、下条、小山(均属古浪横梁乡)一带沿途村庄抓“壮丁”,何冰雪在青海待的时候就从他的好多长官嘴里知道古浪是马家军曾经“辉煌”过的地方。1936年,由五军、九军、三十军组成的红军西路军渡过黄河,踏上了西征的道路。初期,西路军进展较为顺利,在干柴洼第一仗,就击溃了“马家军”的精锐骑五师和马步芳的起家部队第一百师。但在攻克古浪后,九军遭到绝对优势的“马家军”的拼命反击,由于作战任务几经变迁,西路军时驻时走,不但没有完成战略任务,反而给了马步芳等人集中兵力的时间,他们先后调集17万大军,对西路军进行了疯狂的进攻,并在屡次吃亏后采取了新的战术:在进攻时驱赶民团冲在前面,精锐部队在后面积蓄力量;攻击时每人仅带两三排子弹,打完了乘马回去取;西路军一驻就打,不让其发动群众、安置伤员、整补力量;作战时采用人海战术、波浪战术,决不给西路军喘息时间。最终西路军在古浪战败,死伤数万之众。
干柴洼村是一个比较大的村子,当时人口三百多,主要有藏汉族组成,村民自在1936年经历了红军奋战马家军后,村民们警惕性相当高,加之村里还留置了十几个受伤后无法跟随部队的红军常住村里,已成名副其实的“干柴洼”人,所以村民们在村边靠山根一避背处挖了一个地道,可容纳一百多人,地道口用石板遮掩,只留一个人进出的小洞,一旦人进去后老者们立即将洞口堵住,同时用山草、猫儿刺盖住伪装很难发现。流置干柴洼的受伤红军中,有一位四川籍的红军叫文德武,他是红军队伍中的排长且是中共党员,自住在干柴洼后他十多年里已在村里培养和发展了十几个党员,组成了村里的党支部,他任党支部书记,十几个党员也是村里唯一的民兵组织,仅有的武器就是红军留下的那几条破枪,应付几个土匪还凑活,但遇到军队万不可抵抗,党员各个分工明确,政治思想觉悟相当高,常常派三五个村民以放牧、打柴为名,在村外的山上放哨,一旦发现有土匪或是国民党部队,便点燃“烽火”报警,同时在山顶上还栽了一个木桩,木桩四周拉着数条细细的绳子,绳子上系着各色的布条、三角旗,这叫“风马旗”,“风马旗”是西藏高原上一道独特的风景,在四川、青海、甘肃、云南的藏族聚居区人们随处都能见到一串串、一丛丛、一片片以经咒图像木版印于布、麻纱、丝绸和土纸上的各色风幡。这些方形、角形、条形的小旗被有秩序地固定在细绳上,在大地与苍穹之间飘荡摇曳,构成了一种连地接天的境界。他们规定遇到强敌在点燃烽火的同时将“风马旗”推倒,以便村民迅速躲藏。村民们发现后那些年轻人便藏于地窖或是跑到外边避难,因为那时十有八九就是抓兵。这日在山上放哨的村民张狗娃等发现有四辆卡车从老远的山路上开来,其中两辆卡车在阳光的照射下士兵钢盔泛着明晃晃的白光,车厢里士兵在嬉笑打闹,一看就知道是国民党兵,立马点燃“烽火”,并将山上的“风马旗”推翻,示意来得是强敌,文德武立即组织党员分头行动,将村里的年轻小伙、姑娘媳妇、红军全部安排藏于地道中,部分村民赶着牛马驴骡急忙进入村西山口里躲避。何冰雪从天祝进入古浪境内的干城村,立即命令部分士兵在外围,一部分挨家挨户搜人,鸡叫犬吠折腾了几个小时只抓了一个村民叫何政德的,将何政德用绳索绑了后丢在卡车上,派了一名士兵看守。何政德是大鱼沟人来干柴洼串亲戚正好碰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才被抓得,何冰雪气急败坏,觉得肚子也饿了。
“黑巴子,带两个人搜腾点牙祭”。
“是”!黑巴子叫了两个士兵直接到了村民尤天明老人家。因尤天明已是70多岁的人了,加之又是个瘸子,膝下两个儿子都参加了红军,那两只羊也是村民积攒的钱给老人买的,老两口住在两间茅屋里,国军来时他也没准备躲避,几小时前国军抓人,来得正是这个“黑巴子”,他没发现其他人确看见了老人圈着的两只山羊。
这个叫“黑巴子”的是一个排长,只因从娘肚子出来时,天灵盖上就有一块黑色的巴子,所以都叫他“黑巴子”,“黑巴子”一伙一会儿就牵着两只山羊来了,找了几个村妇和老人,在一个靠路边的农户家宰羊剁肉,生火煮肉,填饱了肚子国军趁车向北的村子一路驶去。国军出了村后,文德武立马从地道出来,安排两名党员骑马向干柴洼下游的几个村报信,报信的人去了后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几个村子里到处是老汉妇女孩子的哭声,不是儿子被抓就是丈夫被抓,家里人哭喊着都在路上要追赶驶去的卡车,村里的老人们抱住他(她)们一个经儿地劝着回家:
“别追了,追得不好他们要杀人的啊……”亲人的突然离去给被抓的家人们带给了极大地痛苦,这一去不知死活,整个村子陷入了黑色的悲伤之中……
何冰雪知道干柴洼村里为何抓不到民工,一定是村民们发现了他们,所以他途径陆家台、上条、石峡子、中泉子村时,将卡车藏于山道暗处,让士兵悄悄地进村,果然他们确实抓了不少人,在中泉村抓了两个年轻小伙子。
“巴子,数一数有多少人了?”
“报告营长,抓了39人”
“嗯,不错,超额完成任务,回营”。
“营长从哪边走啊?”“黑巴子”请示营长。
“干脆从古浪那边走吧,路平车好走,或许弟兄们还能在古浪玩玩呢”。“黑巴子”一脸的奸笑。何冰雪看着这个得力干将,笑了笑说:
“嗯,可以,走吧”。车上的士兵们听见后一阵骚动……
“黑巴子”高兴地过了头,拔出盒子枪朝天连开几枪,他这一开枪惹得那些士兵们也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枪一个个朝天鸣枪,并大声地喊道:
“走啦……”,何冰雪本想骂几句,一想反正要走了,任务也超额完成了,拉开驾驶室门一脚踏上踩板坐了进去,四辆卡车卷着尘土向北驶去。
的确如此,走乌鞘岭可原路返回且难走,亦可经过下条村顺红沟直奔古浪穿过古浪峡至乌鞘岭,此路宽敞平展……
下条村坐落于大靖峡上游,全村一百多人口,水浇地200多亩,山旱地也很多,农民主要以种地为生,该村以李姓为大户,其中李文篑弟兄五个他是最小儿子,按当时来说他家也算是丰盈之家,其父李育瑞是“骆驼客”出身,十八岁娶了媳妇后,就给大靖商贾赶骆驼贩卖粮食、鸦片、布匹等,此地气候适应鸦片(罂粟)种植,每逢夏季山沟里从南到北鳞次栉比的田野里,盛开着白的、红的罂粟花甚是好看,远远望去就是花的海洋,到了秋季罂粟成熟后,村民们早早起来到地里割壳取汁,然后熬成鸦片膏用于出售,虽说种植鸦片,但村民中吸食鸦片者少之又少,李育瑞便将村民们熬制的鸦片膏集中收好,顺便带去销售,给村民们带来了较高的收入,因此全村人都很尊敬他,他身材高大,力壮如牛,走南闯北十几年挣了些银子。1944年李育瑞通过他多年来往云南当“骆驼客”和贩卖鸦片的机遇,认识了国名党官场中的不少人,加之那个动乱年代,于是他将已娶了媳妇的小儿子李文篑通过请客送礼,送到了“云南陆军讲武堂”“工兵科”学习,想自家出一个军官,免得受人欺负,没想到1945年9月该分校奉命停办,李文篑得知国民党节节败退,便跑回了老家。30多岁的李育瑞回家后便买了土地、牲口,膝下五个儿子各个身强力壮,五个儿子身后算起来也有十多个子女,最小的孙子就是小儿子李文篑的孩子也已三岁,李育瑞的老婆子也最喜欢这个小孙子,走哪儿都要领着他。
中泉村距下条村仅仅3公里,这日下午,下条村民们突然听到从中泉子传来一阵枪响,知道大事不妙,村民们慌慌张张赶紧相互喊着:“快跑啊,土匪来了......”那时下条村民们在民国25年经历了红军与马匪在干柴洼、横梁山的激战后,再也没遇到过军队之间在眼前发生的战争,有时空中有战机飞过也从来没丢过一颗炸弹,倒是盘踞在昌灵山一带的土匪时不时到周边村里骚扰抢劫过,所以听见枪响的村民们都认为是土匪来了,死命地往村西边的后沟里跑,因为进了后沟那儿沟叉、石洞较多可以藏人,这日恰恰是李育瑞小儿子李文篑两口子领着孩子去了他岳母家,李文篑岳母家住在二道岭,离下条村有30多公里,说好的下午就返回家中,李育瑞老两口听到村民大喊着“土匪来了”,又担心小儿子一家,心急跑出去在村外通往二道岭的那条山路上张望,人的命运就是这样,你怕啥它来啥,恰恰此时李文篑一家就到了进村的那条道路,偏偏就碰上了这个“喝兵血”的何营长,李文篑发现车上坐着的全是国军,急忙将孩子给了媳妇撒腿就往山上跑,何冰雪看见他跑的飞快,身体又壮,立刻命令停车让士兵们抓住他,两卡车上士兵立马下车追赶着李文篑,眼看他就要翻过山了,“叭叭叭”三声枪响,接着传来了几声喊叫:
“再跑就打死你......”,李文篑只好站住,此时李育瑞夫妻俩已赶到现场,他赶忙给何冰雪下话求情:
“长官,你饶了他吧,他孩子才三岁啊......”
何冰雪端详了李文篑一会儿,愈加舍不得这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不行,你快回去吧,不然连你也抓走......”
李育瑞死缠着何冰雪,没想到“黑巴子”向前走来,“啪啪”给李育瑞脸上两个巴掌,李文篑看见父亲被打,三下五除二将抓着他的两个士兵打翻在地,一下子朝何冰雪奔来,何冰雪立刻拔出手枪对准了他,他父亲急忙说:
“儿子,别别别......”
李文篑止住了脚步,此时几个士兵将李文篑绑起来,将他抬入车厢里,他母亲哭喊着死死抓住何冰雪的裤脚就是不放他走,何冰雪气急败坏,对准李文篑母亲头部“叭”地一枪将其击毙,李育瑞顿觉眼冒金花昏死过去,四辆卡车扬长而去......
李文篑被丢进车厢后,加之亲自看见“喝兵血”打死了自己的母亲,过度的悲伤和气氛使得他昏厥过去,其中一个人掐住他的人中穴。何营长带着车队急速向古浪驶去,车刚进入横梁境内的红沟口,一股凉风“嗖呜……嗖呜呜呜”吹着口哨从车篷的缝隙中钻进,车内被抓的民工听着这风声心里都觉得凉飕飕的,李文篑此时已醒,看着对面坐着的一个年轻人细细望着他:
“你终于醒了”
“怎么是你啊?”
“唉!命不好啊!防着防着还是被抓了……
“还有朱百如也抓了。”
说话的正是中泉子被抓的张百礼,李文篑和他俩同龄从小就认识。
“李文篑,不要紧吧?”坐在车厢里面的朱百如向李文篑打了个招呼。
这时坐在车厢后的两个士兵听到了他们说话,其中一个立马呵斥:
“加那(贺州方言:骂人意思)夹夹(不要说话)。”
这个士兵是甘肃临夏河州人,他的方言虽然大家都没听懂,但知道是不让人说话。卡车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古浪。
古浪河西走廊的门户,军事战略要地,自古以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东西长约102公里,南北宽约88公里,总面积5103平方公里。所以在这个狭长的具有战略意义的山沟里确建成了一座规模不大的小城,大城市繁华的喧嚣也点点滴滴随着那些流动的官员、商贾、军队带了进了。何冰雪的确也未食言,他们将车队开到了刚刚改变不久的驻古浪国民党自卫团的大院前,何冰雪下车向门口走去,门口有两个站岗的自卫队员,其中一个立即立正敬礼:
“长官好!”
何冰雪未回答随手抬起右手简单地还了一个礼,而另一个高个子的家伙,取下嘴上叼着的烟,一只手提着枪慢腾腾地走过去站在何冰雪面前说道:
“站住,你们是哪部分的?”
“你过来我给你说,”何冰雪笑嘻嘻地说道。
这家伙认为这位长官有啥神秘的事儿给他悄悄说呢,刚把头凑过去,何冰雪举起右手狠狠地在他脸颊上一个大巴掌,打得这家伙一个趔趄,他摔掉手中的烟立马端起枪:
“你找死啊。”何冰雪顺势抽出腰间的手枪朝天“叭”的一枪,听到枪响,院内和房间里的自卫队员都拿着枪跑了出来,一看一位国民党长官将手枪顶在站岗的这位队员的天灵盖上,这家伙吓得朝后慢慢的退,自卫团长马正虎也握着手枪跑了出来,一看这位长官原来是马步芳的部下,几年前他在青海就见过这个何长官,还和马步芳沾点亲,他赶紧将手枪插入枪套:
“哎吆吆,一家人不是一家人了,快请,何长官。”
“张队长,麻烦你带人去招呼一下其他弟兄们。”
“团长,别别别,副的副的。”这个张副队长笑哈哈地说完便领着一帮人去招呼那些士兵。
马团长转过身狠狠地瞪了这个站岗的队员并呵了一声:“滚!”大院里一时间“何长官好”的问声接二连三。
走进马团长办公室后,满屋子弥漫着浓浓的烟味,地下放着的一个小桌子上,桌上满是凌乱的麻将牌,一个绰号叫“小屁孩”的小个子队员赶忙过去收拾,他年龄小个子小,又听话,队员们都叫他“小屁孩”,他是自卫团的通信员,其实也就是专门伺候马团长的,马团长拿出一串钥匙,打开抽屉取出一盒香烟,那香烟盒上画着一幅图,图中一女子身着旗袍斜坐中间,女子精致甜美,打扮时尚,整体彩色饱和,配饰琐碎,除了拼音还写着一行字:哈德门牌香烟。
“呀呀呀,马团长抽的还是哈德门啊。”何冰雪笑着说。
“都是朋友送的。”马团长撕开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这位马团长本就出自马家军,打仗不行但很会来事,阿谀奉承、拍马屁是他的擅长,虽姓马但并非与马步芳本族,他是青海人,因其父在当地做买卖,花了银子给他买了一个官,后被调至古浪当了保安团长,在古浪又娶了一个二房,肥头大耳大肚,身材矮小,走起路常常惦着肚子,两只小眼睛一挤就能挤出一个阴谋诡计。
何冰雪吸了几口烟,便说道:
“马团,我那些弟兄们你得安排好吆!”
“放心吧,保证安排得舒舒服服的。”
“哎,还有40个壮丁呢,晚上关得地方你也得找好啊。”
“壮丁?你们是抓壮丁去了啊!”
“是啊,你放心,所有费用我给你出。”
“何老弟啊,这话你说到哪儿啦,能让你花钱啊。”
“你看,把他们关在后院的库房里行吗?”
“只要不少人就行。”
“放心,我派人整夜看守,保证万无一失。”
闲扯了一会儿,何冰雪又问道:
“你们咋还挂着保警团的牌子?”
“不怕你笑话啊,老弟,我们的队长前几天去秦家大山剿匪时,被土匪打死了,正在处理这件事呢!”
“赶快把牌子挂起来,队长有人选吗?”
“唉!这事有点难办啊,如果说人选现在有两个人,一个是张副队长另一个是我舅子,实在难啊!”
“怎么个难?”
“这事晚上再给你细细说……”
自卫队张副队长名叫张世仁,古浪人,是当时古浪专区区长的一位亲戚,自达队长死后,他便利用这层关系让区长给他“提拔提拔”,他一直想自己本就是副队长,轮也轮到他了,加上当区长的亲戚说个话,这个队长稳操胜券,平日里他也仗着由区长做后盾也是有恃无恐,甚至马团长有时说话他也敢顶嘴,人们背地里叫他“仗人势”,无非就前面取了一个“狗”而已,他从来不在自卫队里住宿。这天晚饭后,马团长集合所有队员宣布了纪律:
“弟兄们,今天晚上的值班很重要,就是看好何营长抓来的40个壮丁,这是我们古浪自卫团莫大地荣幸,是党国对我们的信任,因此,今晚的值班轮到谁若不在岗、不在位者严惩不贷,夜里12点以前我先带头值班,12点以后由张副队长带班,值班队员每两人为一组,一小时轮换一次,我现在宣布一下……”
“今天晚上的口令是:守住;回令:壮丁。答错者值班队员可以就地击毙,还要给予奖励,大家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队员们大声地回答着。
宣布完后,张副队长请示马团长:
“团长,我到值班时赶到行吗?”
“没关系,张队长完全可以,但你要记住:今晚非同小可啊!”
完了后马团长亲自安排分管后勤的林科长带何冰雪手下的那帮士兵在饭店里“出局”,并嘱咐林科长记下“局账”。
这晚,古浪的夜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小城的几处饭馆却显得异常热闹。此时,马团长办公室内只有何冰雪和他俩人,他拿出早就用红绸布包着的五根金条,送给了何冰雪。
“老兄太客气了。”
“小意思,由你老弟撑腰,且帮我这么大的忙,意思意思还不是小意思吗,哈哈哈哈……”
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阵子,马团长扎起大拇指连连说:
“高高,实在是高!”俩人哈哈大笑……
上半夜最后一班岗,值班长官是马团长,另外两个队员中其中一个就是下午在大门前呵斥了何冰雪的那位高个子队员。何冰雪并未去饭店,马团长安排与张副队长值班的那两个队员亲自陪同何长官,这俩高兴地不得了,认为马团长看的起他俩,在与何冰雪吆五喝六中早就醉躺在床上,那还记得值班。临下岗前半小时,突然“小屁孩”来到了库房值班处,回答了口令和回令后,立即向站岗的两位队员传达了团长的命令:
“情况有变,有内鬼要抢人,口令已改为:杀!”
“小屁孩”传达完命令后走了。
夜里12点整,张副队长打着一只铜制“三益电器”手电筒,急急忙忙赶来接班。两个队员看来了一个人,电灯光忽上忽下明晃晃地绕着,并看不清来人模样,立刻问道:
“口令!”
“守住!”
“回令!”
两个对员一听这口令还是老口令,听“回令”这个声音是张副队长啊,高个子队员心里却想可能他就是内鬼,说时迟那时快,张副队长已到跟前,高个子队员立功心切,不加思索端起枪“叭”的一枪将张副队长打中,他对另一个队员说:
“你看着,我赶快给团长报告去……”
听到一声枪响,除了那俩醉了的队员外其他值班人员拿着枪匆匆赶到库房周围,所有人手中的电灯光在库房周围照来照去,马团长手握手枪看似紧紧张张地也往库房处赶,这时高个子跑到马团长面前,“嚓嚓”一个立正:
“报告团长,我已将内鬼击毙,他是张副队长。”
“什么?谁是内鬼?张副队长?”
“不是‘小屁孩’来传达您的……”
马团长立即右手一抬“叭叭”朝高个子头部连开了两枪,高个子瘫倒在地一命呜呼!
“弟兄们,这家伙连张副队长都不认识啦,还将其击毙,这还了得!”
人们赶到张副队长躺着的地方,一看地下一大滩血。
“小屁孩”,马团长大声地叫着“小屁孩”
“在!”
“快去通知林区长,就说张副队长被人打死了”。
“小屁孩”打着手电跑到区大院门前,问站岗的警察说林区长走了行署没有回来,他将张副队长被高个子队员打死,而高个子又被马团长击毙的过程告诉了两位警察。翌日,林区长到了古浪专区后听了警察的汇报,一句话也没说……
清晨的古浪从南边的乌鞘岭吹来一阵阵地凉风,经古浪峡嶙峋山石的拨动、“滴泪崖”悲愤的哭诉,“嘘呜……嘘呜呜……”的秋风变成忧伤的音符,在天地间呻吟,昨夜在一场谋杀中自卫团大院中传出的枪声随着两个人命的结束亦销声匿迹……
何冰雪给驻古浪自卫团马团长出谋定计杀死了妨碍马团长舅子升官的“绊脚石”,并为自己到古浪受辱出了一口气,借机除掉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个子自卫队员,可以说是“一举两得”。这一夜马团长也将古浪峡的一些传说讲给了何冰雪,让他记忆最深的算是“甘酒石”(亦称“甘州石”),其原因是何冰雪娶妻多年未曾生一男半女,他被“甘酒石”神奇的“怀胎催产”功能信服,心里想着路过古浪峡一定要取点此石粉。太阳睁着火红的眼睛从东边的山头冒出,古浪城中的居民仍和往常一样,人力车、行人依旧匆匆,衣服褴褛的乞丐仍在瞪着一双祈求的目光瞅着饭店内进出的人群,期盼餐桌上那些冰凉的点点残羹,街道上吆喝得叫卖声此起彼伏……
古浪自卫团的大院里,四辆卡车已经发动,排气管冒着一股淡青的烟雾夹杂着汽油味在空中弥漫,几十名国民党士兵将40名“壮丁”仍旧捆绑着押上车,同时在每个人的眼睛上蒙了一条黑色的布带,马团长带着自卫队员站在两旁恭送,顺手将一条“哈德门”香烟丢进何冰雪所乘的驾驶室内,车队出了古浪城,不一会便进入了古浪峡,古浪峡地处河西走廊东端,为古丝绸之路要冲,位于乌鞘岭、毛毛山北麓,作为丝绸之路要道,自古就以“驿路通三辅,峡门控五凉”的重要地理位置而名闻遐迩。峡长约30公里,宽不过0.5公里南北延伸,蜿蜒曲折的高山峡谷,系祁连山脉的一个组成部分,势似蜂腰,两面峭壁千仞,形成一条险关隘道,古浪峡在历史上有“秦关”、“雁塞”之称,战略地位相当重要,被誉为中国西部的“金关银锁”。相传宋代杨家12位寡妇西征,其中11位英勇战死于古浪峡,只有杨满堂一人突破重围,前去朝廷报告。佘太君闻讯赶来,追悼亡灵,痛哭之声震撼山岳,感动了鹰嘴山崖,山神流泪不止,泪滴化作山崖碎石,沿崖滚下。后来,人们就将这一山崖叫做“滴泪崖”。穿过此崖,何冰雪突然看见有一白中泛青的大石卧于路旁,立即命令停车,他下车后向前走了几十步,士兵们认为他去撒尿,突然他站住喊了一声“黑巴子”,“黑巴子”听见后急忙下车跑步到他面前,他俯身贴着“黑巴子”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黑巴子”折回安排了四个士兵看拉着“壮丁”的两辆卡车。
“弟兄们,跟我来。”
一大帮人跟着“黑巴子”走到了“甘酒石”旁,此石仅仅露出的地面部分直径约为八米,高约为四五米,大石只要是人能跟得着地方均有数不清的小凹坑,何冰雪低声说:
“弟兄们蹲下,今天让你们见识见识这块石头的神奇故事……”
他煞有介事地在士兵面前讲起了“甘酒石”的传说,士兵们听了都觉得这个“喝兵血”还有点学问呢,讲完后他还说:
“‘甘酒石’中间的石粉最灵”,何冰雪要过一士兵步枪,卸下刺刀便在石头中间刮起石粉,士兵们一看长官都信,没有老婆的刮一些想去卖了赚点钱,有老婆的想尽快有个儿子,一下子围在何冰雪两边刮石粉,截止现在“甘酒石”的一面有明显的三个石窝窝清晰可见,据说这就是“喝兵血”当年带兵刮石粉所留下的痕迹。
所有人将挂下的石粉装在干粮袋内趁车出发了,何冰雪带队一路南行,三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乌鞘岭这个神秘的“军事演习”之地。
何冰雪将40名“壮丁”拉在了这个山坳内,亲自交待给马步芳嫡系加强排排长马继军,并将马继祖团长对李文篑的事安顿了一番。马继军是马步芳本族侄子,其父与马步芳一个祖太爷,被马步芳召去后培训了三个月就任命为排长。马继军叫来一位班长,让他负责安排好住宿,并将人员交给工程营孔营长。40名民工被赶下车后,取下蒙眼的布条,所有人被明晃晃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才将周围看得清楚,这是一个“锅底坑”式的草滩,四面皆是山,有一山坳外边停着的、走动的军用卡车十几辆,拉水泥木料的、拉水的等等。这时有士兵将他们押至靠山根搭建的其中一个大帐篷内,底下的草已被人踏得只剩下裂开的叶颈,帐篷里边的地上铺了一溜儿拆散的纸箱,上面盖着连接在一起大小不等的塑料片,破旧的被褥凌乱地放在上面,散发着一股霉味,离帐篷不远处的山根有一个大门,这是专门在山中开挖的一个“山中伙房”,其实就是我们司空见惯的窑洞,门上面向山坡延伸十几米处有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烟囱,整个一个团所有的营、连伙房均为如此构造,而负责给民工做饭的八九个炊事员都是干活时被石块砸伤的,但做饭还行,如果伤的太重又不能干活立马被打死掩埋。
“进去把铺盖整理好,各自选好自己睡觉的位置,十分钟集合”。
“滴滴滴……”
“集合——”,这位班长吹着哨子大声地喊叫,后面跟着两个士兵身挎盒子枪,每人拉着一个架子车,上名装满了国军服和一塑料袋子,马步芳派在这儿的加强排除了马排长配备一把“勃朗宁”手枪外,其他都是二十响的“驳壳枪”。还有就是马继军和负责工程的孔营长,别看这个孔营长军衔比马排长高,但他还是毕恭毕敬地听从马排长的话,因为马排长是马步芳侄儿且又是嫡系加强排排长。
这时,从山坳里出来了六七名穿着国军服的民工排着队,赤着泥脚卷着裤脚,队伍两边分散着几十名士兵手持步枪与他们同行,这些民工也分了班排,一个帐篷为一个“排”,里面有三个“班”,到了各自的帐篷处挨个进去拿上自己的饭盒,然后再排着队到伙房门前开始打饭。
李文篑等40人出了帐篷站成两排,那两位士兵从袋子里取出饭盒一个一个地发在民工手里。
“立正,站两排,站好啦……”班长转身向马排长敬礼:
“报告马排长,民工集合完毕,应到40人,实到40人,请指示!”
马排长回了一个军礼:“稍息!”
“是”!这位班长礼毕转身:“稍息!”
李文篑不自觉伸出左脚一个标准的稍息动作,却引起了马排长的注意。
“先把衣服发了”,马排长给两个士兵说道。40名古浪籍民工每人领了一套半新的“国军服”,只是没有帽徽领花。
“李文篑”,马排长喊着。李文篑抬头看着他没吱一声。其实李文篑知道要喊一声“到”,这是他在云南讲武堂学习时的基本军事素质,但他不想喊这个“到”罢了。
“李文篑,哪个是李文篑”,马排长又一次大声地叫着。
“我就是”,李文篑慢腾腾地回答。
“以后我叫谁的名字都喊到,并向前出列,记下了吗?”
“记下了没有?”
马排长又一次大声地问道,同时右手已伸向腰间准备拔枪,李文篑清楚他干啥,急忙大声地回答:“记下了。”
“好,记下就好”。马排长放下手接着说:
“从今天开始,你们也不是抓来当兵的,是打坑道的,也不要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一个排,排长由李文篑担任,然后再分四个班,班长由李文篑指定,现在就定”。李文篑看着这位排长,又看看张百礼和朱百如,因为他只认识这两个邻村的老乡。
“张百礼、朱百如你们两个就任班长吧,其它两个班长大家说谁合适?”
“就让大鱼沟的何政德和路家台的谢仁当吧?”,张百礼他又认识这两个人,所以就提了他俩。
“大家看有啥意见?”
“没有。”
“注意了,现在我宣布四条纪律:一、凡是逃跑者击毙;二、消极怠工警告三次仍不改者击毙;三、带头闹事组织罢工者击毙;四、跨过警戒线者击毙。”
“好了,李文篑现在带你的人全部到伙房吃饭,至于生活垃圾怎么处理,孔营长会给你们讲清楚,饭后给你们一小时时间,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然后到工地干活,你们以后的事情都有张营长负责。”
马排长几个人转身走了。
午饭是洋芋拌汤加一个馒头,那馒头是用黑面蒸的,不过在当时也算是不错的生活了。
乌鞘岭的这个所谓的“军事演习”分为工程营、警卫营、后勤处(营级)三个不同建制营,任务就是在山中开凿一个军车能开进开出,盛下百吨货物的坑道,而且要求具有隐蔽伪装,因为此地方圆百公里无人居住,山峰、草滩到处皆是,难以寻找,所有的设计图、地形地物坐标属于绝密等级,每张图包括草图都有加强排排长马继军亲自保管,每天将施工图给技术人员对照检查后他必须收回,说是“设计图”其实是一帮子不懂工程技术的军官凭空想着画的一个地道图罢了,六七名民工干的活就是打洞、运石、爆破,工程营士兵负责挖坑、转运土石料、生活垃圾然后掩埋填土、伪装、监督民工干活几大类,建制相当于一加强营。警卫营专门负责周围数十公里的警戒和“抓壮丁”,后勤部负责工程所需材料的拉运、全团官兵的生活等。孔营长是汉族军官,叫孔广德,为了饿不死,十几岁就从甘肃天祝松山滩村出门到处流浪乞讨,一天他碰到了马家队伍主动要求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因人性格温和、实诚加之服从命令,后被马部抽调参加培训班,混了近十年当了个营长。自“河西战争”后马步芳认识到利用汉族军官的重要性,从扩大政治军事力量来看,回族人口少,不能满足兵员扩张的需要,民国后汉族就逐渐进入了马家军的政治军事圈子。马部后来不但士兵有相当部分是汉民,许多高级职务也由汉人担任,如82军副军长赵遂,骑五军副军长郭全梁等。但大都无实权,部队主官基本为回、撒拉族,孔营长等大部官兵只是猜测马部在此处囤积大批的武器弹药以备后用。
李文篑等40个被抓的古浪民工和他们见到的这些来自其它地方的民工,也不清楚被拉在了哪个地方的山中,从时间计算应该就在古浪和天祝一带,既或是放开让他们回家也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之前有胆大者趁黑夜屡次逃跑,有抓来枪毙的,有跑到了国军第二道警戒的圈子被击毙的,只要是跑了的没有一个活着的。
饭后在回帐篷的路上,外地一个年龄较大地民工走在他们处:“你们来到这儿不要想着跑啊,之前跑了的没有一个活的,已经死了几十个,再一个就是干活时千万要小心,常有人被砸死或炸死……”
“这是啥地方?”,李文篑悄悄地问他。
“我是永登的,按我们当时走的时间和这里的气候看,我感觉就在天祝……”说完话匆匆走开了。
李文篑他们40个民工到了帐篷收拾完卫生后,都低头纳闷一言不发。
“老乡们,看来现在也没办法和有机会跑出去,等将来这工程干完了再看吧,都打起精神来……”
下午二时许,其他民工早已干活了,40名古浪民工因收拾帐篷内的卫生,迟到半小时,这时他们被带往施工地去,孔营长给他们强调了注意事项。
“孙连长,你们几个带他们进去,选几个身强力壮的到别的排里学习打眼、填装炸药,今天先让他们往外运送土石吧。”
孙连长是专门负责安排人员分工、坑道内监工、运送土石料等工作,实则一般坑道里只派三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大部人员主要在填埋从坑道里运出来的土石。
“都把鞋脱了。”孙连长大声地命令着他们,40名古浪籍民工偏不清是咋回事。
“快脱,穿着也没用。”孙连长又说了句。
“长官,咋不给我们发一双靴子啊?”不知谁问了这么一句。
“靴子?我们都缺呢,你还想要啥?你们能穿上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就不错了……”孙连长气呼呼地说道。
到了坑道口一股浑浊的泥水不停地往外流,三个民工在拿着铁锹将水引入一个深坑,他们才明白是咋回事了。
秋天乌鞘岭的天气说变就变,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四周的山已被青云覆盖,一阵冷风袭来,夹杂着雪花漫天飘舞,李文篑等40名古浪民工跟着孙连长进入了坑道,顿时觉得暖和,一会儿一丝冷得感觉都没了,坑道内弥漫着沉闷的热气,蒸的让人感到呼吸都困难,不大一会儿,只听“轰隆隆……轰隆隆”一阵炮声从坑道内传出,有十几个人弓着腰迅速地从坑道里跑了出来……
古浪40名民工进入坑道后,一声沉闷的爆破声响过后,没料到眼前坑道顶部一块大石浑然落地,那些坠落的小石块“唰啦啦”纷纷下落,“快跑”!孙连长大喊了一声转身边跑,其他人也跟着往外跑,出了坑道口孙连长一点人,发现少了六个人,这时古浪民工都急了,说要去救人。
“不要急,看看是否再塌陷?”
孙连长说完并派一名士兵和七八个民工赶快取炸药雷管、钢钎,他知道坑道已经被堵死,必须炸碎巨石才能让里面的人不被因缺氧致死。
马步芳派马继祖团从1947年8月底以“军事演习”的幌子驻扎在“乌鞘岭”到现在已三个多月,这日下午加强排的电报员将一份电报送给了马继祖,是马步芳从西宁发来的电报:
“密级(绝密):继祖青览:汝等至地,时已三月余,所命事宜不知何否?吾忧局势不利,望加速完工,并随时呈报,顺询近祉。子香即日”。
马继祖接到“电报”后,即可让通讯员通知晚饭后各营连主官及加强排排长马继军等到团部参加工程进展情况汇报会。此时坑道那边,那士兵和民工们已拿来炸药、钢钎,但没有一个懂得填装炸药的人,李文篑急了想赶快把里面六个古浪老乡救出来。
“孙长官,现在先将坑道两边打开眼,让空气对流”。
30多人立即分工后,李文篑亲自指导熟练地填装了炸药,“轰轰”两炮炸响后坑道两边顿时被炸开两个小洞,里面传来了民工们的喊叫声。
“好好,这两炮放的好,赶紧把大石炸碎……”
“人咋样?”,李文篑对着小洞口大声问道。
“人都没事。”
“那就好,不要急,你们往里走等着……”
“李文篑,现在有你指挥,尽快把这个大石头炸碎。”
孙连长发现这个李文篑真不简单,如此懂得爆破技术。
他哪知道,李文篑在云南讲武堂学习了一年多后跑回了家,他学得就是“野战工兵”专业,野战工兵是配属野战军,根据战地情况,担任渡河、爆破、筑城、坑道等作业,特别强调进攻时在步兵先头部队的前面扫除障碍(如清除敌方布置的水雷、地雷、鹿砦、铁丝网等)。一个小时左右这块巨石中间已打好了一个炮眼。
“其他人都出去,我来爆破”。
李文篑根据石头的大小填装了炸药,在导火索头部插入一个拉火管将导火索点燃,出了坑道口几秒钟后“轰”的一声炮响,孙连长进去一看,好家伙!这一炮炸得正好将石头炸碎,如果炸药填装多了必然会对坑道顶部有影响,少了又炸不碎石块,心里暗暗佩服李文篑,并产生了诸多的疑问……
晚饭后马继祖乌鞘岭临时团部。
“诸位:总座来电催促工程进展情况,时局变化多端,此工程乃我部将统管西北之重点,对此总座甚为堪忧,望诸位群策群力,力争提前完工……下面孔营长将进展情况汇报一下。”马继祖讲了一串此工程的重要性以及马步芳催促的电令指示,将话甩给了工程营营长孔广德。
“团座及在座的诸位仁兄:现在主要存在的问题是爆破,这些民工本就不懂爆破技术,打眼、填装炸药都不规范,不是装的多了就是少了,有时还炸死人,营中懂技术的几乎没有,就会放个炮,照这样下去我看半年也完不成任务……”
孔营长的发言马继祖听了很不高兴。
“团座,我发现抓来古浪的那个叫李文篑的,很会爆破技术,今天坑道塌陷,一块巨石将坑道堵死,他和那帮人一小时多就解决了问题,我看这李文篑有点来头呢。”孙连长将这个情况一说,马继军赶忙又接着说:
“对,我也发现这个李文篑不是一般的民工,今天在列队时我们的一个班长下了稍息的口令后,他突然伸出左脚,一个标准的队列动作,我怀疑这家伙就是个当兵的。”
马继祖听到此话后,打起了精神,立马坐正看了看何冰雪。
何冰雪看到团座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说:
“对,这李文篑确实不简单,我抓他的时候他跑的飞快,而且还将我的两个士兵三下五除二打翻在地。”
“你们反映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看能否将李文篑直接招兵,提拔他当个排长,专门负责工程爆破。”
此时在座的军官们你一言他一句,都说有何不可,用好了可以提前完工呢,我们的好多士兵还不是抓来的。
马继祖听着大家的议论也觉得合理,但他和何冰雪、马继军都清楚,总座交待工程完后将这些民工全部枪毙。
“好了,今天的会暂时开到这,我请示总座的意见后再定夺,何营长和继军留下,其他人散会。”
五六十名军官陆续走了,团部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们两个的意见如何?”
“团座,我看可以,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意图,何必将民工枪毙呢,可以把他们全部征为士兵,以增强咱们团的战斗力啊”。何营长说完后,又看看马继军排长。
“我看也行。”
“好,我也同意,现在将这个情况电告总座。”
马继祖这个团的电报员属于马部嫡系人员,因电台的重要性,其编制在加强排属于马继军手下。
“总座台鉴:来电悉知,工程爆破技术人员匮乏至极,以碍进度,发现一民工擅长爆破技能,能否重用?另建议:工程完后能否将民工招至为军而效力?敬禀者:继祖敬启。”
“继军你看这样发电报行吗?”
马继军接过稿纸看了看说道:“行,那我就安排发了?”
“好。”
翌日上午十时,马继军拿着电报,急匆匆赶往了团部。
“报告”
“进来吧”
马继祖一听就是马继军,猜想可能是总座回了电报。
“团座,总座回电了,同意我们的想法”。马继军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随手抽出一根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马继祖接过电报一看内容:
“继祖青览:完全同意,可将此人命为排长,为我等效力,工程务必于明年二月底完工,切切!子香。”
“好,继军你去把李文篑给我带来,把何营长也叫来。”
“好的”,马继军站起掐灭烟头,大步向山坳里坑道处走去。
李文篑为了救出老乡,急不可耐之中露出了自己的爆破技能,心里一直想着肯定被孙连长看出来了,是不是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前一天晚上辗转反侧就没睡着过,假若问起来咋回答?还是实话实说,或是死不承认?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活着,将来或有机会跑出去。最后他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古浪老乡,大家都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或许能活着回家。
李文篑等古浪40名民工此时正在坑道内干活,一个士兵端着枪进来喊道:
“李文篑,马排长叫你,快出来。”
李文篑便跟着士兵出去了。
“走,跟我到团部去一趟。”
一路上李文篑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跟着马排长进了团部。
进了团部的这个大帐篷后,李文篑看见这个马团长正在“嘘嘘”地喝着“三炮台”,一边坐着何冰雪,马团长他笑嘻嘻地说道:
“你就是李文篑啊,好好好,坐下。”
“长官,我还是站着好”
“坐下坐下,不必拘礼”
李文篑怯生生地用半个屁股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听孙连长反映你懂爆破技术,而且很不错啊,你就实话实说,说说你的情况吧。”
李文篑知道这事迟早会来到,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长官,其实我的情况是这样的……”
李文篑一口气将自己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在坐的人。
“呀呀呀,说来说去你还是党国的人,而且是个人才,现在我任命你为国军爆破排长,这不是你之前的那个排长啊,是真正的国军军官,希望你管好你的人,为党国效力,如果工程能够提前完成,我保证你官升两级……”
马团长说完瞅瞅何冰雪,何冰雪领会其意思,赶忙站起身:
“李排长多有得罪啊,为了抓你把你母亲打死了,实在对不起,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今天真心实意地向你赔罪了”,说完双手抱拳躬身给李文篑作揖,“你若想不过,现在就可以打死我”,何冰雪说完立马抽出腰间的手枪,“啪”地一下放在桌上,李文篑知道何冰雪是在做样子罢了,心想先忍着这个仇记在心里,有机会再收拾你吧。李文篑站起来接着说:
“何长官何必如此,过去的事不要提了……”
“老弟果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啊,佩服佩服!”,何冰雪赶紧接着说道。
马团长同时安排马排长,在后勤处给李文篑领一双靴子,一套国军排长制服。午饭前孙连长集合了所有的民工,马继军在民工前讲了话:
“弟兄们,党国是以功论赏,李文篑利用自己的爆破技能救了你们,现在我代表团座宣布:李文篑任爆破排排长,少尉军衔,负责工程的爆破技术指导,希望大家服从命令,听从李排长的指挥,以后只要干得好的,都会得到提拔重用的……”
马排长讲完话后,一士兵将军装和一双靴子递给了李文篑,李文篑糊里糊涂当了国军的排长。
1948年元月的一个清晨,青海西宁的上空布满阴沉青色的云翳,冷风飕飕,东南西北凹凸不平的十字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戴着毡帽、穿着自制的皮大衣、皮鞋、面目污垢的农牧民慢步走过,参差不齐低矮的土胚房上空冒着浓浓的青烟,那浓烟飘忽不定一会儿便被风吹得不见踪影,整个西宁城(1万多户居民7万多人。)到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牛羊粪味,城中除了“李家”、“祁家”大院外,最为显赫的马步芳私人官邸内来来往往的“国军”显得匆忙。这座位于青海西宁城东区的豪华公馆,是马步芳耗资3000万大洋修建的,据说建此公馆时马步芳心中想“皇宫是三宫六院,我也要建一个六院”,于是他建了六个大院,第一个前院,是接待宾客的院子,内外墙面均用玉石砌成取名“玉石厅”,所用玉石产于青海兴海、互助等地。第二个院落是正院,是马步芳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院正中立着一块大理石,上面是当年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题写的“馨庐”二字,“馨庐”取意是按唐代诗人刘禹锡《陋室铭》中的词句“惟吾德馨”中的“馨”,“馨”字下是香,暗合马家父子的名号“子香、少香,“庐”取《陋室铭》中“南阳诸葛庐”的“庐”。正院南北房和东北角小楼均为客房。第三个院子是女眷楼,又叫南楼小院,它是女性宾客和部分女佣人住宿的地方,位于公馆建筑群的西南角,南可通花园,北与伙房、侍从院相连,是古典回廊木结构的中式二层楼四合院,一楼是女佣住的,二楼是女宾住的,绝对禁止男人入内。第四个院子是小花园,大伙房和小伙房也在此院。第五个院子是马步芳亲信警卫部队的驻地,称为“警卫楼”。第六个院子是仆役、车夫住的地方。
马步芳的办公室内,五六个士兵各提着一只铜制炉子,炉子内燃着的木炭红红的,士兵们将铜炉摆放在办公室的四角,其中一个放在马步芳办公桌旁。
此时的马步芳正在女眷楼居室内洗漱,他拿着一只牛角梳子,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和满脸的络腮胡子,完了后直接走进了他的专用餐厅,一会儿他穿好那身将官服和一双马靴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美制吉普车,他跨上车两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坐在他一前一后护送着向他的办公处驶去。
办公室外一个电讯参谋正在等着他,他下车后进了门就问这位参谋:
“什么事?”
“报告总座,电报。”
“念。”
“总座台签:
工程已近尾声,望您速将所需弹药运至。
继祖敬禀”
马步芳结接过电报,在上面写了一个“阅”字。其实马步芳识字不多,所有文件、电报稿上只签一个“阅”字,等于他知道了,文件、电报的起草都有其秘书负责。
“你去让秘书起草电报,明后两天送到,另给华隆的警卫营去电,我今日到他们那儿。”
“是!”
电讯参谋走后,马步芳乘坐吉普车,在驻青部队中抽调出20辆军用卡车,又从自己的警卫部队中抽出了40名士兵分乘两辆卡车向东边驶去,名为视察华隆驻军情况。马步芳在西宁近40年,极力搜刮藏族、回族民脂民膏却藏在了远离青海一百多公里的化隆县夏琼寺山中,其山势如展翅欲飞之大鹏,雄踞黄河北岸,俯瞰九曲盘旋,远眺千山万壑,左倚尕吾山,右靠多尔福山,后托八宝山,有赞曰:“青龙游于前,黄龟伏于后,灰虎卧于左,红鸟翔于右。”东、西、北三面峰峦重叠,南面如刀劈斧削,陡峭万仞,险绝异常。山顶建有古刹夏琼寺,从南北远望,寺院恰居于大鹏右肩,古人誉为佛教圣地。
此山中修建的“弹药库”,其搜刮的财宝就在这个“弹药库”中,接近中午马步芳到达此地后,即可命令该营搬运“弹药”,整整装了20辆卡车,所有货物均为木制炮弹箱,且封得严严实实,每个箱子都用铅封。剩余的由该营负责运往西宁,而后命令部队将此“弹药库”炸毁。他从警卫队员中抽出20名队员,每人负责押运一辆车,目的地乌鞘岭。
马继祖自达提拔了李文篑为爆破排排长后,李文篑提出了用起爆器引爆多处炸点可加速工程进度,马继祖也相信李文篑的能力,便同意了他的请求,配发了起爆器,的确工程进展顺利,未发生一起事故,但马继祖、何冰雪等对李文篑始终不放心,虽然在坑道内监督的士兵已撤,但暗中派何冰雪监督李文篑,何冰雪整天到坑道里看工程进展情况,李文篑心里非常清楚他的意图,一直想着如何报杀母之仇?
这天晚上,李文篑将老乡张百礼等三人叫出,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大家出个主意,如何除了这个“喝兵血”。最后商量了一个制造事故炸死何冰雪的计划。
这天李文篑带民工提前一小时进了坑道后,将炮眼打好填装了炸药,并将起爆器电线一直拉到了一个坑道的拐弯处,他命其他民工休息躲避,仅仅和张百礼等三个老乡藏在此处。何冰雪与往常一样,他进了坑道后发现一个人也不见,而且鸦雀无声,他急急忙忙向里边走去,刚到掘挖地点“轰轰轰”炮声连响石渣乱飞,顿时将何冰雪埋在石渣下面。烟雾散后李文篑喊道:
“弟兄们,开工了……”
民工们立刻开始往外运送石渣,不一会儿一个民工发现石渣下面有人的腿,大声地叫到:
“李排长,炸死人了……”
“什么?炸死人了,谁啊?”李文篑急忙问道。
“快挖……”
一会儿大家动手将人抬出,一看是何冰雪。
李文篑将此事赶紧给坑道外站岗的士兵通告,让他们赶快报告马团长。
马团长得知情况后,即可赶来。
“咋回事?”
“团座,今天是工程收尾,我想尽快完工提前来了一小时,我们不知道何营长何时进来,爆破后腾石渣时才发现了他”。
“就是,我们炮眼打好后,李排长让大家躲避后,才起爆了炸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民工们异口同声地说。其他民工们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除掉何冰雪的计划,都认为就是这个事实。
马团长听了后,想了想应该也是如此,反正工程也快结束了,即使怀疑也调查不出什么,于是将情况电告马步芳。翌日,马步芳回电,可提拔李文篑担任工程总指挥,授其上尉军衔,原工程营孔营长顶替何冰雪职务。李文篑制造了一起“事故”且又无意中升了两级。
下午,马继祖派孔营长带一个排去了华藏寺迎接运送“弹药”的车队……
夜幕降临,漆黑的乌鞘岭上空夜风掠过山峰撕扯着荒草,发出“啾啾啾啾”的鸣声,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运送“弹药”的车队前照灯发着明晃晃的光亮,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从远处驶来,山弯与草滩间晃动着一路颠簸而行。
马继祖团部的帐篷顶上悬挂着七八只马灯,在这个黑夜里显得异常的明亮。马继祖、马继军、“黑巴子”等人晚饭后至今已玩了四五个小时的麻将。
“继军你们看,工程完了后,我想让巴子任工程营营长”。马继祖问马继军。
“团座,凉州鬼(凉州一带方言,并非贬义,此“鬼”意之精明能干)一直未得到提拔,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意见啊。”
马继军接着说道。
“紧要关头,哦们还是提拔信得过的人,凉州鬼虽然能干,但总之他是外路人,加加那的,我看巴子就行。”
在坐的人员看团座已经下了决心,都说没有意见。
“谢谢诸位长官,我巴子绝不辜负您们的期望,效忠党国,效忠总座,为团座肝脑涂地。”
马继军拍了拍“黑巴子”的肩膀,笑着说:“兄弟,这是破格提拔啊!好好干吧”。
“是的是的……”,“黑巴子”连忙给大家做了个揖。此时马继祖抬起左腕看了看手表说:
“继军,我估计现在车队快来了,你去把警卫排全体人员安排在各帐篷处,其他人员一律不得靠近车辆。”
“好唻……”
一会儿功夫,车队驶至团部前停下。
负责押送车队的连长马继儒是马步芳族侄,进入帐篷后将一封密信交予马继祖,马继祖拆开一看:
“继祖:车货同藏于山中,封闭即可。同时做好伪装工程收尾之工作,因时局紧张,共军已迫近兰州,押送人员暂留你处,工程务必利用天然、植物伪装,待彻底完工后将所有民工编入你部,等待命令夜间迂回谜向撤退。子香”。
当晚警卫营加强排人员分散在各帐篷外围严密警戒,马步芳从青海自己的警卫部队中抽出的20名押运人员已完成了任务,在后勤人员的带领下到团部伙房吃夜餐,二十辆卡车其中前后两辆车驾驶室内分别坐了一名警卫连士兵,缓慢向坑道处的山坳内开进,在这黝黑的夜晚,此时一个黑影蹲在一转弯处,趁前几辆车过后,他突然扒上中间的一辆卡车钻进车厢。二十两卡车到达坑道口时,前后押车的那两名士兵下了车站立在坑道口旁,车辆陆续开进坑道,待驾驶员全部撤出,由警卫营马继军排负责轮流看守坑道。翌日天亮后,马继祖即可命令李文篑带民工用石块水泥搅拌封闭坑道口,并覆盖泥土植被。
李文篑等民工在伪装坑道口时,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何连车带弹一同藏匿?
孔营长暗自庆幸,自己得到了马继祖团长的信任,接任了何冰雪如此重要的职位,在接车队回乌鞘岭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车里装的这些“炮弹”尽然封得如此严密谨慎,他心里嘀咕着:运送的可能不是炮弹,他默默地地将进出山的路回忆了一遍,想着以后有机会必须来看个究竟,说不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孙连长自认为何冰雪死后,虽不和马家沾亲带故,为马继祖鞍前马后效命了这么多年,顺其自然提拔为工程营营长应该没啥问题,不料马继祖始终未提拔他,仍然负责石料等垃圾的填埋,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儿。这晚,他听见外面卡车的马达声忽大忽小,往坑到处行走,细细思忖觉得不对劲,怎么藏弹药还不让他们这些国军军官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鬼。
“弟兄们,好好睡觉不要出去,我出去撒泡尿。”
说完话,他拿了一只手电筒穿好大衣,从帐篷的后角悄悄地爬出去,外面的寒风一个劲儿地望脖子里钻,孙连长裹了裹大衣的领,迅速地藏在了一拐弯处,为了摸清车内到底装得什么东西,决定亲自扒上车弄个清楚,孙连长命该如此,殊不知他就是这个坑道永远的“主人”,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车辆马步芳早就打算好了,只进不出与“炮弹”一同藏在坑道里。
孙连长等到卡车停好后,只听到关车门的响声,却不见有人卸弹药,他屏住呼吸悄悄地坐在车厢内,一会儿看看车的两边、又竖起耳朵听听,什么动静也没有,他轻轻地跳下车,向外看了看,心想:可能到天亮后才卸炮弹呢,好啊,老天有眼啊!他打开手电筒放在另一只箱子盖上,脱去大衣赶紧将一只“炮弹箱”打开了,他揭开盖子被眼前的东西惊呆了,原来这是满满一箱金条,他连忙又打开另一只箱子,里面有各种珠宝、名贵玉石、首饰、古玩等,他兴奋得不得了,心里暗想:我升不了官但我却发现了“聚宝盆”啊,这些财宝到我手中,那子子孙孙多少辈子才能花完啊!
孙连长真名叫孙德禄,系凉州清远人,从小跟随父亲放牧练得一手骑马术,1936年马步芳部骑兵团团长在古浪、张掖围剿红军时,路径凉州西祁连山草原地带,发现一年轻小伙骑着马来回赶马,马似流星人似箭,只看他身轻如叶,飘飘欲仙,并不像一匹马载着他在走路,确像一只神鹰载着他在凌空翱翔。于是命令骑兵追赶将其拿下招为骑兵。那年他才十八岁,后到青海被任职骑兵团马术教员,孙德禄虽为牧民出身,但人相当地精明,士兵们惯叫他“凉州鬼”,骑兵团长亲自为他在青海物色女子继而成家,孙德禄从此也就认了命,十多年了一直是个排长,至马继祖团来乌鞘岭“军事演习”才被提拔为连长。
孙德禄想着得到了这批财宝,将来自己妻妾成群,富盈一方是何等的威风!自己都想得笑出声了,他赶忙向坑道外走去,但到了坑道口处他隐隐约约能听到士兵的说话声,吓得又缩了回去,因为此时出去必死无疑,在等等吧,他又走回去,再次爬到了另外一辆车,撬开了一只木箱,打开一看和之前的一样都是财宝。孙连长坐在一辆车的驾驶室内,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掏火的手都激动得发抖,等点着烟后吸了几口,突然他掐灭烟头,目光中露出一股绝望的眼神,又开始向坑道口疾步而去,不知不觉全身已汗流浃背,因为站岗的士兵根本不会离开,他此时才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处境,有士兵站岗他硬要出就是一个字:死!他慢慢又折回到一辆车的驾驶室内坐下,一个“死”字在他心里始终打着旋旋,越想越怕,他忽然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呼吸困难,“镇静镇静”他默默地提醒着自己,慢慢地靠着椅背躺下,觉得心平气畅了许多,激动、幻想、紧张、绝望……这些只有人类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喜、怒、哀、惧、爱、恶、欲在他的身上连续不断的发生,而且到了极致,神经高度的兴奋与突然的崩溃使得他疲倦困乏,他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马继祖在团部会议室召开全团连级以上军官会,宣布了“黑巴子”任工程营营长的命令。
“现在有孙德禄、李文篑两位连长,立即组织人员封闭伪装坑道,不得延误,两位听到了没?”
“是!团座”李文篑大声地回答完后,马团长等着孙连长说话,却一直听不到回话。
“孙德禄……”
马继祖又大声地喊了一声,仍然没有人回答。
“黑巴子,看一下孙德禄哪去了?”黑巴子出去直奔孙连长住处。他掀开帐篷门帘进去直接就问里面的士兵:
“孙连长哪去了?”
“他昨晚出去撒尿再没来过。”
“快找去。”黑巴子命令士兵立即在四周找孙连长。
团部会议室内一阵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的说孙连长是不是跑了,有的说是不是喝醉了还没起来……
此时,马继祖命令李文篑带他的连即可封闭坑道。连忙带着马继军、马继儒等人出了帐篷,这时黑巴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马继祖面:
“报告团座,孙连长他失踪了……”
“派人找啊!”马继祖大声说道。
“我已派出去了。”谁都没有想到去坑道里找一下。
李文篑的民工连在封闭坑到时,按照要求封闭所用的石料中应加入相对等量的炸药,以便为将来炸开坑道口而预置,李文篑特意将引爆点放了两个,其中绘制在图中的坐标点是假的,他还认认真真地喊来马继军检查,并将图纸交予马继军。真正的引爆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因为他怀疑这些“炮弹”有诸多疑点,如果将来活着,那么他必须弄个清楚。直到下午,李文篑连已将坑道口封闭,而孙连长仍未找见,马继祖又让马继军问了坑道口执勤的士兵,是否见过孙连长,都说没见过。周围几公里执勤的士兵也未见有人走出这个山坳。
这晚,马继祖招来马继军、马继儒、黑巴子、后勤处长等营级以上军官在其办公室召开了一个会议,研究关于上报孙德禄失踪之事,马继祖等人百思不得其解,孙德禄那么精明的人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报告”
“进来”
“团座,总座电报”
“拿过来。”马继祖接过电报。
“继祖:据悉吾概五月将赴任西北行政长官,望速速完工,民工皆可留用,可编制一个营,军官有你等选拔,撤退务必谨慎、隐蔽、消除痕迹,珍重自惜!子香即日。”
马继祖看过电报后,抬起右手在桌子上“啪”地拍了一下。其他人心里猛然一惊,不知发生何事?
“好啊,总座马上要任西北行政长官了,哦看,孙德禄失踪一事暂缓上报,免得总座不高兴……”
在坐的人员立刻站起:
“恭喜总座。”
“好了好了,坐下吧……”
此时躺在帐篷内的孔广德,手指夹着一支烟,确没吸一口,长长地烟灰掉落在衣服上尽然不知,他心里一直想着那些藏入坑道的木箱,得知孙德禄失踪之事,他猜想孙德禄有可能已经跑出去了,这家伙跑出去后一定会杀个回马枪,暗自思索着如何再次来到此地,且要比孙德禄早,假若是什么宝贝不是让孙德禄抢了先吗?对,现在虽然不抓壮丁了,但马继祖将何冰雪那一摊子事儿交给了他,能够出入乌鞘岭,一定要跑出这个鬼地方……
“报告!”
一声报告将孔营长的思索打断,他一骨碌坐起来。
“进来”
“团座让你开回去。”
“好,知道啦。”
团部会议室内,马继祖等连级以上军官商讨如何封闭两道山坳口、消除车辆印迹等事宜,这时,李文篑提出了一个建议:
“团座,一旦山坳口封闭,将来再拉运炮弹如何办?”
之前马继祖让工程营将拉运出的部分石头堆积在此,就是为了封闭此山坳口,听了李文篑的话,他看了看李文篑,又转头向在座的各位说道:
“李连长此话有理,不愧是专业人士啊!大家想,如果将此山坳口封死了,将来车如何进去?”大家都说李连长的建议非常正确。
马继祖最后决定第二道山坳口要用水泥加固封闭,然后再垒砌一个人造“山”,高度要符合山坳两边的山形,“山”中要建成一个进山拗口的“暗门”,要求李文篑设计并计算所需水泥等。由孔营长负责带车队前往永登拉运水泥,后勤处长带十辆车去办理军需供给等。同时命马继军电告马步芳,即日至永登拉运水泥,望告知骑八师和生产营。会议一直开到了夜里十点多,散会后马继祖将马继军、马继儒、“黑巴子”留下。
“你们看,自哦团进入此地,除了警卫排和部分驾驶员,当然这些驾驶员都是咋嫡系,只有孔营长出去过,哦总是不放心啊……”
“团座,不放心您还让孔营长负责带队,这……?”马继军问:“团座,不行就将他干掉算了。”“黑巴子”说。
“可眼下正是用人之机,孔营长一直以来却也没发现有啥小动作啊。其次哦也想试试孔营长是否忠心……”马继祖双手互握顶在下巴上,边说边看看几人。
“团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们已经重用了人家,干脆就放开用,假若发现有啥小动作,再除掉他也不迟。”马继军对马继祖说道。
“明天拉运水泥时警卫排抽出十来人同行,要注意他的所有行踪。”马继军说:
“没麻达,哦让成子负责。”马继军所说的成子叫马成,是马延太之子,青海湟中县人,马延太时任青海大通缸厂厂长,为大校军衔,因陶瓷技术革新为马步芳带来了大量的不义之财,深受马步芳重用,且与其子马继援关系甚密,在警卫排为排级军官。
孔营长回去后心里暗暗高兴、激动、庆幸,他没想到尽然有如此绝好的机遇,明天到永登后必须想尽办法逃出这个虎口……
乌鞘岭这个神秘的山坳里,沉闷的炮声再也没有响过,满山的荒草在冷风的撕扯下摇曳着干枯的茎秆泛起青白色的粼光,四面山顶上流动的士兵裹着厚重的棉衣瑟瑟移动,这一天马继祖团抽出十来名警卫排士兵,四十辆军用卡车马达隆隆,在后勤处长和孔营长的带领下缓缓驶出山坳口,向永登出发,孔营长一路上费劲脑汁,记忆着每一段路和参照物,期间,他怕自己忘了路线,以肚子疼为借口,下车在山路背出悄悄地将线路绘制在纸上……
永登当时是甘肃境内石灰石矿产资源较丰富的一个县之一,属于凉州管辖,而永登又是军事重地,加之修建火车站、城堡、军事设施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水泥,所以在永登除了有马步芳的骑八师外,他还在此安排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对外称“生产营”,为便于征召民工以及熟悉当地矿产分布和水泥生产,马步芳专门物色了一位叫葛永泰的永登人当了营长,葛永泰身高1.8米左右,30岁左右,大脸盘、大嘴巴、小眼睛,颧骨高于正常人,身强力壮,此人狡猾且能阿谀逢迎、投机取巧、八面玲珑,接任生产营后,与时任骑八师师长马步康走得很近,常常偷卖水泥、石灰等,所得利益必定孝敬马师长,在生产营长这个位置他实施了“以工代赈”的酬劳措施,大量征召民工开采矿石筹建了多处的小型水泥厂,所以囤积了大量的水泥。
永登大通河,东边是绵延的祁连山呈南北延伸至天祝古浪,青黛色山石下蕴藏着丰富的石灰石,西岸绿树成荫,山明水秀,原骑二师师长马禄在此镇守时,为了开采和经营水泥生产,修通了进山的15公里山路,与此同时,他看中了西岸的四渠村,在此修建了一座四合院的公馆,包括大小楼房四座,房屋108间,马棚40间,草房20间,同时他广置田地,拥有水地400多亩,皮车20辆,铁轮搭车15辆,骡马100多头,犏牛、奶牛20头,使用长工20多名,富甲地方。1946年,马禄因种种原因被免去骑二师师长职务,翻年病逝于此。后骑二师整编为骑八师,马步康任师长驻守永登。
时至中午,后勤处长带着他的十辆卡车和两名警卫排士兵去了县城置办粮食等物品,其他人员和车辆由孔营长带领下缓慢向山中驶去,而骑八师营地就在此山口外,马步康已指示执勤军官,下午有拉运水泥的车辆进山,这时士兵看到一队车辆来此,经细查后知道是拉运水泥车队立刻放行。进山的路颠簸难行,离矿区还有十五公里的山路,他们行驶了近一个小时车队终于到了地方,葛永泰和分管生产的一个姓区的连长站在矿区外等候,区连长也是葛永泰的老乡又是得力干将,他们看到车队停下后,下来一个军官,快步走过去:
“您是孔营长拜?”
“是的,您是葛营长拜?”
两人互问后并没有军人之间的敬礼,孔营长首先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葛永泰的手,一遍抖动着握住的手,一边说:
“久闻葛营长大名,今日方见果然不凡哎!”
“那里那里哎”,葛永泰谦辞道。
“听口音孔营长好像是呶(天祝、永登一带地方口语:我的意思,且每句话后面加一个‘拜’或‘哎’字)们这一带人拜!”葛永泰问道。
“葛营长说的完全对拜,呶是天祝松山滩的拜。”
“呀呀呀,不说远近呶们也算是老乡哎!快进屋说拜。”
葛营长的办公场地是靠山而建一个独院,院门外有两个士兵把守,院内共计五间房屋,两边有伙房以及勤杂人员的住房,墙体都是用石头水泥浇灌,房后是一个马厩,里面有十多匹走马。
“区连长,快招呼其他人,让炊事员上茶,记住了哎,是上茶哎。”
“知道哎!”
“哎呀,葛兄太客气拜。”
“应该,应该的拜……”
葛营长重复着“上茶”二字,有着外人不知道的讲究。原来天祝、永登地方,招待客人首先是上茶,贵客来了叫“上茶”,一般人来叫“上茶儿”,“上茶”就是用头茶招待客人,“上茶儿”就是不用再调新茶叶,直接添水烧开,倒在碗中让来客喝茶。区连长将警卫人员带到大客厅里,将两包“哈德门”香烟甩子桌上。
“弟兄们,别客气拜,需要啥尽管说拜……”
孔广德和葛永泰两人进了葛的办公室,孔营长坐下后就问:
“葛兄,我们这次要拉150吨水泥。”
“没问题,随装随运,总座来电已说了。”
“葛兄不要急,我有要事还要求你拜,他们问你就说,水泥明天才能备齐哎。”
“孔兄,啥事哎!你咋神神秘密的哎?”
“事情是这样拜……”
“报告!”
“进来!”
说话间区连长来了。
“营长,我已将他们安顿好,您看有啥事?”
“你去给他们通知一声,就说150吨水泥明天才能备齐,去抓两只羊宰了,今晚就吃手抓。”
“好拜。”
“孔兄,现在说到底是啥事拜?”
“是这样哎……”
“啊!你能确定藏得就是宝物哎?具体在啥地方哎。”葛营长惊奇地问道。
“现在不能确定,呶只是猜测拜,具体地点在呶的脑子里拜。”孔广德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头。
“只要你能帮我逃出去,以后咋俩一块儿去那个地方不就弄清了拜。”
“这……”俩人都狠命地吸着香烟沉思着……
葛永泰天性贪婪,爱财如命,矿区的人背地里都称他为“葛朗台”。
此时俩人各怀鬼胎,葛永泰想假若真是宝物,没有孔自己也找不到,还是帮他先逃出去再说,即使抓住呶不承认就是哎。孔广德确想着,只要跑出去,那地方你姓葛的也找不到,真是宝物那还不是我的?
“葛兄,咋样哎?”
“好,孔兄,呶帮你这个忙拜……”
这晚,葛营长将连排军官全部叫来,在他的大客厅里摆了几大盆手抓羊肉、十几斤青稞酒,展开了酒战,而马成因与马步芳家族的关系,对于马家乃忠心耿耿,走前马继军专门给他安排了特殊任务,就是要监督孔营长,在酗酒中马成假装已醉,被扶在了一个房间休息。待人走后他一骨碌翻起来,站在窗根处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悄悄打开门缝,向外观察。
此时的孔广德也在装醉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区连长,你先招待弟兄们,呶把孔营长送下就来。”
葛永泰将酗酒的“任务”交待给区连长后,扶着孔广德出了客厅,出门走了几步后两人立刻向房后的马厩走去,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马成的监视之中,马成拿着一只手电,悄悄地跟在后面,藏在马厩的墙角处,等着看他俩到底干啥。突然马厩里窜出一匹走马,马背上骑着一人,飞快向门外奔去,马成也不知咋回事,打开手电立刻拔出手枪准备去追,点灯光中却看见葛营长正在关马厩门。他左手打着手电,右手持枪指着葛永泰:
“葛营长,说,孔营长干啥去了?”
“兄弟,孔营长他他……”
“叭”一声枪响,马成将葛营长击毙,门外站岗的两个士兵听见枪响提着枪立马跑了进来。
“哦是警卫排的,快,一人带我去打电话,一人去通知哦们的人,开车追……”
马成将电话接至骑八师马师长处。
“师座您好,我是总座警卫排的马成,请您务必派兵在山口处拦截孔广德,若反抗立即击毙,哦随后就到。”
“好的……”
马师长知道马成是马延太之子,且与马步芳家族之关系,他放下电话嘴里嘟哝着:这孔广德反啦?他立刻打电话又给驻扎在山口的骑兵旅长命令:
“马继祖团孔广德骑马逃跑,即可派兵到山口,将其拦截或击毙。”
孔营长骑着走马向山外奔去,他庆幸地叹道,天无绝人之路啊,这次总算是逃出虎口了,你们好好喝吧……山路上骑马其实比汽车要快,加之葛营长的坐骑对此山路熟悉,他骑着马约半小时就到了离山口几十米的地方,路上有好多手电光亮,隐隐约约看见一片黑压压的骑兵骑着马举着枪,还听见战马的嘶鸣,他预感情况不妙,现在只有一拼了,一手紧攥紧缰绳,一手抽出手枪,“嘚嘚”两脚踩蹬两膝一开一合使劲地顶着马肚子向前冲去,他抬起手枪朝着人群“叭叭叭”连开几枪,带头军官一听他尽然开枪还击,“打”一声令下,无数发子弹射向人和马,那走马“扑通”一个前栽,孔营长顺着惯性从马背上向前甩出十几米远,士兵们打着手电跑过去一看,孔营长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躺在路边,身下的血流还在慢慢蠕动……
一小时左右,一辆卡车绕着明晃晃的灯光从山中驶出来,到达山口处直接开进了骑八师骑兵旅驻地……
骑兵旅几个士兵将孔广德尸体丢入路旁枯井,留下执勤人员后其余人员折回营地。马成匆忙赶至骑八师一旅营地,用该旅电台立刻给马继祖发去电报:
“团座:孔出逃被击毙,生产营长葛帮其逃脱亦击毙。具体情况面叙。马成”
翌日,马成带着拉满水泥的车队返回乌鞘岭。孔光德逃跑被击毙使得马继祖一直悬着的心稍微放宽,此后的一个月,马继祖根据马步芳的严格要求,将藏宝的山坳口由李文篑负责伪装封闭。时至1949年3月底,这天下午晚饭后,马继祖宣布军事演习正式开始,夜间转移阵地,命令工程营、警卫连抽调部分人员外,其它各营连立即拆卸帐篷准备转移。马继祖留下马继军继续负责此山坳地带车辆等留下的痕迹,要求尽快封闭进山的第一道山坳口,马继祖将马继军和黑巴子叫到团部。
“继军,你和巴子等我们转移后,在封闭好最后一个山坳口后,把我们走过的车印也要伪装消除,同时将所有空油桶等物必须深埋。
“知道,团座!”俩人领命而回。
其实在转移前三天,马继祖已派马继军早已侦查好了第二次转移驻扎地点。这个地点若人走向东翻过两座大山即可到达古浪县境内的黑松驿,车辆绕道爬山约两个小时即可到达。
这晚半夜时分,天黑风冷,马继祖命令除留守人员外,其他各营人员装载所有设备,一百多辆军用卡车的隆隆声在山中回荡,所有拉人的车辆均用帐篷遮盖,李文篑等民工坐在车上悄悄地议论:
民工本应编在工程营,为何让他们转移,而且在半夜转移,明显还是不放心他们啊!李文篑愈加产生了此地藏匿“弹药”之说……
确实如此,马继祖留下的是原来的编制工程营,车队出了山坳口后,马继祖坐在第一辆车中,命在草滩中继续转圈行走,车中所有的官兵只感到车队在行走,却不知车队其实在原地转圈,大约转了一个多小时后,马继祖领着车队并未出乌鞘岭,而是又向山闹里开进,三个多小时后车队行至一山根下,此时天已蒙亮,马继祖立刻命各营连找好位置搭帐篷,各营抽调一个排的兵力在靠东山头警戒。李文篑和其他官兵此时也偏不请方向,不知在什么地方。大多人认为已经离开那个藏匿弹药的地方很远了。翌日,马继祖煞有其事地组织营连级军官,在此地展开了小型的“军事对抗演习”。并对下级官兵称,演习的主要目的就是坚守此地,以防共军绕过兵力集中之地,从此山中进入迂回兰州。他这么一说让所有人都不知此地到底是何处?
马继祖在山中的确待得时间长了,有时站在帐篷外呆呆地看着天空飞翔的老鹰,为了让演习做得真实,刚开始的一个月里,不是让士兵们修战壕就是要求向山中开几炮,4月底马继军等留守人员已完成了封闭伪装任务,也撤到了此地,马继祖看任务已经完成,接连给马步芳发去了几份电报,要求尽快撤回西宁,但马步芳严令他继续在此 “演习”,等候撤退命令。
1949年5月18日,马步芳被任命为代理西北军政长官,同时还以陆军中将加上将衔,实现了他梦寐以求的当“西北王”的夙愿。也在这个阶段他也闻到了解放军即将攻打兰州的味道,5月25日,马步芳一封电令,命远在乌鞘岭的马继祖率部撤回兰州。26日马继祖将民工编成一个营,任命李文篑为营长,张百礼、朱百如同时也被任命为连长,针对民工组成的一个营,马继祖宣布了数条纪律,都是强调不许逃跑等,违者立即枪毙等等,还说要回兰州,要求一路上不准下车,肚子饿了可以吃自带的干粮。同时为了稳住军官的情绪,他将后勤处长从永登买来的香烟,给排级以上军官每人发了两盒。
这晚,马继祖将李文篑营夹在车队中间,每个车厢内有两名持枪士兵把守,首尾有其他部队,意思非常明确,就是看住他们以防逃跑。李文篑作为民工的头头,他也要求兄弟们不要逃跑,尽量活着去见自己的家人,而李文篑最大的奢望却是能够活着将来找到这个地方,看看到底藏了什么?李文篑心里默默地记着车辆行走的方向。马继祖率部绕道爬山,终于到了古浪黑松驿。黑松驿是一个驿站,道路两旁住着几十户人家,早就听说解放军要来,此时车辆路过的轰鸣声惊扰了不少人,不知谁喊了一句:解放军来了!纷纷跑出来看热闹,道路上一溜儿的明灯闪着,看那车速根本就不会停,有人却从驾驶室中看到了穿着国民党军服的人,大喊了一声:是国军,快跑啊!胆大的向自家跑去,胆小的向路旁的深沟里、山上跑去,满村里的狗叫声此起彼伏……
坐在车厢内的古浪民工突然听到了家乡话,顿时想往外看看,都被持枪士兵吓了回去,怎么路过了古浪?李文篑记得那个永登民工说过藏弹药的地方应该是乌鞘岭,从乌鞘岭出山走兰州,不可能再路过古浪啊!李文篑急中生智,他拿出烟盒说道:
“弟兄们来抽支烟提提神。”
“李营长,给我们来一只。”那两个士兵喊道。
“好的。”他抽出两只给了那两个士兵。
“分给弟兄们抽了。”李文篑将烟盒递给身边的一位民工。
李文篑坐下后,狠狠地吸了几口,悄悄将烟头贴到身后的篷布上,一会儿篷布被烟烧开了一个小洞,李文篑用一只眼对准小洞洞朝外看去,除了车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多小时后天已大亮,听到了外边人喊马叫的声音,李文篑又将一只眼贴近小洞向外看去,这次他终于看清了,原来车队已到华藏寺,他慢慢坐下闭住眼睛思索着一晚上车辆走过的路线和行驶的方向,他明白了自己的判断,车队就是从乌鞘岭出来的,不过绕了一个大圈到古浪的黑松驿,再向南行驶罢了,他一个激灵有点激动。民工们也知道李文篑已经知道了这是啥地方,有的耐不住性子想问他,他摇摇头示意坐下。下午三时马继祖团到了兰州,马步芳命马继祖将部队带到兰州南山一带驻扎,进行必要的武器装备、换装,然后立即组织全团修筑工事。李文篑营全部换上了国民党服装,并配发了武器弹药,由于李文篑营全是抓来的民工,根本不会武器的使用,马继祖要求李文篑抓紧训练,准备打仗。李文篑到了兰州一直发现自己身后常有人监视他,而且各连驻地周围都有不认识的士兵在游动监视,他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大家有跑的想法,一旦谁跑必会被击毙。他将这一情况告诉了张百礼和朱百如,让他们回去告诉大家,千万不要跑,等兰州这一仗打完了,寻找机会大家一起跑,争取活着回家。
1949年8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前锋部队抵达兰州外围,完成了歼灭青马主力部队于兰州的战略部署。同时,垂死挣扎的敌人征调数万民沿兰州南山一带修筑了密密麻麻的永久性、半永久性防御工事,妄图做最后的拼死抵抗。马继祖将自己在乌鞘岭藏宝的情况详细地汇报给了马步芳,最后马步芳突然说道:
“继祖,你去把那个李文篑调至通往阿干镇一带负责修筑工事,重新安排一个营长,这个营的人员全部分散在其它一线营连。”就这样李文篑营被分散了,但相对安全了,因为他被调去负责修筑工事,一天李文篑发现在修筑工事中,有一位民工大家都称他老杨,听口音像是古浪人,他几步赶过去。
“哎,你是老杨吗?”
“是的。”老杨一看一个国军军官在叫他,怯生生地回答。
“听口音你是古浪人?”
“是啊,我听你的口音也是古浪人吧?”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老杨放松了心中的芥蒂,什么话都给李文篑谝,几天便和李文篑称兄道弟,李文篑也从心底里感谢这个离开家乡后第一个遇见的无依无靠的单身汉——古浪老乡,除了心中藏着的那段神秘而又扑朔迷离的乌鞘岭经历外,什么话也不保留。
在兰州解放战役即将打响的紧要关头,一份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从兰州“神不知鬼不觉”地穿越了敌人重重封锁线,呈交到第一野战军首长面前。这份解放前兰州地下党送出的最后一份军事情报,为兰州战役的胜利和城市的顺利接管起到了重要作用。地下党王魁兄弟三人,为了及时护送兰州地下党负责人罗氏将兰州国民党军事、火力部署情况送给野战军司令部,冒着生命危险爬陡坡、穿河谷,极为艰辛地护送罗氏到达了阿干镇以南方向的烂泥沟。一行人到达一姓宋的农户窑洞里暂时住下。
罗氏一时急的寝食难安,如何将情报送出?这位姓宋的农民想了一会便说:“你们不要急,我想出办法了,我家院内的窑洞里寄宿着一个人称老杨的无业单身汉,生活很清苦,到处帮工谋生,最近在修筑工事,他对这一带环境很熟悉,如果让他带路,说不定就能避开马家军防地。”三人经过慎重商议后便找到老杨说明过封锁线的事情,看他有无把握。谁知老杨听完后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没问题,这里的沟沟岔岔我都走过,在两军结合部不远,国军正在修筑工事,负责人是一个姓李的军官而且是我老乡,我可以把你们带过去,然后穿过一片树林,绕过马家军防地,再过一条小河,对面山上就是解放军的部队了。”
罗氏听后喜出望外,看到老杨脚上穿的都是烂帮子的破鞋,便给了老杨5块银元:“你买上一双新鞋,再准备些食物,吃饱喝好,今晚夜深就上路。”
老杨这天去了工程地,他找见了李文篑后,将这件事说了,李文篑满口答应:
“你放心,我深夜在交界处等你们。”
这晚没有月亮,只有依稀的星光闪烁着,四人摸黑向树林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小心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夜已很深,四野静寂,树林里的风声扯着树枝梭梭抖动。罗氏打开手电闪了三下,老远处也闪了三下。
“没问题,那就是李文篑,赶紧过。”李文篑将他们四人带进了树林后赶忙回去。
东方的天空刚露出曙光,他们走出了这大片树林来到河滩边,三人脸上、手上、腿上都被树枝刮了好多伤口,但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就要到来,一行人的心中都感到无限的欣慰。罗氏悄声对老杨说:“十分感谢你们,我就快到家了,你们现在回去吧,等解放后我再来看你们,酬谢你们。”罗氏顺利地将情报送到了第一野战军司令部。
1949年8月25日凌晨,三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拂晓前的宁静,一场有关兰州人民前途和命运的战略决战在兰州地区打响了……
马步芳上任后大刀阔斧地对西北长官公署的原有高级人员,作了大调整,凡行政、财经、建设等“肥缺”,一律由“马家将”任职,发动各地大肆献马献旗,派代表来兰州祝贺,为自己大造声势。兰州挤满了前来献礼的代表,连日大摆宴席,跳舞作乐。马步芳任命的兰州城防警备司令赵珑大肆搜捕共产党和进步人士。指示他们要“宁可错杀一千,不让走脱一人”,凡发现对马步芳黑暗统治有不满言行的,便施以拷打或者枪杀,之后更是颁布了《紧急治罪法》,实施法西斯统治,把死刑扩大到了无所不包的范围。在军事上注重加强兰州城外围工事的修筑与牢固,眼看大战在即,他急忙带领一帮随从到前沿阵地视察,通过视察他发现有好多工事存在严重问题,他的脑海中记得马继祖给他说过,有一个叫李文篑的营长,在云南讲武堂学过军事工程,这天回来后他急忙找见马继祖,又细细询问了李文篑的情况后,之后他命令马继祖将李文篑立刻调至前线指挥部,专门负责前沿工事的加固,就这样李文篑便被调到了指挥部,而和他一块儿被抓来的古浪籍老乡全部分在了前沿阵地。
这日,李文篑借在指挥部检查指导防御工事之机,到了兰州狗娃山前沿阵地,一下子碰到了自己的两位老乡,中泉子村的张百礼和朱百如,此刻两人的军衔已是上尉连长了,三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张百礼擦掉了眼泪急切地问李文篑:
“兄弟,你现在在哪里?”
“在马继援手下,让我负责检查前沿工事……”
“那你不用在前沿阵地打仗了。”
“老哥们,你们要时刻注意安全啊,打仗时瞅机会看能不能跑出去……”
“兄弟,你不知啊,看得紧没法跑,一旦发现立刻枪毙……”
“唉!时局已定,马家军快要完蛋了,你们开枪时记得不要瞄准解放军打,只要把枪放响就行......”
“兄弟,你放心吧,我们老乡们早就商量好了,开战后乘乱之际,若能跑出去我们就跑,跑不出去就投降……”朱百如接着说道。
“其他弟兄们在哪里?”李文篑问道。
“老乡们都在周围的前沿阵地,子弹不长眼啊,现在看来就你还有活的希望啊……”张百礼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的“羡慕”或是期望。
“你们代问老乡们好吧,我也不敢一一地去看,记住要活下来……”李文篑哽咽着说。
“兄弟,生死在天吧……”三人又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兰州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布满褐色的云团,秋风瑟瑟,卷起战壕棱沿的砂砾,士兵们卷缩着身躯,各个神情木讷,有的狠命地吸着香烟,吐出的烟被风一下子撕得粉碎,生气地将烟甩子地下,抬起头仰望着天空,目光中露出思念家乡和亲人的那种期待神情……
“弟兄们,保重吧……”
李文篑哽咽着说了一声,头也没回疾步而走。
8月19日,在前沿阵地狗娃山的张百礼、朱百如等接到命令,偷袭山下解放军一野4军28团炮兵阵地,该连在指导员田志军的指挥下,英勇作战,直至晚22时,将盘踞在狗娃山等一带的马家军全部消灭,此次战斗敌我双方损失惨重,战后统计马家军古浪兵中,在前阵地上巧的是张百礼和朱百如这两位同村的老乡,在作战中被炮弹炸伤而存活,被解放军俘虏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和了解情况后被释放了,俩人回到老家后,朱百如的老婆却嫁给了同村的一个姓郑的后生,两人为老婆打起了官司,而处理的结果也是令人啼笑皆非:两人共用,单双日轮流,生的孩子平分。有好事者还专门给他们送了一副诙谐对联:
上联:上至嘴唇子
下联:下至腿肚子
横幅:两人共用
马步芳既要操心兰州会战的大事,又牵挂着青海西宁老窝的安全,忙得焦头烂额。但老谋深算的他静下来之后又一想,万一兰州保不住,又该如何办呢?一番权衡之后,决定把固守兰州这一摊子的事全交给儿子马继援处理,自己还是返回西宁守住老窝比较好。临走时,他一再告诫马继援说:“兰州会战,事关重大,你可千万不可轻敌啊!”,同时他还一再叮嘱儿子:“即使战败也要把那个李文篑尕娃带上,为我以后所用”,晚上马步芳带领一帮随从悄悄溜回了老巢西宁。
敌我双方经过8月25日一天激战,到中午时分,兰州守敌外围主要阵地相继失守,城内机动兵力又很有限,马继援眼看兰州不保,而且向西撤退之路又随时可能被切断,因而完全丧失坚守兰州的信心。8月25日14时,马继援与在西宁的马步芳用密语联系后,立即召集师以上军官开会,将军队交于其部下82军副军长赵遂和100师师长谭呈祥指挥,会议结束之后的当天19时,趁黄昏夜幕降临之际,马继援带一些随从乘车仓皇逃窜,李文篑看此情景,想逃却又无法逃跑,被马继军手下那位马成看得紧紧的,不得不随马继援等一同急逃永登县城,藏匿于原骑二师师长马禄在永登修建的四合院。庆幸逃出的82军、129军的少数残兵败将均至青海大通、上五庄、三角城一带。
逃到永登的马继援整天身心慌慌,脾气暴躁,见谁骂谁,第二天一名警卫人员路过他住房前,马继援叫了一声未回答,结果马继援出门拔出手枪,“叭叭叭”接连开了三枪,将这位警卫击毙,之后其他人员都吓得窝在房中不敢出门,其他人上厕所必经马继援所住房屋的窗前,路过此处都要弯着腰悄悄地过去,这日下午,李文篑想出门解手,打开门一看有三辆小汽车驶进院中,他赶紧将门关住,从窗口向外一看,从车中下来三个佩戴少将军衔的军官,匆匆进了马继援房间。马继援安顿警卫人员不准闲杂人等进来,等了一会儿李文篑又开了门,轻手轻脚地出门,到了马继援窗前照样弯着腰惦着脚步轻轻地走,结果被马继援警卫发现。
“站住!”警卫大喝一声。
“是谁?”马继援听到后问。
“是李长官。”警卫答道。
“你让他进来。”
李文篑赶紧站起身,向窗里看去,只见马继援想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让他进去,李文篑战战兢兢地到门口前一个立正:
“报告!”
“进来”,李文篑进去后直竖竖站在马继援面前。马继援上下细心地打量了一番。
“哦,不错,有军人的风范。”
李文篑此时脑子里想的却是今天这关咋过去,不知道这个马军长叫他干啥呢。
“据说你在坑道工程中立了功,你能还记得那个地方哎。”马继援问他。
“报告军座,不知道在啥地方。”
“嗯……很好啊,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想让你先跟着他们先去台湾,这是党国对你的看起和重视啊!”马继援和气地说着话,并指了指在座的几位长官。李文篑听了后悬着的心放下了,算是能活着了,又想着,看这架势,不去肯定不行。
“听从长官安排。”李文篑即刻回答。
“那好,你去准备一下,等一会出发。”马继援打发李文篑出门了。
原来,这几位都是从兰州兵败逃出后要去西宁的少将旅长,按照马步芳的命令如果能活着必须去台湾,他们路过永登专门请示马继援看还有啥安排。
“阿大走时叮嘱我必须将这个李文篑带走,他是云南讲武堂出来的,确实是个人才拜。”马继援给几位下属说着。由于马继援的安排,李文篑等连夜赶回西宁,第二天便跟着这几位败将从西宁乘飞机逃到了台湾……
(上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