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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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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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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军旅”生涯


    我19岁时在凉城县天成中学读高二,暑假里参加了公社武装部组织的民兵训练,为期半个月。

    那是一个大热的下午,我们一行十三人全副武装,在大队民兵营长王银娃的带领下,来到公社武装部报到。诺大的武装部院内聚满年轻人,一个个身着训练装、精神抖擞。集合号响过后,大家整队站定。公社武装部长史培芳健步跨上讲台,面向大家行军礼后讲话:“同志们,帝修反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根据上级命令,现抽组全公社基干民兵,进行军事全能训练。下面,我宣布此次训练的建制及人员情况。”他说,这次集训组成一个连,公社书记张培合任指导员,他自任连长。每大队为一个班,全连九个班,由大队民兵营长任班长。三个班组成一个排,由班长任正副排长及党小组长。人员安排好后,打开库房,补充武器弹药。全连又配置了一挺重机枪,三挺轻机枪。每人50发子弹,五个手榴弹。这装备比当年八路军打鬼子时强多了。和我同去的段解放,长得五大三粗,成了排里的机枪手。他交回背着的步枪,扛起机枪,还挎着一铁箱子弹,走起来比我们背步枪的还轻松。大家着装完毕,史培芳一声令下,“出发!”我们排成两行,打着军旗,向宿营地——四道沟村进发。

       四道沟村座落在马头山腹地一个山湾里,四面环山,绿树掩映。当年鲁平、祁保山打游击,这里就是根据地。夜晚八点多,我们开进村。乡亲们提着马灯、打了火把夹道欢迎,很有些战争年代的样子。我们走入各自住宿地点,放下武器背包,就忙活起来。整理内务,给房东扫院、担水,有的还和房东铡草、喂牲口。一派“军爱民、民拥军”的景象。我的房东边二旦是拥军模范,听说抗日战争年代,曾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两名负伤的八路军战士。他待人热情,我们住下后,又烧水、又送饭,照顾得很周到。每天半夜还端了小油灯给大家盖被子呢!他的小女儿香枝十八九岁,人长得秀气,是生产队的妇女队长。一有闲空,就跑到我们住的房间,和大伙说长道短,银铃般的笑声让我们心里泛起缕缕甜意。

      第二天,蒙蒙亮,起床号响了。大家赶紧爬起来,用毛巾擦把脸,打起背包提了枪急步到村里的打谷场集合。全连以排为单位站定,前后看齐,左右成行。点名、报数后,连长一声令下,“队列训练开始!”在排长的指挥下,大家抬头挺胸,甩胳膊抬腿行进在打谷场上。口令声响彻马头山谷。

        下操后,吃罢早饭,开始上主课。据说,苏军那年在珍宝岛搞摩擦,解放军战士用拳脚制服了前来挑衅的老毛子。因此,捕俘拳术是这次训练的主要科目,安排在每天上午第一节。起初学习分解动作,郑二平一套套教。八套拳练熟后,学对打,最后练散打。对打还算讲情面,两个人你来我往,虚招多。可散打开就收留不住,大伙儿只打得皮开肉绽、鼻青脸肿。停止打斗的哨声响过后,大家一个个像战场下来的败兵。土头灰脸,没有一丝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树荫下。气还没喘过来,军事课开始了。

         大树下立了一块用门板做成的简易黑板,军事教员李占元全副武装,出现在黑板前。那时,他三十出头,是正规部队的作训科长,转业到县武装部工作。他讲课特有水平,一口京腔,以姿势助说话,多用实物。讲到单兵掩体、战壕时,他用粉笔轻轻勾划几下,黑板上清楚地出现了逼真的样图。课堂上主要讲述射击、投弹、挖掩体等步兵常识。

       下午,各排集队来到打谷场,由李占元主持实训。他身穿绿军装,腰扎武装带 ,英姿飒爽,站在队列前。提高声音强调射击投弹要令,并亲自示范。他说,射击瞄准时,眼要直视,与标尺、准星、靶心成一线。投弹时要稳住身体,掌握好臂肩角度,根据情况选择姿式(站式、蹲式、卧式等)。然后,我们以班为单位,开始训练。大家举枪学瞄准;提弹练投掷。酷热的七月,我们一个个练的大汗淋漓、很想坐下歇儿会。可李教官严肃认真,从没答应过。喝令我们端起枪继续练瞄准,还给大伙儿的枪杆挂上砖头、石块,一练就是几个小时。投弹训练更累人,教练弹掷来扔出,几天下来,胳膊都肿了,疼的要命,也不能停下。

      晚上我们在打谷场席地而坐,顶着星星月亮开会。连长总结一天的训练情况,指导员讲时事政治。通过学习,我们明确国内外形势,认识了“备战备荒为人民”的重要意义。最后,各排推出训练标兵,谈心得,表决心。中间休息时间,排与排之间拉歌比赛,会场欢声雷动,气氛热烈。夜深了,才回到住地休息。

       在训练期间,还开展支农劳动。一天下午,我们在妇女队长边香枝的带领下,来到村南梁上一块成熟的莜麦地前,帮助生产队割莜麦。二十多亩地,莜麦半人高,杆直铃铛白,在微风吹拂下,起伏动荡,形成滚滚银白色麦浪。香枝把大辫子绕到脖子上,挥刀拉垅。我立马站到她的右边,也弯腰动刀。香枝可是把割地的好手,她弯下腰,右手持刀,左手随着“嚓嚓”的镰刀声一开一合,收揽割断的莜麦,身子轻快地向前跃动。那姿势如舞姬翩跹、仙女飞天,所过之处落下一行如半开扇子般的莜麦把儿。我奋力挥刀,扑揽抓割,随着“嚓啦嚓啦”的莜麦秆的断裂声飞身向前。虽腰痛胳膊困,也不停下。自我感觉蛮好,心想一定和香枝并驾齐驱。可当汗水打湿眼睑用手擦过,投目向前时,香枝竟无影踪。我不甘心落后,却乱了阵角。手脚不协调,镰刀如棍棒,心越急速度越慢。我气不打一处出,可一棵棵莜麦却趾高气扬地挺直腰杆。我咬紧牙关,握了镰刀拼命割去。好像置身于肉搏战场,心里只想着消灭敌人。正当我挥汗如雨酣畅杀敌时,当头顶好象挨了一笤帚。忙抬起头看时,香枝正攥着满把莜麦在我前面抿嘴笑呢!那眼神儿火辣辣的,让我好一阵心跳。原来,她早割到地头,返回头来接我。什么须眉不让巾帼,在香枝面前,我甘拜下风。

        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坐在地头,田间唱歌比赛开始了。连长放开喉咙,一首《我是一个兵》唱出战士的情怀;班长个子矮,一个箭步跳到田埂上,自己打拍子唱起《打靶歌》,边舞边歌,收尾滑稽,逗得大伙儿哈哈大笑。香枝也不示弱,大大方方站到大伙前面。她身穿毛蓝布裤子、红底腊梅花的半袖衫,双手捏着黑黝黝的大辫子。熟透了桃子似的脸庞上黑眸闪动,红唇开启,一首《一道道清河水》从口中流出。甜嫩的歌声如行云流水,在金灿灿的田野上空回荡。大伙听的如痴如醉,一曲唱罢,掌声雷动。齐声高呼,再来一支。香枝点头示好,歌声再起。“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声音柔嫩圆润、悠扬动听。蓝天上行云止步;大地间百鸟哑喑。香枝面绽笑容,唱到高潮,秀眉高挑向我投来含情脉脉的目光。全场指目,我浑身不自在。事后杨平贵对我说:“香兰唱歌时足有郭兰英那模样,看得让人心动。可她的眼神虽转来转去,最后却落到你的身上不动了!看你文皱皱的,怎么让山里美女看上呢?”他的话让我一阵脸热。

其实,我和香枝似乎有了那层关系。自住在她家,香枝忙完队里家中的事,就过来和我们攀谈。当得知我是高中生,她竟高兴得手舞足蹈,每天晚上拿着纸笔让我教些常用字。我从训练场下来,浑身无力,也从不推辞。躺在床上就着煤油灯,教她字的读音、写法,还把字的意思讲给她。几天下来,两个人就熟悉了。说话的内容也多起来,谈生活、聊经历,越来越热乎。有时她没来问,我心里还空落落的。两个人说话投机,背过人互相逗趣,逐渐超出了一般关系。她帮我洗衣服、整理被褥,暗地里曾送过我煮熟的鸡蛋、炖好的野兔肉,还说要给我纳双鞋垫。我也尽力帮她识字,说些山外边的新鲜事。虽心里萌生爱意,却因紧张的训练从未提及。

        半个月的时间一幌而过,我接受了严格的军事训练。最后一天下午,进行了汇报演练。靠山弯的打谷场上搭起高大的主席台,四边插满红旗。台上坐满了军容整齐的县社两级武装部干部,我们全副武装列队站在台下。周围站满了前来观阵的十村八里的父老乡亲,那阵势不压于首都的大阅兵。县武装部长一声令下,我们三个排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进在打谷场上。当走过主席台时,带队的排长拉长声调喊:“正步走一一”我们枪上肩,高抬腿,甩开臂齐刷刷走过主席台,那姿势比得上天安门广场的国旗护卫队。顿时,场里响起一阵掌声。接下来便是徒手格斗。一声哨响,一百二十多个人散在打谷场上,随着郑二平的喊声“捕俘拳术开始!”我们出拳踢脚,整齐地做完八套操。哨声再起,对打开始。我们俩俩一组,撕打起来。弓步冲拳、护面掌踢当脚,扫地扑风,就地翻滚,你推我搡,摔倒跃起。引得全场合彩声不断。

     我们个个抖擞精神,越表演越有劲。大家拍掉身上打斗时的灰土,整队进入沟弯的靶场,开始射击汇报。老民兵个个身手不凡,他们无论打死靶还是活动靶,都弹不虚发。双山大队的安元仔手提自动步枪在坑坑洼洼的地上飞跑,躲流弹、越障碍,枪声不断,发发中靶,全场一片欢呼。轮到我们新兵上场,可闹出不少笑话,急坏了史培芳部长。范玉亮提了冲锋枪走上靶台,站稳身,端起枪瞄准靶心扣动了扳机。可持枪的手没来得急用力,枪口让出膛子弹的冲力压下,十发子弹全部打到脚尖前,让台上的行家捏了一把汗。段解放扛着机枪走上靶台,架好后,验弹员把弹夹按好,只见对面小旗摇了几摇,他扣动了扳机。按要求先点射,后连射。可枪响后,十粒子弹全部射到靶子旁边的大杨树上,喜鹊窝飞起尘土,树枝纷纷落下。我提着七.九步枪爬上靶台,验弹员往枪膛里压了五粒子弹,示意准备就绪。我左手持枪臂,右手握紧枪拴,往上一扳再后拉,子弹随着倒后的撞针从弹仓弹出。把枪栓往前推,归到原来位置,向右按下,子弹上膛。枪托挨紧肩膀(这种老式步枪后座力大,我头一次打枪,没注意,危险让枪托撞断肩甲骨。),脸贴在枪托帮子上,用一只眼朝前瞄去,把靶心、准星放到标尺半圆中间,扣动扳机。“砰”一声,子弹飞出去,肩膀让枪托狠狠撞了一下。我赶忙拉后枪拴,退出弹壳,再推上去,子弹上膛。瞄准,扣动板机。如是四次,爬起来提枪走下靶台。抬眼望去,对面报靶人用小旗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圆。场里顿时笑声一片,原来我吃了“烧饼”。

         台上的行家目光齐聚场上,大伙儿更加努力。投弹开始了,我们爬在战壕里,向前面的空阔地投掷手榴弹。我接过验弹员递来的手榴弹,打开柄上的保险盖,右手持柄,用无名指扣住保险环,跳出战壕,前腿弓后腿蹬,全身用力,手榴弹脱手而出,冒着白烟飞上天空。“轰”一声落到60多米远的地方炸响,场内响起一片掌声。同班的杨平贵颤抖着爬出战壕,接过验弹员递来的手榴弹,保险盖都没打就扔出去,双手捂了耳朵滚回壕里。很久没有响声,王银娃探出头望望,慢慢爬出战壕,猫着腰捏手捏脚向手榴弹方向摸去。不一会捡回那枚没揭保险盖的手榴弹。抬起腿踢了杨平贵一脚,亲手揭开盖,挂在杨平贵无名指上,让他上。杨平贵光看保险环,一上战壕摔了个大跟头,手榴弹借着惯性甩出手,离头三步远“滋滋”冒着白烟,王银娃见状,跃出战壕,抬脚踢飞手榴弹,才消除了险情。

      半个月的军训生活结束了。我虽然情窦初开,香枝也是真心,可因为整日训练,无暇顾及儿女之情,最终没能收获爱情。但我从没遗憾过,因为我从小向往军营,时刻想穿上绿色军装奔赴边疆,保家卫国。这次训练虽在大山深处,可也摸爬滚打、真枪实弹。经历了体能训练,增长了军事知识,让我成为一名合格的民兵。一但祖国召唤,即可奔赴战场,御敌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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