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秋诗三首

黑眸秋诗三首

红尘渡口

夜色淹没天空的时候

摆渡人停了船，从眼窝中取出两盏渔火

点亮涛声

漆黑的夜，突然生动起来

虫鸣活了，蟀语活了，蹲伏着的山，蠢蠢欲动

苇枝子一下一下刺入江体，水腥气

缓缓沿着江边弥漫

摆渡人坐了下来，在旱烟锅里，点亮一颗星星

吸一口，一点红光，揪出深深的皱纹

咳嗽声突然响起，粼粼的光点，被咳成密集的鱼鳞

闪缩着，铺陈开去……

快触到岸，却已消失不见

树的心事，影影绰绰地沉没在水底

默不作声

没人知道，渡尽世间千万人，摆渡的人

却始终没有渡过，自己的迷津

秋葵

那块大石头，总是用轻蔑的眼神

用“乡巴佬”的嘲讽

死死地，摁住我的童年

有个声音高呼：低头！低头！

但，无数次挣扎后

我仍含着泪，让两瓣叶片

捧起阳光

后来，许多石头一般的人物，用漠然的眼神

用对草芥般不屑一顾的态度

盛气凌人地，逼向我的青年、中年

许多声音在暗地里，咬着牙齿胁迫：低头！低头！

不过，无数次坚守后

我仍带着风雨，带着伤，顶起一盘籽实

拔节，迎向阳光

现在，已是九月

——我所有的籽实已经成熟

这时，我，终于如它们所愿

不过，是以俯视的姿态，怜悯地，对它们

弯腰，低头

河岸，鹅卵石

立秋了，河水清浅下来

水中，有经年的倒影残留

站在岸边，枯树一般的我

看见一个个走向秋天的男人，被生活，掺杂流水打磨

身影浓缩，圆滑，慢慢地蹲下

伏成一颗颗

坚硬的鹅卵石

我想，我，也是其中的一颗

见惯了风浪，烟云，潮起潮落

见惯了天高，水寒，澄净污浊

却还固守着又臭又硬的清高

在岁月中，独自沉默

——也许，终有一天

鹅卵石会被谁孵化，炸开，飞出一只只

雪白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