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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尊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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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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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

 

白天,灼热,漫长。夜晚,灼热,漫长。

太阳发誓,即便透支了体力也要老虎一回,就累了,有些慵懒,有些潦草,一整夜下来也拖不走自己的足迹。拂晓,农人起来,看天空,满是太阳昨天丢落的云霞,如线,如团,如块,如滩……一律呆着不动,专等老虎再次肃然登场。

“秋”是什么?是“禾”,是“火”。“禾”是庄稼,“火”是比两个日头的“大暑”更毒辣的太阳。农人收获庄稼,太阳调皮地安排了“火中取栗”来考验,于是,农人选择了太阳出来前的一段白天,就是拂晓。

拂晓,是一个奇美的词,她独特的意境,只在秋分时给人品赏。农人不写诗,他们只在拂晓劳作、收获。

女人喜欢拂晓,因为拂晓的时候蔬果上沾满了露水,这时采摘新鲜又甘甜,就像采茶叶一样有讲究。女人钟爱蔬果,因为它是贤惠的体现。女人爱得虔诚,所以很早起来打扫和收拾,让庭院干干净净地迎接蔬果回家,伺候开心她的男人和孩子。女人摘蔬果的时候,都是把洗净的花布围裙系在腰间,挎着篮子在田地里轻盈地穿梭。拂晓后回来,女人大呼小叫地在门外呼唤男人的名字,那满篮的蔬果压弯了一个女人的蛮腰。男人接进去,轻轻一掀,西瓜、玉米、黄瓜、茄子、豆角、辣椒……哗啦啦,水灵灵,琳琅满目地散落下来,堆满了一个大号的盆子。女人惬意地笑着,计划起这些果实的去向,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似在等待男人的赞美之辞。

男人喜欢拂晓,因为经过一个晚上的接纳,昨夜干涸的河床已经有了一条白白的水带子。男人开动抽水马达,铁筒里喷出带泥浆的河水,冲起稻田的水洼地里腾起一两只欢悦的泥鳅。稻田干枯了好久,正等待河水漫过田垅,给谷粒最后的浇灌。河水漫开去,漫开去,稻田里响起了嘶嘶的鸣叫。男人兴奋地走下稻田,发现原先的脚印已经干成了坚硬的模型,突出的泥尖比刀片还要尖锐,刮在脚上跳跳地生疼。男人走上另一头,扒开稻梗往里看,田地都开了手指粗的裂痕,黑乎乎的地变成了灰白白的坪。

孩子喜欢拂晓,他们呼朋引伴,提桶拿盆,到田野里干河坑,捞河鲜。人多的选大坑,人少的挑小洼。先下铁锹关上一道堤坝,把坑河分开了,两三人下来,站在河坑里,排成一排,瓢勺盆桶一起挥舞,齐刷刷地往外排水,不消半个时辰,河坑里的水就排干了。拉开水草,抓起欢蹦乱跳的鱼虾,逮住慌忙冲撞的螃蟹,最后就是慢慢地拾净河蚌和田螺了。

太阳出来了,像老祖母腌过期了的咸蛋黄,随即白炽耀眼,威风凛凛地喷出火来。

拂晓过了,树叶没动,河水却有微澜;脸颊没风,心里却有凉感。因为,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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