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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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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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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乐园

儿时的乐园

         每到隆冬,塞外寒风呼啸、雪花飞扬。村子前面由洪水冲击沙土沉淀而形成的宽阔河滩里,结满光洁厚实的冰。那可是我儿时的乐园。我和伙伴们自已动手制作玩具,在冰面上尽情游戏,其乐无穷。

      爬上老榆树砍下虎(拇指对食指)来粗的杆枝,锯下寸把长一节,用切菜刀刮圆削尖,从圆心钉入铁钉。钉头穿心而过,裸露在削好的尖子上。这个玩具村里人管它叫毛猴。再用麻捻拧一根二尺半长的鞭子,绾上牛皮道稍。玩耍时,用道稍缠紧毛猴,猛拉鞭子,毛猴落到冰面上转起来。接着,用鞭子不停地抽打,毛猴就在洁白的冰面上越转越快。鞭子要甩得稳、准、狠,别看这点小技艺,没有几年甩鞭子的功夫是不成的。有的伙伴还给毛猴周身涂上色彩,当它在洁白的冰面上旋转时,光彩艳丽,煞是打眼。飞转的毛猴好象一点漫天白雪里的红梅;又如一枚碧波荡漾中的荷苞,让观者留恋忘返。

    潜入饲养院的牛棚里,从耕牛身上拔下细毛,放在手心里和着唾液慢慢揉动,边揉边绪入牛毛。几天的时间,揉制成瓷实滚圆乒乓球大小的毛蛋。摔在冰面上,蹦起两丈多高。打毛蛋是一项集体运动。几十个小伙伴分成两队,一声喊,毛蛋在冰面上欢蹦乱跳,两对人一齐向它扑去,哪队先抢到手就是赢家。大家使出浑身招数,奋力争夺,整个冰面上龙腾虎跃,你追我赶。

一个队员抬腿急滑,靠近毛蛋,对方毫不相让,飞身冲刺,伸脚踹去,毛蛋贴着冰皮射向远方。大伙滑着光冰,瞅着毛蛋,呐喊着、追逐着,你堵我挡,推搡拉扯。这种运动是村里人的独创,游戏规则简单,不需裁判监督,因此场面混乱不堪。毛蛋飞出很远了,两队人马还在冰面上扭打撕扯。抱跤的、碰撞的,三四个人滚作一团的。十余人堆到一起的。一人跃起,飞速滑行,对方另一人伸腿使绊,两人同时摔倒。后面大队人马鱼贯而来,站不稳身,一个个栽了跟头,摔得鼻青脸肿,人体像谷个子满冰面滚。

抢毛蛋的双方就是倒下也不失职责,拽住对方在冰面上翻动,真像战场上的交手仗。那场面要比现在的足球比赛激烈的多,可惜观众甚少。偶或有几个豁牙露齿的老娘娘站立滩边,只是有气无力喊着,‘’千万小心,可别伤着!‘’并无掌声鼓励。一场球赛下来,大伙累得汗流夹背,大口喘气。虽然个个身带伤痛,却满面绽笑。拍拍身上的冰渍,理理杂乱的头发,其中的乐趣尽在不言中。

      最高级的玩具就是冰车了。不过制作起来,既需材料又费时间。用木板钉成二尺长尺半宽的架子,把指头粗的铁丝打成两道长一尺半,高三寸的凹型半环,顺长牢牢固定到木架底部两边。在车架与铁丝的间隙里垫实木条。再截取两根二尺多长豆粒粗的铁丝,一头加热打尖磨锋利,另一头按上木柄。这样,冰车、冰锥就制成了。

伙伴们稳坐在结实的冰车上,恨劲地挥动着双臂,随着冰锥尖子戳进冰面的“嚓嚓”声,冰车像夜空中流星在冰面上飞过,留下两道长长的白线。在那时,偏辟小村没有摩托小汽车,冰车就是最快的行走工具。可使起来也并不顺手。刚学滑冰车,伙伴们掌握不好重心,要么原地打转,要么摇摆不定。更有甚者,由于控制不了方向速度,飞速滑行的人车冲出冰面,突然被地皮卡住,人让惯性重重摔到丈把远的冻土上。轻者碰的皮开肉绽,重者伤筋动骨。

伙伴们并没有被这车毁人伤的事故吓住,仍然练习不止。几天的功夫,就掌握了要领。不但能够处理滑行时的突发情况,而且能滑出各种优美的动作:飞速向前的冰车,用一只冰锥猛点冰面,人车180度急转,似飞燕回头;单脚蹬车,仰头伸腿,滑向前方,如青蜓点水;速度达到最佳状态,双手卡腰,顺势腾空,若鱼跃龙门。伙伴们不满足于村前河滩上的小世界,有时要列队远征。几十辆冰车一字排开,号令发出,个个如离弦之箭,向东方射去。一会儿排成人字,像大雁展翅;一会儿拉成一线,如长蛇出洞;一会儿三五成团儿,又好似满天星斗……大伙前呼后应,飞速滑行,古城丰镇离村四十余里,用不了两个小时我们就能往返一次。爽快极了!

      每年进入腊月,河滩里热闹非凡。刚过午,村里人就来到冰面上。他们各取爱好,尽情玩乐。打毛猴的猛挥鞭子,叭叭作响;打毛蛋的互相追逐,喊声震天。大姑娘小媳妇着装艳丽,结伴步入冰面。她们打擦滑、拉圪蹴,排成长队左跃右突,大辫子在背上甩来甩去。引得多少小伙子伫足痴视。

小孩子们也不示弱,在冰面上翻滚扑腾,玩累了,找两块薄冰,到饮牲畜的冰泉沾沾水,放到脚底踩稳,玩起粘高底儿的游戏。他们拍着手,唱起童谣:“高底儿高底儿圪粘粘,我和你妈捏对黑团团(即窝窝头)”。边唱边使眼色,打手势,互相斗嘴。时间久了,冰片牢牢冻在鞋底上。滑冰车的伙伴们更神气,冰锥砰啪乱点,车子左冲右突。一个个如水中游鱼,空中飞鸟 ,穿梭于人群之间。忽而冲翻飞旋的毛猴;忽而撞倒溜冰的孩子;亦或钻入玩毛蛋的混乱场上,又或冲入姑娘媳妇的队列,还伸出手拽拽她们的大辫子,惊的这队艳装女子叫个不停。

太阳挨山,余辉脉脉。飞鸟展翅归巢,牛羊撒蹄河滩。壮汉吆牛饮水,头人响鞭拦羊。背着高高柴捆外出搂柴的村民驻足歇气;拉着骡马泉边饮水的老汉提缰远望;飞动的人流在冰面上喜戏欢舞。黄土坡前树木掩映的房屋上空炊烟袅袅,高大粗壮的老杨树上鹊巢座座;歪脖子大柳树上挂着的古钟鸣声悠悠。村妇呼儿声,羔羊找母声、鸡飞犬叫声,开门关栅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是一处多么壮观动听的人与自然休戚与共的立体场景。它蕴含着着天人合一的浓郁气息,让和谐欢愉永驻人心。

     一幌五十多年过去了,再回故乡,那宽阔的河湾已是黄沙一滩。大自然变脸也太快了,真是沧海桑天呢!

戏说童事

童年是一个甜蜜温馨的梦:深蓝的天空、金黄的圆月、碧绿的大地、闪闪发光的萤火虫;无忧的生活、放荡的行踪、烂漫的幻想、真挚纯洁的友情……潜藏着多少神奇的故事、隐含了多少天真的狂妄。为了吃和玩,演绎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件。每当忆及童心再现,仿佛又回到当年。


时令进入头伏,谷黍高梁开始抽穗。如果淋头雨不断,这几样庄稼就像有人拽着“噌噌”拨节,穗儿齐刷刷挺出来。小时候,我们从不关心庄稼的长势,只注意这几样庄稼地里霉长的怎么样。


说起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不陌生。种子受潮后,种到地里,虽能长出苗,可出头(谷子除外)后并没有穗子,而是叶子里包了根白色的质地似磨菇样的寸把长的小棒棒。剥掉叶皮,就是可口的食物。嚼着筋道,味似煮熟的长山芋。等不了几天,白棒从叶子里伸出头,里面变黑,变面,只包着层白皮,就没味了。我和伙伴们整日在田间奔波,四处捋霉,只吃得满嘴乌黑,脸似包公。高梁霉又粗又长,吃起来不及黍子霉,我们从不早捋。等到长成白皮包黑面时捋到手,作为画笔到处涂抹。墙上画山水、地面描人影。有时互相涂脸,一群尉迟恭、张飞出现在村中,大人们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谷子的霉是结在穗子上的,似谷粒,密密排列着,无从下囗。那可是我们的好玩具。伙伴们拔了谷苗,除去叶儿,就是《水浒》中梁山好汉霹雳火秦明的狼牙棒。大伙儿分成两队,手持“狼牙棒”对阵,互相叫骂一顿,撕杀起来。只打得天昏地暗,霉穗儿在头顶脸上开了花。黑面儿满头满脸,个个成了三花脸。一场打斗过去,地上满是残谷苗瘪霉穗。饲养员杨大伯嘴里连说着“可惜可惜”,弯下腰捡起来,喂他的大黄牛去。


那一年,杨大伯村西沟湾自留地里的黍子长势旺盛,等出齐穗足有五尺多高。那地里霉特多,一株株高挺着身子,包霉的叶儿伸在沉甸甸的黍穗上头,迎风幌动。每每路过,馋虫儿爬上喉咙。可杨大伯好像看出我们的动向,天天拉着队里的牛在黍子地周围放牧,从不离开。这可急坏小伙伴,大家聚到一块想办法。


杨大伯闲时经常给我们说书,《水浒》里的故事人物全熟悉。我们把村西边老榆树下空地取名“聚义厅”,十多个伙伴各有名号。那天上午骄阳似火,我们汇集“聚义厅”议事。“晁天王”张小毛,长得身高体大,是孩子王。他说:“我们干脆乘杨大伯不注意,穿沟进入黍地,捋霉不就是了。再等下去,几天后霉长出包了的叶子,就没味了。”外号“黑旋风”的杨平贵,抬腿就走,边走边说:“咱们还怕他杨老汉不成,看我进到地里捋了霉,能把我怎么样?”我外号“智多星”,摇了摇自做的鸡毛扇子,忙上前一把拉住杨平贵,说:“不急,等我略施小计,调那老汉就是。”大伙儿围住我,问怎么个法儿。我说:“杨大伯最喜欢的就是队里的大黄牛了,我们何不在它身上做点手脚?”张小毛等不急了,呼喝着让我快说。我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大伙点头称是。


午饭过后,名为“鼓上骚”的高发旦偷偷摸进饲养院,拉了队里的大黄牛向村东沟里走去。起了晌,张小毛领了大伙猫了腰借着小沟大树作掩护,向西沟口杨大伯的黍地窜去。边走边告诉大家,进地捋霉千万不可豁坏地里的黍子。我站在饲养院大门外,等待杨大伯。


不一会,杨大伯急勿勿出现在大门边,絮叨着,“拴得紧紧的,怎么就溜缰了。这大黄牛,跑那儿了?”他在门前打转转,不知朝那个方向找。我走上前假悻悻地说:“大黄牛跑了,您跟着蹄印找吧!”杨大伯低下头四处看看,饲养院门口到处都是牛蹄印,难已分辨。他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我忙跑到拴大黄牛的圈边,装模作样看了一会,走到饲养院门前,左瞧右看,指着一个蹄印,对杨大伯说:“您看,这个蹄印就是大黄牛踩下的。咱们随着它找去。”杨大伯好像心里有了底,对我说:“好吧!你孩子家眼尖,看好蹄印,带路。”我暗自高兴,假悻悻弯了腰,装出认真细心的样子,迈动双腿拐弯摸角向大东沟走去。我盘算着伙伴们捋霉的时间差不多了,才把杨大伯领到藏牛的地方。杨大伯飞跑到大黄牛近前,握紧缰绳,二话没说,拉了牛朝西沟走去。高发旦从沟的深处窜出来,我们俩相互对视,会意地笑了。我拉了他的手,边走边说:“到聚义厅,分霉去。”


傍晚,父亲下地回来,正好遇上杨大伯。他伸出拇指,夸我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大后一定了不起父亲高兴的直点头,可藏在大树边的我好不自在,脸红到耳根。


孩童的心纯净如水,虽然有七情六欲,但不带任何色素。为了获取费尽心机,为了尽兴更不计后果。


我的故乡座落在马头山东麓高大厚实的黄土梁下。村子前面是洪水冲击沉淀后形成的大片河滩。其间,一条水流弯弯曲曲由西向东缓缓流去。每到隆冬,水流结冰,越溢越宽。满河槽平净光滑的冰面,延绵四五十里。在冰面上滑冰车,是我和伙伴们日思夜想的事情。


入秋以来大伙就着手准备,在乱房破车上找到铁钉、木板。把老榆树伐倒,锯成三寸厚的板子,放在朝阳的屋檐下晒干。等到河滩上出现冰川,伙伴们按照大人们的指点,把晒干的榆木板拉开条,截成二尺长三寸见方的四棱棒儿,做成车架主梁。拿出已备好的杨柳木板,截成一尺五寸长三寸宽的条子,用刨子推平。多则五根,少则四根。用钉子牢牢钉到主梁上。长方形的车体做好了,可冰车与冰面接触部分——滑条,需要两米多长拇指粗细的一段粗铁丝,这在当时属紧缺物资。大伙找遍全村各个角落,有的偷偷潜入生产队的储藏室,也没找到。正当大家着急上火时,有个伙伴到边墙(长城)里木家坪村走亲戚回来了,他像鲁宾逊发现新大陆似的,告诉大伙离我们村十多里的助马口河湾有个石头大坝,整个坝身上到处都是粗铁丝。他还提高嗓门说:“那铁丝多着呢,拇指粗细正好咱们打滑条。”这一消息太重要了,大伙立马决定冒险偷铁丝去。


第二天,太阳刚出山,伙伴们拎了家里的打炭锤上路了。大家有说有笑,十多里路没感觉走就到了。果然,在古长城脚下宽阔干涸的河槽当中横卧着一座高大的石头坝,迎水面朝着马头山脉。大伙一口气爬上坝顶,好家伙,拇指粗的铁丝织成网牢牢罩着石头,伸到大坝底部的黄沙里,使整个大坝成为一个整体。要是截断铁丝,洪水会冲走石块,毁坏大坝。此时,伙伴们心里只想着滑条,那儿顾及大坝的安危。于是,四下散开,挥起打炭锤狠狠砸向铁丝网。顿时,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河湾里响起。没顿饭功夫,大坝的铁丝网就张开了许多口子。正当大伙砸够了需要的铁丝,站在坝顶上欢呼雀跃时,助马口村跑出十多人,向大坝方面奔来。大伙料定是护坝的,于是提了铁丝,四下逃窜。一阵急跑,心都蹦到嗓子眼,才甩掉尾追的人,聚到一起。小伙伴们个个汗流浃背,喘着粗气,可仍然兴奋不已,互相斗嘴,喜笑颜开。


当时,我们都是村校里二三年级学生,大多还加入了红小兵组织,有的还是领导。红小兵大队长高平平就混在偷铁丝的队伍里,此时他似乎灵魂深处爆发了革命,心有忧虑的说:“我们都是毛主席的红小兵,应该向雷锋叔叔、草原姐姐龙梅玉荣学习,怎么可以砸坝上的铁丝,破坏集体财产呢?这在早请示晚汇报上怎么向心中的红太阳——毛主席交待?”他这一说,伙伴们一个个心里没了底,不知怎么办才好。队长的儿子杨文文说:“千万不能在汇报时说出去,要是让红司令知道,非对我们专政,革我们的命不可!”胆识过人的杨喜年走在头里,翻过身说:“文化大革命开始都几年了,没听说过十几岁的娃娃被革了命。保尔救了朱郝来,反动派还没法办他呢。咱们这是点啥事还专政呢!不要胡思乱想,等打成滑条,做成冰车,谁还承认咱们偷铁丝呀!”大伙觉得杨喜年的话有道理,悬着的心落下来。各自奔回家,饭也顾不得吃饱,就忙活开了。一阵敲打,制成滑条。把它牢牢固定到做好的车梁上,在中间空隙处垫上木条,结实的冰车做成了。


第二天,伙伴们早早出现在村前的冰川上。个个挥动双臂,锋利的冰锥“嚓嚓”戳着冰面,碎冰四溅。冰车如夜空中的流星,在冰面上滑过。比摩托小汽车的速度还快。伙伴们驾着冰车在雪白光滑的冰面上飞行,你来我往,追逐嬉戏,爽快极了。


那知第二年山洪爆发,助马口村民虽然补修了毁坏处,可石坝耐冲击远不如前。洪水横冲直撞,坝体多处坍塌漏水,淹没了下游大片农田,有时想起来,依然心存内疚后悔不已。


童年所做的事情天真、幼稚,富有情趣。它动机明确,过程直接,可结果不可预测。现在看来,大多啼笑皆非,令人捧腹。这些事情蕴含着真善美,拉开了人生大戏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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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写的很好,回忆起童年了。

刘济涛   2018-09-28 0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