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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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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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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石春荣(短篇小说)

“我对你有一点心动。” 镜头里,梅子袒露着大半截身子,用妩媚得不能再妩媚的眼神对着我讪笑。

梅子说,来吧,来陪我聊天,喝酒,消遣寂寞,来陪我睡睡!

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梅子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男人说这样的话,但这样的话听进我耳里,依然很受用。

于是,我对着镜头说,好吧,梅子,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我冲出旅馆,叫了辆计程车,驶向梅子的住处。

梅子已经等候在楼下。她亭亭玉立的身影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见到我,她莞尔一笑,几步上前,轻轻地挽住我的手臂。

“我担心自己很快就要死了。”梅子一开口就让我大吃一惊。

我停住了脚步,惊讶地迎视着她的眼睛。

“我发觉自己像一个空壳一样,用手一捏就碎。”梅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尔后把头轻轻地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梅子悠长的叹息声里有无尽的颓废与迷离。

在此之前,我曾暗地里做过千万种假设,设想过千万种与梅子第一次相见的罗曼蒂克。只是,现实与想象还是有很大的差距。除了美貌没变,梅子的真实容貌颠覆了我此前对她的印象。她天马行空的话语一下子就震撼到了我。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她。

见我一脸的懵逼,梅子似乎有点失望。她苦笑了一下,说,走吧,去我的房间里坐坐。

我跟在梅子身后,走过窄窄的过道,拐了几道弯,来到了她那间位于地下室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那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屋子里很凌乱,除了一张堆满了衣物的单人床,就只有一张精巧的电脑桌。整个屋子最显眼的就是一面与小屋子不够协调的大镜子。镜子位于电脑桌上方,长宽均超过了一米,正对着那张单人床。

关上了房门,梅子拉着我的手坐在了床沿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见面吗?因为你是第一个对我说‘我陪你’这三个字的男人。”梅子用手指了指大镜子中我和她的身影,性感的嘴唇蠕动着,眼角流出了一行行泪水。

如果我说,我与梅子相识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八小时,一定有人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却是事实。

八小时前,我刚下了火车。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座临海的城市。我独自一人来这座城市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除了随便走走,我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个人——一个浑身都充满罗曼蒂克气息的漂亮女人。

喜欢标榜自己很随意的人,大多数骨子里是罗曼蒂克的。通俗点说,也就是信缘的人。我当然也不例外。于是,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我打开了微信的“搜素雷达”。我正准备通过搜索来点什么美妙的奇遇,提示音告诉我有陌生人主动通过“附近的人”申请加我为好友。点开一看,一行令人怦怦心跳的文字映入眼帘:一个无处安放欲望的女人。

我素来都有猎奇心理,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加了她。就这样,我和梅子在缘分的天空里相遇了。

在我和梅子的第一次聊天中,梅子一开口就说:“我是一个坏女人,一个拥有无边欲望的坏女人。”

一种凉飕飕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大脑。尽管早就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非同一般的人,但我还是惊异不已。在稍稍踌躇之后,我回复道:“你是在说反话。感觉告诉我,你不是坏女人——你只不过是一个有点特别的女人。”

见梅子不再回应,我补充道:你很会撩人。

过了很久很久,梅子答非所问地冒出一句:你知道我刚才忙什么去了吗?

我猜不透她问这话的用意,便回复了她一个笑脸。

可梅子却缠着我要回答她这个问题。并把这个问题上升到了一个高度——能否继续聊下去,就看彼此是否心有灵犀!

一个写作者的敏锐让我猛然间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于是,我飞快地回复了六个字:“照着镜子行乐。”

发出这几个字时,我的心是忐忑的。

如其说我是在回复梅子,还不如说我是在回味自己的某个嗜好。

梅子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回复我。用她后来的话说,她那是被我的话惊讶到一时缓不过神了。

梅子发给了我一个心形的图标。然后说了一句令我无比惊喜的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看着镜中的梅子一件件褪掉自己身上的衣物,我由原来的雀跃变得局促不安。

“我们能不做这事吗?”我苦笑着阻止着梅子。

“哈哈哈!”梅子仰头大笑。我敏感地察觉到,在她对着镜子哈哈大笑之时,一行行硕大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的心隐隐发痛。

“既然不愿干这事,你为何还要赴约而来?”梅子慢慢恢复了平静。她倚靠在我的肩膀上,表情极其复杂。

“我不是伪君子,我也有七情六欲。我只是不想伤害你。”我摇着头。我的内心矛盾极了,不敢直视镜子中梅子那性感的身影。

“我对你真的有点动心。”梅子突然站起身来,在我面前扭动着她婀娜的身姿,然后继续说:“就在这间小屋,我曾约见过将近三十个各型各色的男人,而你,是唯一一个坐怀不乱的。我看得出,此刻,你并非没有欲念,而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我敢肯定,你和我一样,一定都有着极其隐秘的心事。”说到这里,梅子用纤细的手指划过我的胸前,妩媚的眼神有着无尽的魔力。

梅子的话令我震惊,她妩媚的眼神令我难以抗拒。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得就着梅子的话说出自己前来赴约的真正原因:“你像极了我的一个网友,准确点说,你的言谈举止像极了我的一位网友。我一直在寻找这位网友……”

“当真?”梅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表情有些夸张。

我点点头。

梅子俯下身子,凑近我的耳根问:“那女孩也在这座城市吗?她是不是很漂亮?”

我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意识到了某种不妥,赶紧解释说:“是的,她也在这里。你和她长得很像,你们都很漂亮。”末了,我补充了一句:“我是说你们的背影很像。我只见过那位女网友的背影。”

“哈哈,你们交往多久了?你只见过她的背影?”梅子笑了。

“交往一年多了,但我真的只见过她的背影。”我如实回答。

“你在寻找她?她不理你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梅子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抿着嘴笑。

我想笑,但笑不出来。我的那个网友是个诗人。我之所以急急地从另一座城市跑过来寻找她,是因为她曾不止一次说她就要死了。我和她交往了一年多了。她突然在半个月前中断了与我的联系。我总有某种不祥之兆,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

而眼前的梅子,似乎让我隐约看到了一点那位网友的影子。

梅子重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然后朝我摆摆手,说,你可以离开了,你快去寻找你要找的那个人吧。

我在怅然若失的感觉中走出了梅子的房间。

刚回到旅馆,我就收到了梅子发来的信息。打开一看,是一句令人震惊不已的话:“其实,你要寻找的人已经死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没有理由不惊讶。

我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梅子没有直接回答我。在约莫五分钟之后,她发给了我一个链接。我打开一看,在一篇题为《生命的凯旋》的日志里,我看到了一些似曾熟悉的天马行空的语段:

我流泪了。“我陪你”,这大约只是一句应景的话,只是不曾有人对我说,就算是假的也好。我真是太孤独了,轻易就流泪,为莫须有的人。我无法沉醉了任何人,只能沉醉于自己……我是欲望的奴隶,被它牵引着走向天堂,再坠入深渊。我是爱的奴隶,哪里有爱,我就跟随而去,不管前面是悬崖还是陡峰。我愿为爱死亡,而现实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我对生活感到失望,我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我只想结束自己,结束生活……在这段时间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小星球、第三空间,我明白了生命的天地轮回和生生不息……我沉浸在一个能看到灵魂和力量的“虚拟世界”。我不知道它的真实存在性,但我知道它是一个笼罩我的小球,一个囚禁我的牢笼……我总是担心自己要死了,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害怕死,又很想死,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

千真万确,这完全是那位在半个月前突然中断了与我联系的女网友安子的口吻所说的话。梅子?安子?难道?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来不及细想,我立即向梅子发出视频通话的邀约。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梅子没有接听。

我飞身冲出旅馆,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朝梅子租住的地方飞驰而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梅子那间位于地下室的小屋子,不管我如何拍打房门,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急迫之下,我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赶过来,打开房门一看,令人诧异的是,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了梅子的身影。

警察根据我提供的微信号等信息查询到了租住在那间小屋的女孩的身份证信息。这才得知租住者名叫石春荣。

但看到石春荣三个字时,连警察都愣住了。石春荣?这不就是十多天前在离此地两公里远处的一间公寓里自杀身亡的那个颓废女诗人吗?她怎么可能又在这里现身呢?难道此地是石春荣生前租住的另一住处?那今天出现在此租屋里的那个自称是梅子的女孩究竟是谁?她跟石春荣又是什么关系呢?对此,连警察们都诧异无比。

“你真的确定刚才曾在这房间里与这个女孩子见过面?”警察翻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中那个摆弄着风情姿态的女孩问我。

照片中的女孩分明就是梅子。

我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是的,我确定刚才在这个房间里见过她。”

梅子像突然间从这个城市蒸发掉了一样。留给了我们无数的谜团。而我,为了配合警察的调查,不得不把与女网友安子交往的点滴托盘而出。

从警察的话语里,我初步判断我要寻找的女网友安子应该就是已经在十多天自杀身亡的那个颓废女诗人石春荣。只是,我无法理解的是,从照片上来看,那个已经自杀身亡的女诗人石春荣分明就是我刚刚在那间小屋子里见过的梅子。显然,石春荣与梅子不可能是同一人(毕竟石春荣已经死了)。那为何她们的容貌乃至神态都如此相似?难道她们一对长相相似的亲姊妹?可从警察那里了解到,通过户籍查询,石春荣并没有亲姊妹。

如果说石春荣就是曾与我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交往了一年的网友安子,那不仅无法解释为何安子与梅子容貌乃至神态都如此相似?也无法解释梅子在安子自杀后十几天还出现在以石春荣的名义租住的房间内的真正原因!

再说,我与梅子的相识似乎不再仅仅只是一种巧合。只是,梅子主动找上我的真正用意是什么?难道???我百思不得其解。

冥冥之中,我预感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要发生。

果然,就在当天下午,传来了我曾去过的那间地下室的老房东暴毙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条件反射般地想到了梅子。我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我决定再到那间地下室去看看。

我叫了一辆计程车,一溜烟朝梅子曾经租住的那间出租屋方向疾驰而去。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一接听,传来了梅子低沉的声音:“半小时后,孤山公园左边亭子见。”我正欲问点什么,才发觉电话早已被梅子挂断了。

我赶紧跟司机说去孤山公园。“去孤山公园?那儿离这里挺远呢!”司机一脸疑惑。

“有多远?半个钟能到吗?”我问。

“开快点应该差不多能到吧?不过……”司机一脸的迟疑。

我明白司机的意思,立马掏出两张伟人头塞了过去。司机这才嘟囔了一句:“唉,好吧!那地方我们一般情况下真的不愿跑啊。”

我打开百度地图搜索了一下“孤山公园”,才一下子明白了司机不情愿跑那个地方的原因——原来孤山公园只不过是一片公墓区的“雅称”而已。

梅子竟然约我在墓地里见面?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顿时有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来到约定的地点。在一排排大小不一的坟墓旁边的一座矮小的四方亭子旁,我见到了一袭白装的梅子。

梅子警惕地环顾着四周,见四下无人之后,她慢慢走近了我。

“谢谢你能按时赴约。”梅子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你认识安子吗?”我脱口而出。

“哪个安子?你是在说你要寻找的那个女网友吗?”梅子仰了仰头,眸子里闪过几丝光亮。

我点点头。“如果我说不认识安子,你会相信吗?”梅子似笑非笑的神情里有种令人难以琢磨的狡黠。

我摇摇头。我知道梅子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梅子接下来的那句话一下子震撼到了我。她说:“如果我说,我就是安子,你会相信吗?”

“你就是安子!”我一把抓住梅子的衣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恨不得要一下子把她看穿似的。

梅子轻轻推开我的手。她偏过头,抬眼望向前方,一脸的平静:“其实,我是不是安子并不重要。你此刻应该关心的问题是:我为何要约你来这里见面。”

“你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安子吗?”我明知梅子想转换话题,而且一定是我感兴趣的话题,但我还是故意避重就轻。

梅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她没有与我无厘头地纠缠下去。她若有所思地左顾右盼一番之后,示意我跟着她走。

梅子带着我朝四方亭左边的那排坟墓走去。我强作镇定地紧跟在梅子身后,无数的疑问挤满了我的整个脑海。

也就在这时,我本能地联想起了那老房东突然暴毙的事。我预感会有更惊心动魄的事要发生。

梅子带着我在最靠边的一座极不起眼的坟墓前停了下来。

只见梅子双手合一,面对着坟头,深深地拜了三拜,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写有某人名字的小纸片,小心翼翼地放在坟前的泥地上,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用打火机把那纸片点燃。

直到纸片燃成了灰烬,梅子才转身看向我。

“你应该猜出我为何约你来这里了吧?”梅子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

“猜不出。”我摇摇头。

我没有骗她。我真的猜不出。

“那你过来看看这些吧!”梅子指了指坟头那块用普通卵石做成的简易石碑,示意我走近一些。

走近了几步,我才看到那块卵石上刻着浅浅的文字。仔细一看,我顿时愣住了——因为那石碑上坟墓刻着“石春荣”三个字。

石春荣不是十几天之前才自杀身亡的吗?而面前的这个坟墓显然有些年月了,至少也修建好几年了吧,这座坟墓的主人怎么可能是石春荣呢?再有一点,梅子和这座坟墓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把我个与她们毫无瓜葛的人邀约到这样特殊的地方来,难道仅仅是为了让我做个见证?我不由自主地再次联想起了那老房东突然暴毙的事。我的惊悚不言而喻。

“这石春荣到底是你什么人?据说你租住的那间租屋也是一个叫石春荣的人向房东租的,而那个石春荣据说就是十几天前自杀身亡的那个女诗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边连珠般地发问,一边本能地退后了两步,像打量外星人一般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脸上始终挂着浓浓愁绪的名叫梅子的女孩。

“我知道你会对这些事好奇。这就是我约你来这里的原因。还有一点你应该也觉得挺奇怪的——为何那个老房东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暴毙?”梅子避开了我的目光,说完深深地“唉”了一声。她原本急促的话语被最后那声悠长的叹息拉得支离破碎。

“你快说,这都是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梅子的双臂,使劲地摇晃起来。

“为什么?哈哈!其实在未见面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了。”梅子挣脱了我的双手。她甩了甩被我抓痛了的胳膊,似笑非笑地瞅着我说:“因为我很快也要死了。”

说完,梅子标志性地妩媚一笑,然后轻轻地朝我挥挥手。

直到走出了七八步远,梅子才回过头来冲着还在发愣的我喊:“亲爱的小说家先生,亭子第三根石柱下有我要交给你的东西……”

我顿然醒悟过来,梅子分明是在向我道别。她究竟要把什么事情托付给我呢?

“你……你千万别想不开……”我冲着梅子匆匆远去的背影喊。可话出了口,才发觉喊出的声音低得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我的心突突直跳。我疾步来到刚才与梅子见面的那座矮小的四方亭,很快就在第三根石柱下方的一个小洞里找到了一张对折着的两寸见方的小纸片。纸片上只有细小的几行字:我已经把你设置为了唯一可以访问我QQ空间的好友。如果你感兴趣,就进我的QQ空间,在那个名为“怪梦录”的文集里,一定有你想知道的东西。落款处是令我震惊的两个字:安子。

难道梅子就是我要寻找的网友安子?尽管我有过某种预感,但当这一事实摆在了我面前时,我还是惊讶无比。

既然梅子就是安子,那最最关键的那个人——石春荣究竟是谁?十几天前自杀的那个叫石春荣的女诗人和在坟墓里躺了很多年的这个石春荣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而与她们都有瓜葛的梅子,不,应该说是安子,与她们有何牵连?刚才梅子亲口提及那位老房东暴毙的事情,很显然,老房东的死与她有关。梅子主动提及老房东的事,是不是在对我有所暗示?

要想解开这些谜团,看来只得按照安子留下的纸条上的提示进她的QQ空间去寻找答案了。

我把纸片攥在手心,匆匆离开那个叫“孤山公园”的地方。我刚走出孤山公园,就见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围着一群人。我的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地浮现出梅子颓废的神情。我猛地一惊,预感到了不妙。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被小车撞得血肉迷糊的女孩横躺在血泊之中……

梅子死了。在验证她的身份时,警察遇到了尴尬——梅子所有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信息,比如曾经使用过的手机号码,QQ号甚至银行卡之类的都全指向了一个人——石春荣。但事实上,早在十几天前,那个真正持有“石春荣”这个身份证的女孩已经自杀身亡了。

年轻的女租客和老房东在同一天死了。即使再迟钝的人也能联想到一点什么。而在这短暂的一天时间里,我这个原本与此不相干的人也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到了这个迷案之中。

在协助警察办案的过程中,我承认了自己与梅子在“孤山公园”秘密会见的那一幕,但我却隐去了最关键的一环——梅子留给我一张署名为安子的小纸条的事。

在安子的QQ空间里,我读到了许多隐晦的文字。她那长达三十几万字的《怪梦录》里收录的全是她最近十年多时间里断断续续记录下来的一千五百多篇散乱的日记。也就是说,我并没有能够像她在留给我的纸条里所说的那样从她的QQ空间里找到我想知道的东西。我只是从她梦呓般的叙述中寻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其中有几点跟理顺我心中的谜团是有帮助的:1、安子是私生女。2、安子似乎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3、她十三岁那年,为了生存,她那被人抛弃的母亲跟一个本地老头子同居了。4、住进那个糟老头家的第二天,那个糟老头当着她母亲的面欺负了她。5、在她逃离那个糟老头家的第二个月,她的母亲失踪了。6、两年后,她妹妹也逃出那个牢笼。7、因为当年没有进行户口登记,她计划中的漂泊无数次受阻。万般无奈之下,她把自己的所有痛苦全写进了文字里,她在泪水中成长为所谓的诗人。8、在十八岁生日那天,她们用身体赚来的钱在“孤山公园”为她们自己买了一块墓地。9、她们喜欢穿着孝服表演节目给陌生男人看。10、她决定要离开了,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她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她的母亲当年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她母亲的死因只有一个:在她逃离之后,那个糟老头看到了永远霸占她妹妹的机会,而她们的母亲似乎开始有所醒悟……

安子没有在日记里提及过我曾去过的那间位于地下室的出租屋,没有提及过与梅子同一天死去的那个老房东,更没有提及“石春荣”三个字眼。但我还是敏感地联想到了一点什么。

警察还在没完没了地询问我有关安子和梅子的问题。他们始终纠结于我为何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最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原本应该他们去弄清楚为何同时出现几个“石春荣”这个的,可他们每次一开口,就总要不耐其烦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你得说老实话,你知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石春荣?”

谁是石春荣?唉!你们问我?我正想问你们呢!

我无奈地在心里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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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构精巧。

陈美荣   2019-04-30 1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