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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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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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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鸭子的老人

我的家乡宣威在中国的西南,在我固有的意识形态里,一度误认为,宣威是没有赶鸭人的。甚至整个云南,整个滇东,都是没有赶鸭人的。我大脑里一直留存的赶鸭人应该是在江南水乡、湖南湘西等地,或者说沈从文的《边城》。直到前几天,我去一个亲戚家烧纸(农村亲戚家有老人过世,作为亲戚被邀约前去做客,称为烧纸),经过一条清澈的大河时,一个老叟手握一根竹棍,赶着一群洁白的鸭子从公路上踉踉跄跄奔向河流,鸭子扑腾着翅膀欢快地在河水里浮游兒食。彼时,青山环绕,绿油油的稻田在清风下跌宕起伏,早熟的稻苗正抽着穗,稻田中央的什么地方偶然的冒出几间泥瓦房,顿时诗意盎然。

那天,太阳辣的灼热,车缓慢行驶在河边上,迎面而来的要不是羊;要不突然横穿一条狗;再要不一只老态龙钟的鸡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从轮子前缓慢走过,这些家禽,仿佛全然不把车放在眼里。途经一个岔路口时,一个女人正在河水里涮洗衣物,衣物洗净,女人不紧不慢地解开头发,一蓬长长的头发散开来,垂直趿拉在透亮的河水里,女人用手抄起干净的清水泼洒在头上,清洗头发。这样的场面,我已经好些年没看着了。真是雅致沁心。

赶鸭人,顾名思义,就是赶着一大群鸭子,到处放养的人。查阅资料显示,赶鸭人作为一种挣脚力钱的老行当,已沿袭了几百年,曾是川西平原上一道亮丽的民俗风景。每年开春以后,直至深秋,但凡有河流和水田之处,都会常看到赶鸭人的身影,无论刮风下雨,抑或烈日当头,他们都会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执一根丈余尺长的竹篙,有的上面还系着布条,作为旌幡,指引着庞大的鸭群,一路吆喝着,向目的地进发。

傍晚,赶鸭人打开竹栏围拢的鸭门,放出鸭子,成百上千的鸭子“嘎嘎嘎”地吼着一齐涌出鸭圈,挤向清亮的河水,壮观的场面,像赶一个大军。赶鸭人一挥长长的竹竿,领头的鸭子一下子飞起来,飞进清幽幽的河面,仿佛天上的雄鹰展翅一般。河水高兴地荡起层层涟漪。

赶鸭人去放鸭,需得先穿过一条水泥路,跨过沟就是河了,清水河的两边是大片大片铺天盖地的绿田。鸭子们在赶鸭人的指挥下迈着蹒跚的步伐,摇晃着毛茸茸的身躯,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踏在厚实的大地上,一路唱着欢快的歌谣,行进在青山绿水间。在山水间,在旷野,鸭是老大,鸭往哪走,赶鸭人就往哪走。鸭群一会儿浮游在碧波上,一会走上田埂河埂,站在河埂上长长地舒一口气,伫立远望,仔细打量路上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像是在行注目礼。有时鸭们也排成一队宽宽长长的之字形鸭队;有时零星分布着;有的鸭掉了队,干脆钻到稻田里偷吃稻田鱼。赶鸭人一挥杆,鸭子就急促跳跃出来。河水里找食的鸭,就像赶鸭人的儿女们。老叟赶着鸭子从下游放到上游,从上游走到山坡,又从山坡回到下游。一天的辛苦,赶鸭人莫名的充实兴奋。傍晚回到家,老叟要把鸭子们安置进圈,查看一切无误,赶鸭人端起粗糙的饭碗,津津有味地吃着简单可口的饭菜。当苍茫的夜色渐渐笼罩着静谧的山野,在淡淡的月色中晶莹的露珠悄悄爬上草叶尖,又滴嗒滴嗒地往下掉落,鸭群在嘎嘎的歌谣声中渐渐安静,赶鸭人围绕着鸭栏转悠几圈之后,才放下心,拖着疲惫的身子,躺下来,蜷缩着,和衣而歇。月亮这盏大灯,挂在山边,直射赶鸭人的睡屋,和着温润的月亮光,赶鸭人渐渐进入梦乡。我想,梦里,应该也是大片大片成群的鸭子吧!

每天,赶鸭人一刻也不得歇。赶鸭人吆喝着,鸭子也敞开嗓子使劲“嘎嘎嘎”地叫,像是在比赛。鸭子在河水里追逐嬉闹,有时部分鸭子会找最近的草丛蜗居,赶鸭人一看便明白,鸭子要下蛋了,所以,老叟每天都会跨一个小包,小篮子,或者背一个竹篮,篮子底下垫付草笺,目的就是装鸭蛋。

一个乡村,需要这样一行放鸭子的人,点缀村庄,给人世留下赶鸭人的印记。当我在记忆里再回忆起来或者再见到类似的场景时,内心能够多一份渴想,多一份对乡村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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