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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仲清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19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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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之死连载

 

樱  桃  之  死


(中篇小说) 


 李仲清

 

 

    时序又在不知不觉中来了个转换,初冬已悄悄来临,伴随着几朵像小伞一样的雪花的飘落,人们才觉出了寒意。豆豆已在来福的不断帮助下,做到了颗粒归仓,就连洋芋也早下窖了,她总算又忙过了一个年头。

    红娃子也从繁杂中走了出来,冬季是建筑业最萧条的季节。红娃子除了想想明年的打算,再培训一下一些主要的技术工种的骨干外,也没有多少事干。其他人员都放假了,这样他便有足够的时间想一些其他问题,樱桃的笑靥就常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尽管他也割舍不下豆豆,还有他的虎子和女女,但他永远也忘不掉樱桃,有时也让他心里烦起来。要是樱桃也有一男半女,也有个完整的家,他的心里会好受些。

    樱桃也闲了下来,已很少有人来他们的公司提货了。她除偶尔接待一些买主外,就是想着红娃子对他说的事。“上水泥生产线”不失为一个良策,这样一来从原料讲有互补性,不适合生产石膏的石头,也许正是做水泥的材料,从产品上讲也更全面了,让买主在他们的公司能一起买上。她得想的周全一些,这样给总经理说起来才显得她是有水平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建议是可行的。她甚至已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了。

     来福决定近期要下一回南洋,因为他的房子一天收不回来, 他就有一天的心病,更何况原来跟他合伙做过生意的老伙计听说了他发生的事,特地给他来了封信说他是:“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草绳。生意场上没有常胜将军, 关键是跌倒了能爬起来,这你是知道的,我那时都要去跳河,你拦住了我,让我和你一起干。这不,我又发了吗?”......末了那人还告诉他这次买卖比那回大多了。当然这次不同那次,他来福是给公家办事去的,办成更好,办不成路费也有人报,所以他决定马上要下一回南洋。再说他对那人还有救命之恩,不求他回报,总不会骗了自己。

    来福特地向豆豆告了别,豆豆怎么眼红红的,像是要哭,他的心里也酸酸的,一是为自己这次出行,前程未卜,不知能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二是为豆豆,不曾想这婆娘对自己还真有那么一些情分。他想着也就生起樱桃的气来。那天他告许樱桃:“我要再下一回南洋。”他多么希望能听到樱桃哪怕是一句阻拦或安慰的话来,可她倒好,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听化龙讲了。”他当时那个气,化龙、化龙,我又不是公司的一台机器,化龙说开就开,说关就关。他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而且越加冷淡了她,他甚至想和她离婚。

    不过他还得去找一下红娃子,他告别了豆豆去了建筑公司。尽管他走南闯北好多年了,但他的心依旧像这黑虎岔的千年松,古老而陈腐,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他老娘的那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了,这古树之所以活到现在,就是由于有了根的缘故。可他的根又在哪里,樱桃也算他们许家的人了,让她生出个娃来,总归比要一个的强些,他这样悲悲哀哀地想着。他去找了红娃子寒暄了几句后,他说:“我要下一回南洋,时间可能要长一些,樱桃还要烦你关照一下,再说她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来福说得有气无力,可红娃子听了震动很大:“她怎么了?”红娃子急急地问着。来福还是那样低声慢语地回答着:“其实也没啥,只不过感冒了。”红娃子听来福这么一说才放心了。便连声说:“既然你说了,咱一定去,一定去!”其实来福不说红娃子也想去看看樱桃来。  来福办妥了一切事后,就起程下南洋了,那天本该是樱桃送他,可樱桃说:“公司里只有我一人,万一有什么业务——”她说着有些畏难,来福也烦这女人,便说:“有啥好送的,你看我啥东西也没带,再说我还要回来的,又不是生离死别。”樱桃也就依了他。不过,他们这次分离差点成了生死之别。

    虎岔梁梁子早已修好了公路,每天都有几趟发往县上和地区的班车,来福这么胡思乱想着已经来到了车站。时间还稍早些,班车还没有来。他在车站外等着,目光却散乱地投向远方。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远方又过来了一个人,而且身影特别地熟悉,好像是豆豆。来福的视线被拉长了,对!正是豆豆,难道她也到县上去?

    豆豆最近的确闲了,除了给女女做个饭,有时红娃子也回来吃,再剩下的就是喂一头猪和几只鸡了。就说今天吧,她干完了家务又送走了孩子,觉得有些寂寞,突然想起来福今天去南洋,何不送送他,尽管她想到樱桃肯定就在车站,可她还是来了,她想即使老远看着来福上车,也不亏待他这么些天对她的帮助。可还不到车站她老远看见只有来福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此刻他也看到了她。她是能觉出来的,来福对她疼着来,不像红娃子,把个婆娘当成了啥,纯粹当牛使,她这么想着,恨起红娃子来。

    起初来福还错想了豆豆,以为她是要去县城或地区,压根没有想到是专程来送他的,但不管怎么说,能和豆豆同路走上一段,也是令来福高兴的事儿。

    “我想你准在这儿等车。”豆豆先开了口。“你也去县上?”来福问着豆豆。“县上?我?”豆豆讷讷地说着,脸变得通红通红。来福这才知道豆豆是专程来送他的,他当时那个心里就像吃了麻辣烫似的热热乎乎的,原来他还有些发急骂着司机还不赶快把车开过来。可这一阵,他真希望车在半道上坏掉,让司机修上一两个小时,好让他和豆豆多呆上一会儿。哪怕那么一会会儿。这里是车站,虽不胜热闹,但时有人过往,要是在那田里,他会把豆豆揽在怀里的。甚至他今天不想走了,可就在这时车已经过来了,豆豆说:“快,车过来了。”“我今天不想走了。”来福看了一眼豆豆依依不舍地说着。豆豆好像明白了什么,瞪了来福一眼说:“以后你再别来给我帮忙。”豆豆在威胁他。车门开了,来福被票员热情地招上车去,只是心好像还留在车站上,目光也死死地盯着那个地方。只见豆豆挥了挥手,好像还抹了泪。他也想哭,想大声地哭,但他忍住了,票员让他坐在一个空位上去。他也挥了挥手,而且那么沉重,好像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似的。车飞快地跑起来,腾起的尘土将豆豆罩得一点也看不见了。来福瞪大眼睛看着,车后除了黄土还是黄土。车直奔黑虎岔而去,他准备到县上再换乘火车,直下南洋。

    他坐在车上想着,这次他一定要干出个眉眼来,上次要不是那个狐狸精坏了他的大事,他哪能败得如此惨。这次又不是开商店,只是一次南货北运,听从前结识的那人讲,那货北方火得很,只是他腾不出时间来,让来福到南洋后马上给他发上一车皮,钱他即刻就电汇来。那人他还是比较放心的,不管怎么说他救过那人的命。他想着,好像已经赚回了大把钞票,他首先要做的是赎回他的房子,不过他家的地还是让豆豆种,他还可以帮豆豆。对了,他还要给豆豆买最漂亮最漂亮的衣服。他继续想着,不觉兴奋起来,他要让乡亲们好好瞧瞧他是怎么站起来的。他甚至想着,他要办一个什么公司。不,他要种田,他要和豆豆一起种田。他要把整个虎岔岭岭子全部种上经济作物。他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做到长期效益和短期效益有机地结合。就在他进一步详细计算之际,车却突然拐了个弯,停下了,黑虎岔到了。

    他下车一看,乘火车的时间还早,便在自由市场吃了一碗炒面,要了一碗啤酒喝了,这才酒足饭饱地去了火车站。黑虎岔县是去年才通火车的,以前他都是坐公共汽车到地区才换乘火车的,现在方便多了。当然这个火车站他今天也不是第一次来,今年几次出差都是在这里坐的火车,不过这次和那几次心情多少有些不同。就说今天,不光是为了公家的事,关键要做那笔大买卖。买票的人并不多,他顺利地买到了一张中铺票。他站在全国地图前久久地久久地盯着一个地方心潮澎湃起来,那便是南洋,当然他也看了省城,那是一个让他兴奋过,更让他沮丧的地方。那个妖精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害得他好苦好苦,一想起她,来福牙都咬得咯咯直响,恨不能生吃了她。

    广播里吱哩哇啦叫起来:“开往南洋的268次列车进站了,工作人员做好进站准备。”因为是小站,没费多少功夫就上了火车,他找到了自己的卧铺车厢,下座已坐满了人,他就躺在自己的中铺上。这时火车开了,服务员也换过了牌子,这样他就可以放心睡去了。其实来福不太瞌睡,但这次出来,好像跟往常不大一样,刚开始有些兴奋,继而怎么烦兮兮的。烦什么他不知道,是红娃子不听他的话不去看樱桃,还是樱桃不做“那事”?不会是豆豆有啥事吧?今天送他让人看着了,告诉了红娃子,红娃子打了她,还是人们讥笑她:“留着个总经理不好好守,却跟一个不中用的人胡粘糊。”不,他们才不知道他中不中用,他们还不是骂过他吗?说他:“守着个如玉的婆娘不满足,又勾引一个野狐精,怎么样,让人家骗了吧!骗的好,骗的好!”“操他妈的!”来福想着忍无可忍了,怎么就骂出声来,让下座的人都吃了一惊,以为他们说错了什么话。他知道自己走神了,马上采取了补救的办法,装着拉起呼来,那些人这才知道他那是梦话,并与他们无关。

    他装着睡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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