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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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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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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子情


                                                                       

                                                                                            1

夜深了……

月亮困倦地把半个脸儿隐到大山背后,沟底村霎时黑漆一片。星星努力眨巴着眼睛,给村子平添了些神密的色彩,把甜蜜的梦送入破旧的窑洞、低婑的土房,让鼾声奏起一曲美妙的歌。

山空、沟幽、村寂。

当街那棵树杆嶙峋冠如土梁的老榆树在夜风的挑逗下,簌簌作响,为僵卧在它脚下的千年磐石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路弯、巷深、院静。

    2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夜的寂静,一个身着黑布袄裤,腰束红布带的蒙面汉子出现在老榆树下。他站到磐石边,抬头张望一番。弯了腰,提起脚上穿着的牛鼻子布鞋,赤脚闪入磐石对面的巷口,直奔巷子深处黄土打墙木栅门的院落。

他猫腰屏息,脚尖点地,如黄鼠狼般飞走在深坑浅窝的土路上。闪过张家的拴牛桩、李家的门礅石,跃过黄土墙角拉屎撒尿处、站到木栅门旁的歪脖子大杨树下。他从粗大的树身后探前身侧耳倾听,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向木栅门走去。越靠近院门,他的心跳得越快,眼前出现了前天晚上的一幕:那夜,天也这么黑,他刚站到木栅门边,大黄狗便冲出来,血盆似的大嘴就要咬着大腿时,他往起一蹦,双手抓住大杨树杆,三两下窜上树杈。要不是小时候练就了爬树本领,早被它撕成肉条了。为了对付大黄狗,他伤透了脑筋,还专门请教了罗拐子。他摸摸怀里揣着的“杀手锏”,对罗拐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念叨着:大黄狗哇大黄狗,这次冲出来,可有你的好戏看了!

他顾不得理会被碎石硬木尖硌刺脚板的疼痛,从树身后跃到栅拦门前。重新扎扎腰带,又拉了拉蒙面的头巾,张大口深深呼吸几次,压下蹦到嗓门的心,把目光投向黑漆漆的院子。

这是处蒙古高原马头山一带再普通不过的院子。山脚梁尾处的土崖下,坐落着门窗朝阳的三间低婑土窑。黄土夯实围成的一人多高的院墙,白杨树枝杆钉成的栅栏大门。他曾无数次地站到大门旁,透过窗口小小的玻璃窥视窑里。要是能瞅见女主人的一点身影,就会眼热身颤。窑里那个女人太勾他的心了!

                                                                                                            3

三年前一个风和日暖的日子,他坐在车辕囗甩着红缨鞭,赶着四套胶轮大车风风光光娶回这个女人。当衣着崭新的牛娃抱了新娘上车的一刹那,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胶车行进在平坦的大道上,一股股难以言状的馨香从穿着红装戴了红盖头的新娘身上散发出来,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孔。细细品味,好像娘那甘甜的奶水夹杂着雪花膏般清爽羼了鲜蘑菇馨香的混合味。这股从未嗅过的异香让他浑身酥痒。

他坐在车辕口,心里美滋滋的。不由翻回头审视起牛娃怀中的新娘。红装裹着的匀称身段、红盖头下一截浅黄色波浪般的秀发、穿着红秀鞋的脚翘动着……那秀气的小脚,象猫爪儿挖他的心,他觉得浑身快活。要不是架辕的大红马儿让前套挡了路,昂头长鸣,他还在云里雾中。他忙拉紧缰绳,红缨鞭子在头顶“啪啪”甩响,打着前面三套马儿奔驰起来。

进入山里,沟湾山坡道旁沙棘丛密集茂盛。时已入冬,叶儿落尽,只留下红得耀眼的酸榴榴。穗穗枝枝丛丛,染红了沟壑山川,与胶车上的新娘子相互映衬。马儿撒蹄欢奔,大车像一艘船儿在红河殷浪里颠簸。新娘子被颠起落下,像河流里的浪花朵儿。红盖头不老实地飘动着,新娘子眼前一亮,红彤彤的酸榴榴从闪动的红盖头扑入视野。惊得她叫出声来,“湾里坡上道旁红彤彤的,那是啥?”牛娃忙把盖头捂严实,瓮声闷气地说:“酸榴榴呗!咱村周围多着哩。”看着牛娃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脸上现出不满的神色。狠劲甩动长鞭,胶车在急促的铃声中穿沟驰去。

车轻路熟,没两个小时胶车稳稳停在牛娃挂着喜红的大门前。院里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炮竹声声,鼓乐喧天。操办婚礼的人满面喜色迎接出来,牛娃跳下车,抱起新娘的一刹那,红盖头落地。新娘那波浪式的秀发、熟苹果似的鹅蛋脸、闪着诱人目光的大眼晴、白嫩的肤色、匀称的身段扑入他的眼帘。那股女人味更浓郁,直冲鼻孔,浸入心脾。他站在车前呆若木鸡。直到牛娃姑姑捡起盖头重新盖到新娘头上,他如梦方醒。

他望着牛娃抱了新娘跨过门前熊熊燃烧的旺火,前呼后拥走进装饰一新的土窑时,羡慕极了。他长这么大从没正眼看过女人,这一路走来,眼前的新媳妇进入他的视野,让他心里滋长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手握缰绳站在门前,两腿注铅般难于迈动,双眼直勾勾望着土窑出神。架辕的大红马不老实地弹蹄动身,他才回到现实中。自已安慰道:有什么留恋的!再好也是牛娃嘴里的肉了。于是赶了胶车回到饲养院。

他把车停稳,打了眼石。卸下马,喂料饮水后拴到厩里。添了草,急匆匆跑到胶车上。鼻尖挨着车底板嗅来嗅去,他似乎又嗅到那股难已言状的气味:母乳般甘甜、雪花膏样清爽、鲜蘑似的肉香。他心律加快,浑身骚痒,下身撒尿那个东西竟蠢蠢欲动,这种感觉是生来没有过的。

从此,他想入非非,云里雾去,生活在梦幻之中。走路时觉得那新娘跟在后面;吃饭时好像那新娘坐在面前;睡觉时感觉到那新娘就躺在身旁。有一天半夜,好不容易睡实,新娘竟站在窑洞地上朝他笑呢。他心花怒放,正要说话。新娘已甩掉婚装,赤条条钻进他的被窝。抱紧他,甜甜地叫着哥哥。他感到周身发热,通体酥麻,那个舒服劲从来没体验过。醒来时,破旧的狗皮褥子上落了一滩粉状物,惊得他心跳了三天。

      4                                                                                                  

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曰,他们几个相好的又聚到老榆树下的磐石边。这几年土地下户,行动自由了。农闲时,采药材套野鸡撵兔儿换得几个钱,兜里有了四人头硬票票。聚在一起聊天吹牛,把票票甩到磐石上“啪啪”响。乘他们几个上岁数的人调侃的当儿,快腿狗儿收了钱跑到小卖店,抱回烧酒肉罐头。大家自知失态,可钱已出手。心里叫着“可惜”,却显出大度的样子。伸手抓起“二过头”,一口咬开瓶盖,昂头“咕咕”灌下。另一只手拿了罐头向磐石磕去,“啪”的声响后,玻璃瓶粉碎,红绕肉落到石面上。他们用手指捏起肉疙瘩,塞入口里。不到半小时酒光肉尽,老小光棍喝得喊爹叫娘,丑态百出。狗儿更惨,瘦小的身子横躺在磐石上,左滚右翻。玻璃碎片割得浑身是伤,满身粘了红烧肉渣儿,一个劲干嚎。哭自已命苦,一辈子怕是尝不到女人味了。

他喝得晕头涨脑,眼前出现了幻影。牛娃媳妇穿着红妆仿佛在磐石边飘动,他呼喊着绕磐石追赶,竟然把大他三十多岁的罗拐子揽在怀里,哈哈傻笑。罗拐子忙挣脱身,问:“你大呼小叫牛娃媳妇,抱住我个老光棍当女人,是不疯了?”他脱口说出,“老子追的是牛娃媳妇,你在中间起啥哄!”罗拐子听了他的话,伸出大拇指称赞不已。“好样的!村里的金凤凰让你这臭小子撵上了。”他白了罗拐子一眼,愤愤地说:“那是梦里的事,凭我这模样,人家多看几眼就烧高香了。”

罗拐子听了,抽抽酒糟鼻子,仰天长叹。“傻小子,咱不缺胳膊少腿的,自卑啥呀!你要真心想日弄牛娃的媳妇,老哥哥给你出个主意。”他烧酒浇心,头脑发热,眼前满是牛娃媳妇那匀称的身段、白嫩的肤色、勾人魂魄的眼神。心想只要曰弄了她,就是砸锅卖生铁也值。罗拐子额上青筋绽出,腥红的扁豆眼圆睁,贪婪地伸出手,“只要你小子肯出一盒‘迎宾烟’,老哥给你开张药方,保证药到病除。舒舒服服睡那女人去。”他伸手拉了罗拐子,说:“不就是一盒烟,一顿饭也请得起。走,回家!”

5

他和罗拐子摇幌着走回破土窑。推开用乱麻绳捆绑杨树枝杆做成的门,进入堂窑,似乎掉入深渊,大白天黑朦朦的。墙上木橛子遍布,挂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破布袋子、各样农具、日常生活用品(诸如煤油瓶、食盐袋、醋罐、油篓、烧酒瓶等)……钻门洞进入正窑,从前面方空窗眼厚麻纸上映入光亮,才看出人的眉眼。满窑摆了些破泥缸,木板瓷缸底做的盖子上放了些手头用具。只有灶旁的风箱是木制的,黑腻腻的,不知有多少年代。炕上半截破毡上堆了个烂羊皮袄、几件褪了色的衣裤。

他进了窑从破泥缸里摸业“二过头”、肉罐头,又从衣兜里掏出盒“大前门”摔到炕上。罗拐子满意地直点头,一撩腿跳上炕。抓起烟盒抽出一枝点上,狠劲吸了几口,喊着要喝水。他也觉得嗓子冒烟,忙跑出院抱回干柴,抓了一把填入灶堂里点燃,拉动风箱。

罗拐子端坐炕上,用牙咬开酒瓶盖,不紧不慢呷着酒。他狠劲拉动风箱,发出“嗒啦呼嗒啦呼”的声音。他干家务是外行,伺弄不了灶窝。尽管忙得满头汗,可柴烟怎么也不顺着锅嗓往里爬,而是随着风箱声从灶门喷出来,浓烟塞满窑的空间。呛得罗拐子直咳嗽,忙喝道:“行了,热到啥样算啥样,快盛上来。”他猛站起身,一股烟吸入肺腑,呛得他喘不过气来,觉得脯胸痛得慌。一阵咳嗽后,吐出一大堆痰,才轻松了些。忙从风箱顶摸出个豁沿子碗,用袖口擦擦,伸下锅盛上多半碗“沙沙”作响的水,放到罗拐子面前,自已操起瓢灌了一肚子凉水,觉得头脑清醒许多。罗拐子手捏沿儿端起碗,噘起嘴吹了吹漂在水上的杂物细柴,伸长嘴巴就着碗沿一吸溜,半碗水进了肚。顿时,扁眼睛射出光来,像审犯人般开话了。

“小子,听说过咱们村黑地里的乡俗吗?”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楞楞站在地上,两只手不停地搔着秃脑袋。

罗拐子指着他的鼻尖大声说:“小后生,你真是个二百五。人家有钱有势的人不缺老婆,天生一张好脸皮也招骚娘们的喜欢,跳墙头有个落脚处。就像你我狗儿穷得全家蹲了几个烂泥缸,浑身就一个撒尿的家当,眉秃眼斜,一辈子就别尝尝女人味了!”

罗拐子的话如石块落水,在他心海荡起层层涟漪。他跌坐在干柴上,眼角边滚出泪滴来。父亲走得早,娘没等他成人也离开人间。丢下他孤孤单单过苦曰子,别说娶媳妇成家,从小到大连顿像样饭也没吃上。要不是给牛娃娶媳妇让那女人勾了魂,他可是屎壳郎跌到车辙里,哪有心思丸蛋蛋?

罗拐子探前身,爬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孩子,咱老祖宗可留下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让咱们这些渴急的人也能喝几口救命水。”罗拐子像传授秘诀般悄悄耳语道:“如果那家男人不在屋,只要你在深夜摸到家,乘婆娘睡熟日弄了她。婆娘们碍于名声不会张扬出去;村里人就是知道也不会兴师动众。到后来只能在大街口日阳湾听听新鲜事:某某家的婆娘让人捉梦壶了。”

他虽然醉着,可昏沉中没有失去理智。愤愤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犯法?强奸人可得蹲监狱。山外因这事受处的多着哩!你个老拐子,撵了王八下枯井,往死里整人呢!”罗拐子狠狠瞪他一眼,“小子,山外是山外,山里是山里。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不信,到自家坟头问你爷爷去。他还日弄了三四个婆娘呢!坐班房了?还不是照样把老骨头埋到咱山沟沟。”

“别胡扯了,老拐子,你曰弄了几个婆娘?”他原以为顺口一棒,把老拐子赶门在外。没想罗拐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把左手伸出来,翻了两翻。他傻眼了:好家伙,整十个,这个瘦猴,拐着条腿跳墙头蛮能耐的。这也太没影了,吹牛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他心里这样想,可还是不相信。他爬上炕坐到罗拐子对面,直楞楞盯着罗拐子说

:“你别拿酒话唬人,想得到我那盒‘大前门’。我问你,捉了哪几家婆娘的梦壶?”罗拐子说那事也不脸红,如数家珍:村东头福贵媳妇、当街喜全妈……还有大队支书高占山的老婆。他越听越不信,忙摆摆手,说:“你别数了,说有的吧!你是怎样钻进高占山老婆被窝的。”罗拐子呷了口酒,眨巴眨巴扁豆眼,有声有色讲起来。

                                                                                                              6

那是一九七二、三年的事了。当时,高占山是咱们生产大队的支书,权力大着呢!三四个村子七八百口人,他一声喊到底。社员们集体劳动,记工分,秋后算帐。你想,我拐着条腿能干什么?不就是看看场面护个秋,混几个工分,不至于秋后成了缺粮户。可因几句不相干的话惹恼占山,他非让我跟着大伙儿干重活。还时不时监督我:锄地不弯腰挖苗了、割地茬子高丢草了、垫地拄着铁锹磨阳工……还把我送到公社学习班,让那个公安特派员危险折磨死。

回村后,我咽不下这口气,想和他干一架才解恨。可又一想,我身小力薄,那是他的对手。弄不好,按破坏生产罪送进县监狱,我小命就呜乎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慢慢等机会吧。

一天,太阳偏西。我从井里汲了满满一石槽水等待牛群回来。占山婆娘担了水桶摇摇摆摆走上井台。见我闲着,把桶放稳就搭话,满脸堆笑。“小拐子,你占山哥到公社开会去了,家里水缸底朝天,你帮嫂子担担水吧!”这个婆娘,平素尽摆支书老婆架子,从不正眼看人。今天直面,还真有点颜色:白净的瓜籽脸,一双水灵灵的眼晴,凸颧骨,薄嘴唇。白底红圆点衬衫罩着的两个奶子高高突起,走起来颤悠悠的。我看着眼热,心里有了好感。随囗答应,“嫂子也有求人的时候?好吧,担!”她还很大方,爽快地说:“给嫂嫂担满缸,好好补报你。酒肉家里有的是,嫂嫂陪你喝个辫子朝天。”

见她乐着,我也放开胆子,“嫂子,你大概听说过潘金莲陪武二喝酒吧,一巴掌拍坏真童子,让方腊飞刀卸下膀子。你陪酒可不能坏了我的身呀!”她还真有好话,“算了罢,拐着条腿,走路都站不稳,还武孙呢?武大郎都不如!放着个黄花姑娘也下不了手,当你一辈子真童子吧!嗬……”她笑得前仰后合,似乎喘不过气来,身子软软的向我倒来。我忙伸手,她却顺从地落入我的怀里。光天化曰之下,小光棍抱了支书女人,让人看到这还了得!我惊出一身虚汗,忙扶起她,可接担杖时摸住她的手,触电似的,浑身不自在。我赶快把桶汲满水,担起来向她家走去。我兴头着哩,边担水边回忆着刚才拥抱的那一霎,晕乎乎的。一口气担了三担水,没有一丝累意。等我把水倒满缸时,她变脸了,一本正经,连句客套话都没有了。

我心里气愤极了。好你个狐狸精,和你那个心恨手辣的男人一样。怪不得人们常说,一个枕头睡不着两种人。新怨旧恨涌上心头,乘占山不在摸黑进她家的念头忽然萌生。我提了水桶出门时看了个一清二楚:屋里的水缸离家门尺数,开了门正好隐身;堂屋门插着铁棒儿,从窗口伸进手可抽开。我把这些一一记下,放好水桶出了门。那婆娘假悻悻地站在台阶上说空话,“下次来,嫂子给你吃油炸糕。”我头也没抬,走出大门。心里想:今儿晚上就来吃你这个软油糕!让占山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

等到夜深人定后,我轻手轻脚跃墙进入院中。走到屋门外,扯开窗户麻纸,伸手推开门上的插销。牙开门,捏手捏脚进了屋。家里黑漆漆的,我摸索着到了水缸处,把屋门拉开隐住身,侧耳细听。炕上只有一个人,均匀地呼吸着。我提到嗓门的心一下落地,欲火腾腾燃起。浑身膨胀,精气爬虫般满身攒动。腿颤手抖,站不稳当。我手托水缸沿儿,半个小时才缓过气。然后手揪脚蹬脱光衣服,用裤带捆作一捆,放到屋门外。赤身摸上炕,撩开她的被子。

这婆娘睡得正香,仰面朝天,竟打起鼾声。白面团似的身子裸露在我的面前,可惜太暗了,看不真切。伸手摸摸肚皮,棉花包般绵软。那个馋呀!比眼前放着盆香喷喷黄灿灿的油炸糕还香呢。我浑身的劲凝到一处,用力捅去。可那东西前面好象有层软绵绵的隔层挡着,怎么干也得不了手。我心想:干这事也不是第一回了,都挺痛快。可支书老婆怎么了,莫不是石板子吧?转念一想,人家孩子都上初中了,没口儿能出来吗?伸手仔细摸去,原来这婆娘睡觉还穿着个短裤儿。我曰弄了的婆娘不少,可晚上睡觉穿小裤子的还是头一个。这可怎么办?

我双膝挨着褥面支撑起身子,心里翻腾开了:要是动手脱下她的小裤儿,睡得再死相的人也会弄醒来。这可不能有半点马虎,要办不成那事儿,让女人告发,可就惨了。游街、住学习班事小,定个强奸罪就得蹲半辈子监狱。这不便宜了占山那小子!我骑虎不想自下,也不得不下。

我急忙跳到她的旁边,把被子重新盖到那婆娘身上,屁股蹲在炕头上想办法。正好尿紧了,还真憋出个办法。我又撩开她的被子,把尿轻轻撒到她的小裤子上。我把这事搞定,跳下地藏到门背后时,她翻了个身,伸胳膊蹬腿睡不安稳了。我暗自得意,虽然凉气逼身,仍打起精神静心等待。

不一会,那婆娘爬起来。还低声自语:“怎么尿炕了,三十三四的人啦还干这事?”随即听到划火柴的声音。灯亮了,她把个小裤儿脱下扔到后炕,赤条条跳下地,径直往正面柜子走去。别看我没少日弄婆娘,可灯光下近距离看光洁洁女人的身体还是第一次。我蹲在水缸边用门隐着身子,大气不出,两眼直勾勾地瞅去。

她迈步向前,白花花的两腚上下颤动,股沟间那道肉缝儿随着双腿的迈动时隐时现。当她站在大红柜前揭开柜盖探身下去翻腾时,那片巴掌大的东西倒立起来。白嫩的腚沟翻出几片浸透水的黑木耳,肉楚楚的随着脚丫的起伏颤动。我霎时浑身燥热,下身那个东西疯狂挺直。我咬紧牙关,忙手抱双膝蹲到水缸旁,任由那家伙乱动。她翻腾一顿直起身来,提出一条褥子,放下柜盖。翻过身,颠着两个白花花的大奶子上了炕,铺好褥子重新睡下,吹灭灯。

屋里又黑漆一片。我这才松开双手,直了直腰,悄悄摸到炕沿下,等她睡熟。那可难熬啊!我心里一只羊两只羊默念着,一直数到万,再返回来,她在炕上还伸腿动胳膊。看看漆黑的屋里有了亮色,她才打起轻微的鼾声。我心里一阵慌乱,猛地跳上炕,扑上去……当她惊醒时,我已稳稳地压在她身上了。她哼都没哼,瞪大眼晴,把一束惊慌愤恨的目光投向我。太近了,黑暗中我也看得真切。

罗拐子说到这里,猛吸了几口烟,沉浸在美妙的男女交媾之中。他被这真实的故事所吸引,听得目瞪口呆。这事太有趣了!愰惚间,他眼前闪出牛娃媳妇的人影:波浪式的黄秀发、鹅蛋脸、诱人的大眼晴、白嫩的肤色……吸入气管的柴烟早已呼尽,满鼻孔充盈着牛娃媳妇身上的那股馨香味。他浑身酥软,懵懂的心田似乎划过一道亮光。

                                                                                                          7

心里有了念想,他每天乐呵呵的,觉得曰子过得有了滋味。他浑身充满力量,除了在自已承包地里下苦力,还主动帮缺劳力的乡亲干活。边干活边想事儿:村里打光棍的不少,他们进进出出,稀饭也喝不饱肚子,一个个喜笑颜开的。原来各有好事呢!罗拐子不亏是过来的人,啥事都经历过。要不是他提醒,我这辈子算白活了。我也不求多,牛娃媳妇一个就足够了。为了摸清牛娃媳妇住处,他频频出入这个巷子。可每走到栅栏门旁的大杨树下,院里的大黄狗就张牙舞爪冲出来,向他狂吠。别说进家,大门外多站一会儿都不让。可越进不了门,越跑得欢,他近乎疯狂。

那天,他刚吃完午饭躺下,想着怎样制服大黄狗。窑门“吱”的一声响,轻盈地走进一位肤色白嫩、鹅蛋脸、黄秀发的婆娘。他猛地爬起身时,那媳妇已站到当地了。他不知所措,这窑里自从娘走后,再没来过女人。这大晌午的,莫不是菩萨临门?他爬在炕上揉眼挖鼻孔时,牛娃媳妇说话了,“丑孩哥,打扰了。”他这时才明白,是曰思夜想的女人来了。他扔掉身上盖的破夹袄,一跃身跳下地,四处寻找。苕帚抹布一件都没找着,其实也找不着。他忙低了头用嘴吹吹炕沿,让牛娃媳妇坐。牛娃媳妇莞尔一笑,说:“不坐了。看把你忙的。”他直楞楞盯着牛娃媳妇,搓手动脚,似乎想做点什么。可眼前的女人落落大方,满面慈祥,他心底的邪火欲望没掀起一丝波纹。他低了头,好像和地皮说话。“不忙不忙,呵呵呵!”还假笑了几声。牛娃媳妇看他不自然,说出来意。“丑孩哥,到我的饮料厂干活吧!工资不少,日日管饭,比你打游击强多了。”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披了上衣跟着她出了门。

8

牛娃媳妇引路,他第一次走进栅栏门。大黄狗又狂吠着扑向他,牛娃媳妇拍拍它的前额,说:“大黄,不得无理!这是我请来的客人。”大黄狗知趣地爬到窝里。他随着牛娃媳妇拾级而上,进入堂窑。

这是牛娃媳妇起居办公的地方,三孔窑洞粉刷一新。堂窑是过道,中间开门。两边墙上,挂着介绍沙棘饮料的宣传画、产品流程示意图。东窑里盘着炕,摆了梳妆台、大立柜,是卧室;西窑正面墙上挂着工厂生产情况统计表,标了红蓝箭头。前面是明亮宽敞的办公桌,西边靠墙摆了一溜沙发,前面是玻璃茶几。这些玩艺他一件都没见过,他正在看稀罕时,牛娃媳妇端了一杯茶放到茶几上,招呼他坐到沙发上喝茶。他屁股刚挨着沙发就站起来,端了茶杯一口气喝下去。他咂着嘴,只觉得香,就是说不上啥滋味。

牛娃媳妇坐在办公桌后的大椅子上,闪着疑问的目光问,“怎么站起来了?”他说:“那家伙太玄乎,坐在上面不踏实,还是站着说事吧。”牛娃媳妇不禁笑出声,“丑孩哥,太苦寒了。活了三十大几,连沙发都没坐过。唉!跟上我干吧,保证你盖起新房成了家,天天坐沙发。”然后拿出一叠表,念念有词。他仔细听着,原来是一纸合约。有厂里对他干活的要求,也有对他的待遇。长这么大还没挣过现钱呢!一说按月发票票,他满口答应,在合同上押了手印。牛娃媳妇收起纸,笑嘻嘻地对他说:“以后你就是我厂的员工了,有什么事只管说。为了方便,你就叫我名字——白女好了。”

牛娃媳妇又打开身后的箱子,取出一套工作服交给他,送出栅栏门。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丑孩哥,你可要争口气,成家过好曰子全靠这双手了。”他心里热乎乎的,亲娘走得早,从没听过女人这样贴心安慰的话。他握着白女的手,三角眼里滚出泪珠儿。

9

从此,他走上工作岗位,一同进去的还有狗儿。他懒散惯了,可在白女的工厂干活,要按时上下班。他没有表,就是有表也认不了。下班好说,大家走他也走。可按时上班成了他的心病。刚进厂,早晨上工听隔壁公鸡打鸣,下午上班看窗户上太阳影子。可这样约摸老不准确,经常误点名。他本想在工厂好好表现一番,让白女高看几眼。不想让这上班点名弄得很尬尴,有几次,名字还扒到厂房门口的黑板上。他对此伤尽脑汁,他听老年人常说点香可以记时间,特地从山外买回一大捆香。点燃后试了几天,还是不大准。没有好办法,他只能提前到岗,半夜五更,只要一觉醒来,就起身上班。

一天他又一次失明了,后半夜来到大门紧闭的工厂。他在门口转悠一会,东方仍没有亮色,蹲在大门旁石头上睡着了。到了上班的时候,白女把他推醒。他一跃而起,往车间跑去。白女哈哈笑着,拦住他,说:“可难为丑孩哥了!干粹给你家按个电铃吧。”他家离工厂不太远,沿路大杨树长得密,架线不用栽杆子。白女派出厂里的电工,马上动手。电线架到树杈上,窑窗框上挂了电铃。自从家里装上电铃,他才睡上放心睡。只要铃声响起,他立马起来上工去。从此,他天天准时到岗,月月满出勤。白女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在员工大会上多次表扬了他,冬天还奖给他一身棉衣。

白女的沙棘饮料工厂,建在自家土窑顶上边的黄土坡中间。依坡取土,整出两块平地。上边盖了工厂,下边建了仓库兼收料处。厂房里机声隆隆,输送带载着满是红的耀眼的酸榴榴从仓库进入料口。榨汁机嗡嗡叫着,黄橙橙的汁液顺着碗囗粗的管子流入消毒罐。经过高温处理后,又送入拌和器。加入香料等混和后,输入灌装机。灌装机伸长嘴注到转动的瓶子里,随着封口机“咔嚓咔嚓”的声响,一瓶瓶沙棘汁随着输送带流向成品车间。贴标签、喷码、装箱,那是婆娘们的事,他和狗儿把成品箱子用小车推到仓库,码好。这活儿不紧不慢,他和狗儿干得很顺手。白女经常来这里转转,顺便给他们带盒官厅烟。嘱咐他们抽时小心,一定要把烟头处理好,以防火灾。他俩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心里把白女当菩萨。

遇到检修机器,他们俩蹲在仓库地上玩四子。白女过来了,帮着狗儿赢了他。他满不高兴,站起来呼呼喘粗气。白女笑出声,还逗他说:“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耍起小孩子脾气。”忙拉他坐下,和他们聊起天来。不时抬眼看看他,当两人目光碰到一起时,他满脸痛红,不知如何是好。口里就假咳起来,狗儿猛拍他的后背才停下来。说起建厂的事,一聊就是半个小时。白女诉说事情,声情并茂,说到要紧处热泪盈眶。他听了,也跟着白女落泪。

他回到家,独自躺在土炕上,把白女断断续续说的事捋成段,从头想到尾。心里油然生出敬意:这样的女人,太厉害了。在家伺奉丈夫,外出独当一面,岂不是穆桂英转世?他想着,脑海里便浮现出白女的容貌,耳边似乎响起白女甜嫩的声音。

                                                                                                          10

丑孩哥,记得坐在你赶的胶车上,我看到漫山遍野的红,惊的叫出声。牛娃说是酸榴榴,打那,漫山遍野的红色勾住我的魂。蜜月期间,我挽了牛娃的胳膊钻沟上梁,爬山涉水,跑遍了这里的山川沟壑。齐腰的沙棘丛,枝条上挤满了红玛瑙般的酸榴榴。一嘟噜一串串,爱死个人了!摘几颗放入口中嚼嚼,满嘴酸甜,比城里买来的沙棘汁香多了。那时,我心里萌生了办沙棘饮料厂的念头。

过了一年多山里人的曰子,每天上山下沟与土坷垃打交道。累死累活,也没多少收入,我就打定主意办厂了。这漫山遍野的酸榴榴是取之不竭的原料,村里的大姑娘媳小妇,没成家的光棍汉是多好的劳动力。只要学到技术,上几台机器,把这些人培训培训,就可以办个小型厂子。积累资金,慢慢发展。村里人有个打工挣钱的去处,咱们的生活也会好起来。我把想法和牛娃说了,他举双手赞称。可一合计钱,两个人傻眼了,少不了也得二十多万。卖掉家里全部值钱的东西也凑不够一万,牛娃没有见过世面,只摇头。我只好单身闯荡,四处寻门路。

我先到省城,参加了职业技术学校举办的培训班,在那里学到了制作沙棘饮料的专门技术。又坐火车南下,跑到外地几个厂家,摸清机器价格。回来后卖掉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到信用社求情说好话,贷了款,才凑了一半。我带了钱走进工厂,找厂长寻经理,把一辈子的好话说尽,使出了各种手段,赊回成套设备。这其间,该做的事全做了,不该做的事抹下脸也得做。当我把设备的事弄妥时,牛娃也把厂房用地跑下来了。盖厂房你们都参加了吧?我忙跑料带干活,累得浑身脱了一层皮,才有了这沙棘饮料厂。

白女说话动容,他们俩听的入神,唏嘘、赞叹不已。白女站起身,对他们说:“丑哥狗儿,别尽听好话。买机器的钱没还,启动资金又投进十几万。能把厂子办下去,还需你们帮忙呢!”说完走出仓库。他抬头望着白女远去的背影,心里酸酸的。家里有个女人多好啊?既能暖炕热被窝,又能生法子过光景。要是能娶白女这样个媳妇,那得有多大的福分啊!

心里时常这么想,那个盖着红盖头穿了婚装的新娘又出现在眼前,鼻孔里又充满那股女人味:母乳般甘甜、雪花膏似的清爽、鲜蘑菇样的肉香。浑身又酥麻起来。机器隆鸣,他推起小车,老觉得白女就在近前。匀称的身段、波浪般的黄秀发、红润的鹅蛋脸,幌来幌去。为了躲她,小车撞倒狗儿还不知道。

他心里的欲火又死灰复燃,并越烧越旺。人虽在厂里干活,可身着婚装的白女就在眼前浮现,鼻孔常涌入那股馨香的女人味。罗拐子说的那事,又在心里潜滋暗长了。他白天无心干活,夜晚难以入睡,又筹划起夜入白女窑的事。这时,他有些后悔,白女带他进窑后,怎么没仔细看看。只知道东窑是双扇门,根本藏不住身。自于睡炕在前在后都不清楚,怎么能摸进窑上炕呢?想得火头上,脑里一片混乱,连白女站到近前和他打招乎也没听到。

11

一幌半年过去了。厂里天天往山外城里送货的气车,这几天突然不见了。仓库里堆满成品箱子,厂院里也堆了两大堆,用厚塑料布盖着。那天下午下班时,白女站到厂门口,两眼发红,失去往曰落落大方成熟女性的风度。声音嘶哑地宣布放假,并补充说:“最近产品销路出了问题,牛娃出去疏通,几天了还没消息。只要打开销路,立即复工。”大伙儿三三两两拉着话走出厂门,都为产品销路发愁。他跟在后面走出百步,又返回头,望望站在厂门口发呆的白女。尽管他觉得白女仍满脸慈祥,似一尊菩萨,可眼前始终有一个穿着婚妆的白女幌来幌去,引魂勾魄似的。最后,还是决定乘牛娃出门,夜里摸进白女家,把那事做了。

主意打定,他急步走回土窑,从破泥缸底找出半瓶原度酒,倒入瓷盆里一半。又从蒸笼里摸出一个白面馒,浸入盆内酒中。虽然满窑酒香,他也无暇顾及,手忙脚乱抱回胡麻柴生着火。心里想,今天可是个好曰子,一定吃好喝足。后半夜与白女美美睡上一觉,也不枉来人间走了一遭。

可吃啥呢?家无隔夜粮,天天吃工厂,那个馒头还是中午吃饭时装在兜里带回来的。他左思右想,抬眼看到窑后墙上挂着的兔肉。那是前天一个远方亲戚来看他送的,还带来半袋山药。

他一撩腿跃上盖泥缸的木板,伸手取下兔肉。从风箱顶拿来切菜板子,挥刀把兔肉剁成块。又从灶旁墙上的木橛取下挂着的小油篓,揭开盖子。倒立起来,滴入锅里几滴油。他把小油篓放平,用舌尖儿舔干净流油处,塞紧盖子又挂回原处。这时,锅里的油着热,浓郁的香气充满土窑。他端起木板来到锅口,朝一侧倾去。兔肉一古脑儿掉到锅里,嚓嚓作响。他放下切菜板,操起铁铲儿,翻动起兔肉。只等到油浸入兔肉中,忙添了水,加了盐、花椒面。盖好锅盖,坐到土坯墩子上不紧不慢拉动风箱。

听着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他停下手。起身找出那半袋山药,伸进手摸出两个,用水洗净后,切成小块。这时,炖肉锅冒出肉香直冲鼻孔。他揭开锅盖,伸手从锅里揪出一块肉放入嘴里。他嚼咀一翻咽到肚里,还咂咂嘴。肉快炖熟了,马上把切好的山药块倒入锅里,盖好锅盖,又拉响风箱。等锅里冒上大气,他停下来。起身把土炕扫了扫,把浸馒头留下的酒放在炕上。锅里大气冒过,肉味扑鼻。他揭开锅盖,用铁铲翻转几次。又找出个破小瓷盆,铲到里面,端上炕。锅里添了水,他跳上炕开始用餐。

在常人看来这只是一道土豆炖兔肉下酒菜,可对于打了半辈子光棍的他来说,恐怕是生来在家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他稳坐当炕,用高粱秸秆做成的筷子夹了山药块送进嘴,舌头卷了卷就咽进了肚。随手提起酒瓶儿,甘醇的原度酒落入口中。伸手抓起兔子头啃几囗,兔子舌头既好嚼,又有味道。他狼吞虎咽,没半个小时瓶空盆光。他端起破瓷盆,用舌头舔尽盆内的肉渣土豆泥儿。砸砸嘴,蹲到灶边,用豁沿碗从锅里勺了热水,几口灌下。他连着打了几个饱嗝,满意地躺到炕上。脑里谋划着进出路线,想着白女那白嫩的模样,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约摸夜至三更爬起炕,用母亲留下的蓝头巾蒙了面,腰中扎了红布带,从瓷盆里抓起浸好酒的馒头揣到怀里,抬腿出了窑门,急步向白女家走去。

                                                                                                      12

他悄无声息地站到栅栏门前,正要伸手推门时,大黄狗狂吠着冲过来。双爪爬到栅栏的横档上,两眼闪着蓝光。在大黄狗甩尾跃身之际,他忙从怀中掏出馒头投入门内,大黄狗机灵地转回身,双爪抱了馒头蹲到当院,左右端相后大口吃起来,还不时抬眼瞪瞪他。

这时,东窑突然亮起灯光,映得粉色窗帘分外耀眼。他心头一震,看来白女醒了,这事可怎办呀?当他站在栅栏门前犹豫不决时,大黄狗“哟哟”叫着,在院里转了几转,摇摇幌幌钻进狗窝,发出呼呼的出气声。

既然搞定大黄狗,管她白女睡着还是醒来,进去碰碰运气吧。他心里想着伸手推动栅栏门,门没上扣。这就奇怪了,白女胆子也够大的,睡觉不关大门,这在全村可少见。他忙推开门侧身进去,轻手轻脚拾级窜到堂窑门前。白女睡得东窑灯仍亮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悄悄爬到窗台边,用舌尖舔开窗纸,抬眼瞅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浑身发燥,肌体膨胀:

炕沿边鸳鸯枕头一字排开,红缎被子落到一边。白女赤条条躺在洁白的褥单上,鹅蛋似的脸庞深埋在波浪般的黄秀发里。胸前的两个奶子像刚出笼的点枣馒馒。白嫩如葱的双腿间,大公鸡红冠子般的肉团儿直勾他的视线。他睁大三角眼足足瞅了半个小时,像欣赏一件工艺品,没露掉一个细小的环节。脑子里蹦出些古怪的问题来:没有车倌常挂在腰带上割绳套用的鱼儿刀大个东西,怎么能生出鞋板大小孩子来?白馒头似的肉包子竟能流出奶水水?由眼前的女人和奶水他就想起痛他爱他的娘来。

娘是个苦命人,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自从父亲去世后,她整曰奔波于山沟土地里。没人帮衬,两口人的光景累得她喘不过气来。少吃没喝,骨瘦如柴,躺在她的怀里硌骨刺肉的。娘没有好吃的,他七岁才断了奶。含着娘干瘪的乳头,半天也吸吮不出一口奶。夜晚大睁两只眼,双手拍着娘干涩的胸口讨要吃的。娘狠劲把乳头填入他的口里,抱紧他。他再吸吮时,稀水水一丝一缕进入嘴里,那甘甜味自现在记着。

他爬在窗台边,不由流出泪水,眼前模糊不清。他忙眨巴眨巴眼,心里骂起自己来。哭鼻子也不看时候,好端端的一盘黄花菜都晾冷了。他急忙擦擦泪,用另一只眼瞅去。心里默叹道:好玩艺,稀罕死人哩!想不到撒尿那玩艺男女长相差得太远了。听罗拐子说,男人那东西往红鸡冠里一插——他想到要紧赴,光光的头皮一阵紧似一阵。欲火纵烧,兴奋过度,发疯似的站起身冲到堂窑门前。

13

他看也没看,双手猛地抓住门把手。使出浑身力气一拉,门没上插关,险些摔个仰面朝天。他退后几步站稳身,飞身扑进窑去。边进门边解腰带,双手疯抓,把身上的衣服撕下来,摔到地上。他心律加快,如飞了车的柴油机乱跳。他喘着粗气,手扶门框,站到东窑门外,想稳定一下情绪。可一抬头,卧室的双扇门敞着,眼前的情景让他心神不定……

只见白女猛地爬起来,两眼含情脉脉,直楞楞盯着他。双臂挥动着,好像在迎接久别的恋人。他痴呆一会儿,突然周身颤栗起来,好像背后站着身高体壮的牛娃,正伸出手抓他的脖子。他忙翻回头,可什么都没有。他更觉得不对劲。忙爬倒在地,穿门滚到炕沿下。还没停稳身子,炕上响起白女呢喃声:“你可回来了!打通销路了吧?只要机器运转起来,事情就好办。丑哥狗儿他们有活干,就会成家过上好曰子……”声音渐渐低下去,消失了。窑里只有那盏小油灯眨巴着眼晴,守护着白女洁玉般的身躯。

他半卧在炕沿下,心跳得一阵紧似一阵。面对孤灯,他发了一会怔,突然明白过来:白女是发癔症了。她没扣栅栏门开着窑门,放好枕头,脱光衣服,是等牛娃回来。大黄狗狂吠,惊得她进入癔想的境地。她忙起身点灯,赤条条躺着,静等牛娃进屋上炕。用自已白嫩绵软的秀体为心上人接风洗尘。当他推门进窑时,白女认定是牛娃站在面前,才说出刚才那一席话。别的话他记不清了,只有“丑哥狗儿他们有活干,就会成家过上好曰子”这句话,深深嵌入他的脑海里。似一股冷切剂,喷洒在欲火燃烧的心上。霎时,燥热的身体开始降温。慢慢恢复到原状,才觉得身体下的地面冰凉冰凉。他回到现实中,白女对他的好处一件件涌上心头。他虽是粗人,可谁好谁坏还是分得清的。他蹲在炕沿下自责起来:

白女,多好的人啊!心里时刻想着别人。为了村里这些光棍汉过上好曰子,她费尽心血。上省城学技术,想尽办法筹款,说服厂家赊回机器,又上门动愿到工厂干活。如今产品销路不通,又把丈夫派出去跑关系。睡梦中仍想着工厂,想着那些积压的产品。我怎么在人家为难的时候来干这事?娘临終时叮嘱过,千万别祸害好人。像白女这样的大好人,祸害了她,地下的娘有知也不会饶恕的!

想到这里,他动了情,抬手扇了自已两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两耳嗡嗡。此时,欲火降至零界点,他手忙脚乱找到衣服,胡乱穿上站起身。

    14

他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炕上,白女已舒展身子静静侧卧于红缎被子上,白嫩的身体在油灯映照下闪闪发亮。他仿佛置身于神圣的殿堂,眼前红彤彤的酸榴榴丛托起一尊璧玉般卧佛。像东方旭曰,放射出夺目的光茫,刺得他双眼紧闭。他猛然跪在地下,作揖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大悲大慈的观世音菩萨啊,普渡众生吧!”

15

此时,几声鸡啼,东方亮起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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