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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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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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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情结

土地情结

                      宋福恒

    杨有地快土淹脖子了,竟贪上官事。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安分守己,规矩做事,树叶落下来怕砸着头,却坐在被告席上。平生从没上过大场合,秃嘴笨舌,把解放后上夜校学得那点本事全用上,还是心有余力不足。好不易容走完所有程序,法官当庭宣布,原告败诉。官事打赢了,有地却高兴不起来,浑身像散了架儿,晕头打脑走出法庭。守在门厅的小儿子忙扶住他,打趣地问:“大——可够厉害的!八十岁老汉连出口外都让人不放心,您还上了法庭?看这表现不怎么样吧?”有地瞪了儿子一眼,厉声喝道:“少说那些没用的话,快回吧!”夹轱辘带爮下了台阶,拉开门爬上车。

       小汽车在平坦的油路上奔驰,有地坐在车上怎么也静不下心:官事打赢了,咱在理儿上。可这一闹,得罪了村里多少人?村情、亲情、党的恩情搅得他像发了滚心霍乱,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痛,赶紧竖起膝头顶住心口。稍有缓解,又翻起老皇历:旧社会,有地一家三口房无一间,地无一垅,靠父母扛长工打短工维持生活。他们盼地如命,为他起名叫有地。解放后,他如愿以尝,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打那起,他爱地爱得如痴如狂。一轮土地承包时,村民们一致同意用定等抓阄的方法分田。有地的手气太坏了,尽分了些狗不啃的沙坡地。可他并不泄气,心想:大集体时伙种葫芦拌种瓜,水浇地也不打粮。现在土地回到自个手里,再孬的儿子只要生下来,就得用心教养。凭着他那把好苦水,起早贪黑,精耕细作,没几年功夫这些烂地就变成高产田。

      那年头,城里挣钱容易,村里人大都外出打工,有地仍在土地里刨闹。他望着坡前梁后成片野草丛生的荒地叹惜不已:“作孽呀!这么好的地荒着,让人心痛呢?”荒着的土地全是外出打工人的责任田,那可都是头等地。成片的良田没人耕种,村里的“三筹一提”成了问题。几年下来,村委会发生了“经济危机”。村主任、支书敲开有地门,希望他能够以转包的方式耕种那些荒芜的土地,以解村委会的燃眉之急。有地当时可作难了,种地人喜欢地不假,尤其是荒了的那些地,他眼馋了五六年了。可种地打不得半点马虎,是人到利来的事。人手不够承包了别人的田,自家的地也会荒。这心病害得他牙痛了十几天,最后横下心,亲自出马,把在城里打工挣大钱的两个儿子拽回来,在承包的合同上摁了手印。

地多家业大,单靠他那老脑子难以指划。他把大儿子送进省城农学院,参加了“科学种田”培训班。三家六个好劳力,科学安排,一齐动手,辛勤耕种,追求效益。没几年就仓满库盈。四轮车,小型播种、收割机一应俱全。春种秋收,一车车粮食拉出去,一沓沓票子进了门。有地成了十里八乡的暴发户,还戴着大红花参加了县里召开的“万元户”表彰大会。

        二轮土地承包时,外出打工仔正忙着挣狂钱。根据相关政策,土地向种田能手集中,有地承包的土地更多。随着政策逐年向农村倾斜,农业税免了,“三农”补贴增了,加上有地种田肯下本钱,能谋划,会运筹,每到秋后粮食堆成山。全国各地的粮商络绎不绝,他们运走粮食,留下支票。有地的钱袋子可就鼓起来,他在四大银行都开了账户。有地盖起新房、翻修了库房。购买了大型农机具,养种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

如今庄稼汉成了“香饽饽”。外出打工的那些人离村三十多年,什么也没赚下,就动了返村的念头。他们相互串通回了村,找乡长、寻支书,闹着分地要好处。这些人提出的理由也充分,我们户在村里,城里的优惠够不着,村里的惠农政策也摸不着边。成了社会的后待子,怎能体现社会的公平性。这些人还聚众集会,私下活动。他们结伙去找有地,讨要一轮承包时的责任田。有地当然没好气,“你们纯粹是无理取闹?这些地我伺弄多年,不说地里的投入,光上交农业税、提留款就动了万。有害灾时你们不闻不问,见人家发财就回来捡便宜。天下哪有这等的好事!”这些人听后大怒,一纸诉状将有地告上县法院。当传票下来时,有弟着实一宿没合眼,天亮时才理出些头绪。找村校里的老师写了几条答辩,就坐在法庭被告席上。看着原告席上一个个横眉怒目的乡亲,他很不自然,只是硬着头皮往下撑。几个回合过去,乡亲们像斗败的公鸡,满脸酱红。有地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车缓缓停到路边,小儿子推开车门跳下去,不一会儿,奓着满手油泥上了车,忙用抹车布擦擦,启动了马达。有地抬起头问:“你这小子毛手毛脚的,遇到啥好事了?”小儿子笑着说:“有您这老子,我还能遇到啥好事?是村里那几个人租的车岀了毛病,我帮他们修好了。我出去那几年干的就是修车这一行,要不是您让回来种地,现在早成老板了。”有地本没有好心情,顺口一棒,“少说那些没影儿的事,现在哇你的钱少?”儿子没再啃声,有地的心海又一次掀起波浪:

这些孩子在外打工都快三十年了,尽管能挣钱,可住在城里花费大。起五更睡半夜站桥头,累死累活的,过得那是啥日子。现在农村发展了,政府扶持,村民出力,规划建设了新农村,样样和城里没啥差别。他们大多快奔六十的人了,落叶归根,也该回村享享清福了。有地是过来的人,少说也经历了几个朝代。可无论谁掌权,土地可是农民的命根子。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尽管土地确权仍按二轮承包再延续三十年,可回来的人总得有地种才能安居乐业。怎样让返村的人过上幸福生活,还需和驻村工作队村委会商量。主意打定,有地对儿子说:“不要回家了,直接去村委会吧!”儿子猛踩油门,小车一缕烟向村委会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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