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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以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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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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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辣微醺家乡味

 阮以敏

 

举凡经历过艰难困苦的人,都倍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国泰民丰的日子。

老家俗语说:“鲜黄瓜会受得了吃,虾苗不会受得了吃。”意思是说,鲜黄瓜鱼再贵,一年也就吃一两次,吃就吃了,吃完就没有了,不再买。而“虾苗”(用虾的皮壳等下脚料研磨,加红糟、食盐腌制食品)是一日三餐都要配饭吃的,假如都大口大口地吃,就真的吃不起了。

早年的山区农村,农产品基本上是自产自销,海产品要从海边的宁德来。寒冷的冬天,临近年关,鱼贩子都会运一拖拉机黄瓜鱼送到乡村,农人们一拥而上,从冰块中掰下黄瓜鱼,买它三两斤,准备过年。能买五斤十斤的,那是“大户人家”有钱人了。当时的黄瓜鱼是纯天然海洋野生,肉质结实脆口,味道鲜美清甜。多放点水,第二天结成冰冻,那“冰冻”也是相当可口,可谓“无鱼冻亦可”。哪像现在人工养殖的黄瓜鱼,不管怎么加工,都做不出味道,都不好吃。

“虾苗”算是农家人吃的最主要海产品,一年四季基本不断。只是偏咸,夹多了也咽不下。每天装一小碗,放在蒸饭的木制饭甑中蒸,假如家有条件能加一勺子猪油,一股油香扑鼻,那就好吃多了。

至于“糟菜”,是我老家古田大东地区叫法,而且是专指芥菜腌制品,古田小东地区称为“腌菜”,范围相对比较广,包括其它品种蔬菜。叫“糟菜”是从配料角度称呼,“腌菜”则是从制作工艺角度称呼,都是早年农村常年备用的小菜。“糟菜”食材简单,仅芥菜、红糟、食盐三样。红糟即酒糟,是酿酒后筛滤剩下的糟粕,鲜艳浓香,可谓时间沉淀出的美味。芥菜晒至半干,拌以红糟、食盐揉搓,柔软后装入瓮中,瓮口再铺一层食盐、红糟,其味还可渗入菜中,然后撕几页旧书盖上,用塑料薄膜包住,绑上带子,用黏土封藏起来。一周后取食,清香可口。所以有俗语说:“好看莫比新女婿,好吃不如新糟菜。”

芥菜易种,整好畦,挖个穴,把菜苗挂靠在穴半边位置,埋上土即可,所以家乡人都称之为“挂菜”;芥菜生长周期短,几天浇一次尿水,即郁郁葱葱,一个月即可采收;芥菜个大,掰一两片叶子就可以炒一盘,余下的主干继续茁壮生长。只有到了霜冻来临时才全部采收,虽然经过霜冻的芥菜更脆嫩更香,但不宜腌制,不易保存,因而只留下部分现吃的任由霜冻雪压;芥菜价值高,蛋白质含量特别高,而且钙元素的含量也很高。李时珍《本草纲目》记载:“性辛热而散,故能通肺开胃,利气豁痰。”还可以治疗干眼病,或者是夜盲症。种子磨粉为调味料芥末,榨出的油称芥子油。农家人都有许多瓮瓮罐罐,装的都是腌制的“糟菜”,储备着可以吃上一年。劳动力上山下田干活有带午饭的,配的是“糟菜”,菜汤是米汤加糟菜叶,称之为“糟菜汤”。寄宿的学生,带去的也多是玻璃瓶子装的“糟菜”,节约点可以吃上一周。

小时候经常帮家人做点简单粗活,哥哥姐姐翻地种菜,我们小的协助浇菜。采收季节,选个晴好日子,几个兄弟一起去把一棵棵高大的芥菜砍倒,肩扛手抱弄回家,然后把芥菜倒插在门口菜园子篱笆上晒。高高低低,环绕一圈,如兵马列阵,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手工艺术品。如是今日,肯定是摄影爱好者的绝佳题材。芥菜晒到半干后,又一棵棵取下叠起来抱回家,整齐堆放在老屋大堂边。母亲抓起一棵棵芥菜放入木桶,一叶叶一棵棵细细揉搓,把生活的艰辛揉得无声无息,因为每棵菜都是生活下去的希望。我们偶会帮助把红糟抹上,洒上大颗粒便宜食盐,这样子工作效率就会提高很多。半干芥菜堆放时间太久也会腐烂,因而常常要连续工作到下半夜。腰酸背痛手肿是常事,但从来没有听过出生名门的母亲对生活有半句怨言。有时把半干芥菜装入稻(大木桶),洒上食盐抑制腐败微生物,压上石磨或巨石,在榨出的水分中浸泡,随时取食,称之为“酸菜”。

还记得小时候每年过生日,母亲总会问:“喜欢吃什么?”其实也无非是线面、面条、米粉等几项中选择,我都是毫不犹豫地说:“切面”。只因早年农村没有机器加工,多是自家收了小麦,磨成面粉人工制作,用刀切成条状,所以家乡人至今还是把面条叫“切面”。再煮两个蛋,便是最好的生日宴了。这一碗生日面,整整等了一年。兄弟姐妹们照样吃他们的番薯米、糟菜,没有条件一起享受生日的物质快乐。正因为经历过苦辣,我才对生活从不挑剔。所以至今每每看到一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总会忆起当年的日子,父辈、祖辈们每天的辛劳。总是想:假如都有今天如此富足的生活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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