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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拱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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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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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

己亥清明下午,与老牛小酌于咸阳学道门巷口地摊,一盘卤肉,一盘素拼,一瓶老酒,聊着喝着,酒瓶见底,各自走人。

这样的情景已多年不见,恍惚有一种昨日重来的感觉;喝这么多酒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是没有遇着今日这般放松自在的场合。

掐指算来,我与老牛真正交往已有二十个年头。2001年,我从勉县到咸阳,与他共事于同一个部门两个科室,他任法律顾问室主任,我则在秘书科当科长。一来二去,竟从心照不宣的同事成了互相赏识的朋友。当年咸红路两边的小饭馆,几乎被我们吃了个遍,一瓶磨砂太白二一添作五,谁也不让谁。2002年初,因为多种原因,我又从咸阳调回勉县。临别之际,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却召来几个小哥们,在清侠红油麻辣烫为我“饯行”。那晚喝的什么酒早就没了印象,但王维那首《侠客行》却从此铭刻在了我的心底,“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没有想到的是,时隔四年,我再次来到咸阳,再次成为一个部门的同事。

同在一口锅里搅饭,难免就有龃龉。为了工作,我俩没有少吵。有一次,我请他晚上下班后陪我去西安接待一个外地的好友,返回途中已是深夜,我俩却为一件咂牙的闲事互不相让,当时气得我要下车走回去……我不止一次想过,这是朋友吗,这种友情会长久吗?想来想去,我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大的毛病。在很多人眼里,他的最大不足就是喜欢较真,认死理,即使是朋友也不留情面。但是在我俩不断吵架、磨合的过程中我也发现他有一个最大优点,即使咱俩吵翻天,也仅仅限定在咱两人范围之内,决不会请领导来当裁判,更不会背后添油加醋捅刀子打小报告,由此便可断定他是一个心胸坦荡、心术端正的男人,他之所以让人感到不舒服,在于他不肯违背内心,阿谀逢迎。所以,咱俩经常是八小时之内面红耳赤吵架,八小时之外敞开胸怀喝酒。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咱却觉得再正常不过。

其实,静下心来想想,我的性格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要认准的死理,不也是一根宁折不弯的强骨头吗?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都是那种原则有余灵活不足的人,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那些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人,那些工于心计口蜜腹剑的人,那些狐假虎威善于借势的人,那些目光闪烁看人下菜碟的人,那些左右逢源拉帮结派搞小圈子的人,我应付不了,他也应付不了,相似的心理底色使我们走得近些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再者,我也想过,咱俩纯粹是君子之交,不是为了利益,更不是因为某种目的拉拉扯扯,在某种程度上,咱俩甚至还有很大的区别,比如他喜动,喜欢骑车、摄影、生吞活剥吟几句歪诗,而我则喜静,业余时间喜欢猫在家里看杂书、写小文、喝茶、发呆,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往,他有他的为人处世原则,我也有我自己的行为生活方式,做朋友就得多理解朋友,体谅朋友,支持朋友,不要让朋友因为自己感到心累,更不要让友情成了一种负担。以利相交的人,利尽则散;以权相交的人,权去则倾。唯有君子,和而不同,相望相守却最能长久。

2004年我乔迁新居。国庆期间他骑车回勉县探亲,顺便给我带了一件唐三彩马工艺品以示祝贺,不曾想他却在经过洋县一段下坡路上牛失前蹄,连人带车摔到路边沟里。当他满脸伤痕把那件摔断了一只前腿的唐三彩马拿到我居住的五楼时,我大笑,他也大笑,然后咱俩就用透明胶带把那截马腿粘上去。

至今,那匹呈奔走状态的唐三彩马还放在我家博古架的最上端。看见那匹马,我就想起“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意味深长的谚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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