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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澄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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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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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真山悟真

悟真山悟真

                            

 

时光上溯25年,那时的我正是二十出头的青涩年纪,意气风发、躁动不安的心对世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屑一顾。那年初春的一天,我因为跟父亲斗气,跟随本村的几个同龄人跑到离家30里外一个叫尖山沟的地方去打工。那里山大林密、气候阴湿且荒无人烟,县医药公司选中这块风水宝地,于此间建起中药材种植场,在十几条沟沟岔岔里都种上了黄莲。为了管护方便,又在沟渠旁的一片空地上修建了几间房舍,招来我们一帮七八个人给黄莲搭架、除草。我曾经写过一组《药场记事》的小小说,其素材即源自于我的这段经历。

尖山沟南面,横着一座模样儿极高极陡的山峰,峰顶有寺,天气晴朗的日子,若想看看山巅上悬挂的寺庙,须使劲地抬头仰视好一阵,折腾得人脖子发胀发酸。给我们做饭的妇人就住在尖山沟口的包家坪,向她问询后方得知,这使人脖子发胀发酸的山峰唤作雾蒸山。再问她为啥叫这样个名呢?她说是因为这山太高,一年出去多数时候都云缠雾绕,气腾山峦,宛如刚揭开了一锅馒头,蒸汽四溢,所以就叫雾蒸山。

当时没心思去细究“雾蒸山”这三个字的真伪,只是觉得那妇人解说的既合情亦合理,而且还很有些诗意的美哩!直到多年后,才从当地研究民俗文化的人士那里了解到妇人当初对我们的解释不过是山民们朴素的想象而已,大错特错了,此山非“雾蒸”,实乃“悟真”也!以此类推,山名的由来自然也与“揭开了一锅馒头”毫无关联,而是由于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法名叫悟真的佛门弟子在这里潜心修行,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历经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圆寂之后,安葬于山中三塔峰上,人山相融,山以人名,因之被唤作悟真山。

                                        

十几年前,我们村上的一个老人去了悟真山。

不是去转一转就回来,而是住在哪里吃斋念佛。

老人年轻力壮时,是个杀猪宰牛的屠夫。凭着一身的力气和娴熟的技艺,他曾经纵横四方,名播乡邑,创造过属于自己的辉煌岁月。进入人生的夕阳时节,他却离家而去,皈依佛门,独守一豆青灯求得心海波平如镜。

对老人的如此举动,村邻们大都疑惑,满堂儿女的,家境又宽裕,跑哪地方去受的啥罪?那时的我,也是疑惑者之一。

生命的年轮转入中年后,我对待世态人生的态度明显的少了几分激越昂扬,平添几分豁达,几缕清淡。我的内心愈加渴求远离尘嚣,追寻清净,袒露本真。

忙忙碌碌的谋食之余,一次又一次的步入深山,被青山抚慰,被溪流冲涮,终于醒悟:我骨子里本就生满山峦,我血脉的源头就是奔涌的山涧。将自己全身心地放逐于绿水青山,与树木相拥,与百鸟缠绵,我的心间花儿灿灿,我的周身轻松快意无边。

而这个时候,我生发于十多年前的疑惑似乎有些云开雾散。

一个愿望悄然升腾于我的心间,我急切地想去悟真山看看。

先搜罗着看关于悟真山的诗文,找去过的朋友分享观感,结果是尚未登临,我的心中已经装进了整整一座悟真山。我把心中的悟真山配上一幅拍摄自县内其它景区的图片,拼凑成一篇自娱自乐的博文,贴在博客里存念,先后被省市两家报刊选发。东拼西凑,谬误难免,更兼以偏概全,我颇愧惭,但已无法收回,只好听之任之,等待亲身去过悟真山之后,再写新文将功补过了!

 

访求名山,得有机缘。

原本与几位文友约定在五一假期里去拜谒悟真山,理由是据说那个时候杜鹃花开的正艳,但由于天气因素,居然未能成行,只好推迟一周。5月7号那天,尽管天色显阴,但我们唯恐错过与杜鹃的相会,一大早,一行人就在县城中心的金源广场聚齐,毫不迟疑地往心中的圣地奔去。

供职于江洛镇文化站的文友会强借工作之便,几次去过悟真山,我们这次出行,他极尽地主之责,按照他的意见,为了一睹悟真山全貌,遍游悟真山景点,我们把车停放在沿川村的山寨沟里,从山南向上攀爬。

站在山寨沟人家的场院里向上眺望,悟真山像一个沉默寡言的隐者,远远地蹲坐在那里,并不显得雄奇挺拔,只是有些遥远的感觉。我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会强笑了笑,未多解释,只是说你走一下就知道了。

走过一段坡度比较平缓的荒滩之后,山势骤然陡峭起来,林木也密实起来。顺着山溪,绕着形态各异的卧牛石,在遮天蔽日的山林里爬行,不多一会儿,除了会强依旧神色自如,其他人都挥汗如雨,步伐迟缓了许多。好在有无数的林蝉隐身在林海里,一齐展开歌喉放声鸣唱,此起彼伏、感天动地的蝉鸣声,让我们兴致大增,再加上不时出现的奇木怪石、古藤枯桩、奇花异草、林泉碧水,一遍遍地为我们鼓劲充电,所以尽管走走歇歇的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山,大家的游兴非但丝毫未减,当终于爬到山顶,庙宇大殿门前的一棵牡丹张开洁白如玉的花瓣,热情奔放地迎接我们时,我们无一例外的都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了。

一片欢悦声中,用三块石头支起锅灶,点燃山火,烧水,泡面,吃锅盔,一次多么丰盛多么酣畅的野炊呵!

水足饭饱,乏气解过,会强先领我们去北面的山阴处看杜鹃花。今年气温忽高忽低,不久前还飘过一场雪,能不能看上杜鹃,大家心存忐忑,难得会强待朋友们一片热忱,他一边走一边不住地笑谈着安慰大家。

尚未到山阴处,听见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发现了脚下斜对面不远处的山洼里,正有一树白生生的杜鹃花在绿色的林海里荡漾。大家闻听,皆驻足凝视,唯会强不以为然,淡然一笑,自顾向前。

再往前走一段,山形乍然分开左右,眼前层峦叠嶂,由显到隐与远天相连。低头看脚下,已是刀削绝壁,绝壁之上,林木森森,素笺飘飘,紫红间杂,炽烈成片的杜鹃花把猎猎山风熏陶得激情澎湃,在山野间狂呼不已。悟真山的杜鹃果然名不虚传,蔚为壮观!此情此景,出现的实在有些突兀,一时竟令大家现出呆傻状,好久才回过神来,把欢呼雀跃的笑谈声争相抛向山谷,然后四散着选择合适的位置,按动快门把朵朵杜鹃收集在各自的相机里……

与华夏大地上的诸多名山一样,关于悟真山的杜鹃花,也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传说那些花是一位叫雪梅的姑娘变化而成。苦恋雪梅的小伙叫赵宝儿,求婚未果,雪梅殒身后,赵宝儿入观为道,不久因思念雪梅而气绝身亡,魂灵化作山雀,终日陪伴在杜鹃身旁,悲鸣不止,只有每年杜鹃花开时,才停止嘶鸣。

亲近过杜鹃,在神仙椅上领略过仙人遗韵,再折回身来到南面的玉皇顶、通天观等处一一参观。玉皇顶上,山风呼啸不绝,居高临下放眼望去,沿川河谷窄小若带,盘绕在山峦之间。细察之,原来二十多年前我在药场里仰头看到的悬山寺,即是建于玉皇顶巨石之上的这座小寺。

和不少名山胜地一样,悟真山也是佛、道同生共处。东边供佛,西边布道,朝圣者上得山来,朝佛拜道,悉听尊便。会强介绍说,悟真山开山门的日子在四月八,我们早去了三天,若赶上逢会的日子,山上的香客每天会有几百人哩!

从玉皇顶上下来,回到先前生火野炊的佛殿前那片草坪上,打算下山时,遇到刚刚从山北江洛镇那边上山的一帮善男信女,老老少少十几个人,背着米、面、蔬菜,拎着清油、水壶等做饭的一应家什。寒暄中,方得知他们是上山来筹备庙会的。看着这帮人背负的大包小包堆放在那里,再听会强讲说山顶上修建的那几座庙、观,所用水泥、沙料、砖瓦等物,都是悟真山周围四村八社十里八乡的信徒们从山脚下一路跋涉、历尽艰辛一趟趟地背上山来的,我已不再鲜活的心被这些人深深感动。回想上山来的路上,我们空着身子,尚且气喘如牛,如果再给我们背上加载点东西的话,其惨状一定狼狈不堪。

信仰的力量比钢铁还要硬。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赞颂革命者的话,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用在这些人身上也很恰当。

傍晚回城,半夜里一场大雨从天而降,而且一连下了好几天,气温也大幅下降。我不止一次地感慨:真庆幸啊,要是哪天稍一犹豫的话,悟真山阴那些摄人魂魄的杜鹃花还能看得上吗?

这应该就是机缘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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