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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材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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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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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

小白是我们家养的一只小白兔。

其实,女儿想养的是一只小狗,很早就想了,她特别喜欢小狗,甚至上高中那会就被同学取了绰号叫“狗”。以前,总觉得养狗狗是富人家的事。想象中夕阳的余晖里,总是一位带着面纱的贵夫人,牵着一条有着纯正血统的苏格兰牧羊犬,优雅地漫步在青草地上......这显然离我们家很遥远。

一天中午,妻子突然就莫名其妙地带回来一只小白兔,我们都很诧异。妻子说,逛花鸟市场时,路过朋友的姐姐开的宠物店,看到那小白兔太可爱了,简直爱不释手,就买下了。

“才50块钱,连笼子。”妻子说得很轻巧。

我很生气,因为女儿出院时,医生就叮嘱过“远离小狗小猫”,怕小动物身上带着病菌,对女儿身体不利。

便寻思找个机会把小白兔送人。

但只过了几天,我们就舍不得了。因为小白兔实在太招人喜欢了:玛瑙一样的眼睛,高耸的耳朵,一身洁白,气质高雅,性格温顺,加上我自己也属兔,总怀有别样的感情。

既然接纳了它,就给它起了个名吧:小白——简约又纯洁。

刚开始,小白因为个小,怕它到处拉便便,我们就把它关在笼子里。小白的生活就在局促的笼子里,吃喝拉撒睡全在。我们每天往它的食盒里放置兔粮外,胡萝卜青菜叶子都是它的主要食物,还在它专用的水壶里注入凉开水。

很多人都说小白兔不好养,尤其是单个更不好养,寿命短的就三五天,长的也不过一个星期十来天,这在我们心头蒙上阴影,不敢轻易放纵它。有经验的朋友还善意提醒我们,不能让小兔吃带水分的草,要把草晾干,这样不容易染病——小白兔免疫能力太差了。

自从家里养了小白,就多了一份牵挂。女儿上班往家里打电话,总要问:小白白怎么样了——这是她特有的叫法,在“小白”的后面附缀着一个轻声的“白”,也许这更能代表她的意思:可爱、亲切,还从网上给它买一些黑麦草和圆圈圈;妻子买菜的时候,会多买一些青菜叶子;我呢,懒人一个,整天闲在家里,兴致上来,会把小白关进笼子绑在自行车后面,带它到江边的草坪上,一会看着它乖乖地吃草,一会看看滚滚河水发呆。末了,扯一把它喜欢的青草回家。

妻子就揶揄我,买了个兔子居然与主人惊人的相似,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消磨过去,小白长的一天比一天高大,甚至有些魁梧了。我们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和观察,也不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它可以随便吃青草随便喝生水了。小笼子显然关不下它了,即使你要把它关进去,它也会用前脚抵住门往后顶。放在家里,它就满世界乱跑,尤其爱钻一些狭小的地方。可能正处在长牙期,尽喜欢咬东西,软中带硬的东西是它的最爱,什么墙纸啊拖鞋啊都被它咬得面目全非。一不留神,它就咬遍了家中所有的电线,这是最让我们恼火的。于是,我们只好把它赶到阳台上去。

小白天生爱干净,它从来都不会随处大小便,在里屋玩的时候,它就憋着;到了阳台它就自己找到水池的下水口排泄。

小家伙似乎有些喜新厌旧,很多食物吃几次就不要了,唯独对苦麻叶情有独钟。妻子买菜回家带来苦麻,还没走到阳台门,它就飞快地跑来迎接,围着你团团转,缠着你的裤脚边嗅边咬。也许它太饿了,忙不叠地撕咬着,发出清脆的“嗤嗤”声,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比起狗狗来,小白兔显然要笨的多,但笨的可爱。我们常常戏弄它,把菜叶举过它的头顶,它跟着昂起头来追咬,你往它的身后慢慢挪去,它就跟着向后仰,向后仰......终于失去平衡,轰然倒地,一个四脚朝天,简直太好玩了。

有时,我们可怜它,放它一马,让它到里屋溜达一会。一旦进了屋,它就撒了欢似的在宽敞的客厅里快速奔跑,甩着头扭着屁股尽情地嗨。嗨啊嗨,嗨啊嗨,常常因为速度过快,拐的弯太急而滑倒。没事,起来再跑,跑了再摔,真是萌到家了。

小白特别机警,稍有声息就竖起它那双长长的耳朵细细谛听,还会像袋鼠一样站立起来向外面的世界瞭望。它最惧怕突如其来的尖声,不要说炸雷和鞭炮声,就是不经意的打个喷嚏也会吓着它。

我们以前不懂小白,要逮它时就去抓它的脚,它就拼命地争脱。其实只要轻轻地触碰它的额头它就不动了,再顺着它的毛抚摸,它就整个身子躺下来眯起眼享受了,这让我想起《木兰诗》里的“雌兔眼迷离”——我怀疑小白是一只母兔了。

到了中午,小白是要午睡的,全身心完全放松,趴在阳台上。阳光从树叶间隙小心翼翼地筛在小白身上,显得格外的慵懒和惬意。当然,如果这时它的伙伴小乌龟还不知趣,依然挡在它下榻的地盘上,小白会粗暴地把它掀翻在地——饱受欺凌的小乌龟只好翻个身乖乖地溜走了。

我睡在书房,紧挨着阳台,小白每天晚上都要来烦我,拍着门想进到里屋来。窗纱门都被它挠破了,我只好再关上一层玻璃门。天热又不好全关上,只留一条缝隙透透气。小白就使劲推着门,久推不开,便踮起脚竖立起来向屋内张望——看上去已经很有高大帅的范儿了。伴着小白的打闹,我迷迷糊糊地睡去了。半夜醒来,也不知几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小白就委屈地躺在门缝边睡着了,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在它身上,让人看着格外的心疼,格外的不舍和怜惜。也许它太孤单了,也许它太寂寞了,是不是它也害怕一个人的黑夜?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女儿从网上买来了巨大的狗笼,搁在一楼的储藏间。比起楼上,储藏间显然要阴凉得多。每天,临近中午就把小白放到储藏间,到了晚上再把它抱到阳台上。

八月四日,是入夏以来最热的日子。我们发现小白身上长了好多跳蚤,而且已经蔓延到了里屋,这是我无法容忍的。决计第二天要将小白送到乡下,找一户有小孩喜欢小白兔的人家寄养,我们出口粮,再补贴一点钱,这样隔三差五就可以去看看它。

万万没想到,就在这节骨眼上,意外发生了。

晚上,妻送朋友下楼后,顺便带小白到小区草地上走走,一条未拴套索的恶犬不知什么时候窜出来,猛然扑向小白,幸好小白天生敏捷,发疯一般跑了。可怜的小白,从来都不会出声的它,一边凄厉地叫唤,一边拼了命地狂奔。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一切都毫无征兆,妻与狗主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根本无法阻止和追赶,几个回合下来,小白终于躲在低矮的车底下,恶狗身躯太大进不去,总算躲过一劫。妻拿着棍子赶走了恶犬,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白从车底下拉出来。

走到单元门口时,小白似乎体力已经透支,趴在地上急促地喘着粗气——这些天天热它都这样急促地喘息。妻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是受了点惊吓而已。于是就喊女儿下楼,去超市购物了。她们把小白赶到储藏间门口时,小白又趴下了,她们俩也没在意,以为小白可能跑得实在太累了,就任由小白趴在那儿休息。

将近一个小时后,她们返回,便开了储藏间,让小白进去,小白踉踉跄跄进了门,就在它新安的家——大铁笼门口倒下了,声音异常地喘着粗气,女儿一看马上哭着给我打电话。我从女儿的哭声里意识到事态严重,忘了自己刚开过刀的脚,只一分钟,就飞快地从四楼冲到储藏间:

小白痛苦地斜躺在地上,双脚抽搐着,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女儿坐在椅子上只有哭,妻子木然地蹲在地上,催促女儿赶紧离开。我一看这情形也吓坏了,便俯下身,右手托着小白的头,左手抚着它的身子,轻声安慰它:

“小白不怕,小白不怕,有我呢......

    “小白不怕,小白不怕,有我呢......

小白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无助地看着我,是向我诉说它受了多么大的惊吓,作最后的道别——它再也听不到我的呼唤了......

只几分钟时间,小白抽搐的双腿就不再蹬了。女儿哭着问,小白白是不是已经......

妻子有点不太相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抚摸着小白:它的头、它的毛、它的身子它的脚,小白的眼睛渐渐地黯下去黯下去,嘴唇也由紫色泛成苍白......

女儿哭了一整夜;妻子哭了一整夜;我,模糊着双眼,看了一整夜的天花板。

我们都很内疚,没有想到小白竟然被吓死了,而且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这甚至比直接用刀杀了它还残忍。如果它因为衰老或者病死,我们似乎好接受一点,这让我们完完全全没有预料到。我们内疚的是我们未尽到主人应该预见的凶险,事后又没有能够及时安抚——我们没有好好地保护它,至少可以让它在走的这一刻能够安详地离开,让它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安静地栖息,而不是带着极度的惊恐。

这是2015年对我最大的一次心里冲击,无法挥去小白的死留给我难以言说的阴霾,我甚至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条与我们朝夕相处了四个多月快乐时光的生命——四个月的片片回忆,是一支支无情的利箭穿透了我的胸膛!

我从来不信灵魂,但我坚信小白是有灵魂的!

小白,是不是上苍安排我们之间的缘分已尽了,你该启程了?

但愿你在天国里安息,不管那里有没有恶犬,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一定要自己学会坚强与勇敢!

 

2015.8.8 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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