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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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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影子:村场上

1、我走在昔日那条田间小路上,脚从苍耳子和芨芨草的芜杂穿过,四野稀落的蝉声溪边枯瘦的河柳丛传来,穿过那片枯矮的玉米地,嘶哑声被风漫卷着越来越淡,消逝在山弯的尽头。

阳光浮游在空气中,带着远处池塘的莲叶清香,让人恍惚。

眸光从河边那处墙角落掠过——那里其实应该是一棵很大的核桃树吧!可是树早已不在——就看见了那个大禾场。

嗯,是的,那个唯一的村场。

我想起村场。

 

2、夏日清晨,风从屋后的竹林幽幽的掠过,青竹被风低低地压在屋脊,叶片从青瓦楞上扫过,发出沙沙的脆响。风声过去,远处的山坳子里便传来压抑的喧嚣。

村场边那棵巨大核桃树下,几个孩子正用竹筒盛满水,彼此对喷着,水在空中纷乱四溅着,一个孩子的衣服被突如其来的水淋透,孩子的母亲厉声喝骂,这阵孩子于是鸟兽散。

一个头发凌乱眨眼惺忪的孩子扛着一根长竹竿,竹竿的一头用细蔑弯着圆形的竹兜子,孩子不停搓眼角,寻找檐角旮旯的蛛网。

竹兜子横扫过去,剩下破败的蛛网,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惊恐失措地吊在一截断了的蛛丝上。

那个流着鼻涕,眼角挂着眼屎头发凌乱的孩子,看着坚韧厚实的捕网,裤腿一只高一只低地卷着,得意地消失在村巷,消失在风的尾巴里。

 

3、村长陈长天背着双手,正从下湾不紧不慢的走来,矮挫的身子上,那颗剪着短发的头低垂,一副深沉的模样。

陈长天读过几年私塾,四书五经虽不谙习,倒也略通句读。昔年曾拜一江湖郎中为师,也胡乱开得些诸如咳嗽感冒类的药方。据村长本人说,自己对《黄帝内经》和《伤寒杂病论》多有研读。这让自以为饱读诗书的村里大学问家梁得分外不满,梁得仗着自己十余年私塾的家底,经史子集,据其云不止通读,几乎通背,时常得意的拿那句“半部论语治天下”来睥睨陈村长

若论四书五经,村长便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梁得上下千年纵横万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让村长捉襟见肘穷于应对。

村场上,梁得大获全胜,村长颜面丧尽。

这倒不是最后结果,更重要的是,村长从此几乎不敢口出之乎者也,更不敢妄谈周公之礼孔圣亚圣,若传入梁得那双耳朵,梁得便会轻蔑一哂:“我呸!他知道谁是周公?……”

情急之下,村长终于想到杨长避短,梁得再论《春秋》,村长便拿《黄帝内经》抵挡,诸如“黄帝问曰:人之居处动静勇怯脉亦为之变乎。岐伯对曰:凡人之惊恐劳动静,皆为变也。……”

方外晦涩,诘屈聱牙!梁得措手不及,始愕然,继茫然,后愤然,觉得陈村长这是旁门左道,但是……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医者,有谁说是旁门左道?

几个回合下来,村长扳回败局,梁得竟至落荒而逃。

村长虽则用《黄帝内经》唬倒梁得,但仅此而已,因为村里的军医官易小红可不好对付。

易小红曾是国军某部军医,国军溃走,随之进了县立医院做主任医师,后又被流放回村做朗中,同时监督反省。

虽然易小红决不敢当面或背里对村长大人胡言乱语,但老陈觉得,若以势欺人终归有辱斯文!而况自己哪天不小心贵体染恙,少不得还要去找易小红

村里还有另一坐诊郎中谢馆子,但据云,似乎易小红的医术更高明,而谢馆子来路野,虽说有祖传秘方,但终不比易小红,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科班生。

但嘴上,陈村长必须鄙薄,盖因易小红竟敢在村长面前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鬼样子。

自此,梁得也不敢轻易攻讦村长村长呢?没事更不会去捋呲牙的狗,两人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里都憋足劲准备什么时候刀光剑影一回。

本来村长这人,倒也未见得就是作威作福的“狗官”,但在梁得眼里,只要是官,那就是贼

有天,陈村长正在村场上迎接下来巡视的乡长,梁得溜达到现场,摇头晃脑:解贼一金并一鼓,迎官两鼓一声锣。金鼓看来都一样,官人与贼不争多……陈村长你说,这官贼古今倒是一回事么?

村长既惊且吓,满面溅朱一腔恚愤,当着那位乡长大人的面,不好发作,摆着猪肝似的脸,恶狠狠涂上一抹笑容:“梁得,别瞎闹别瞎闹……公众场合,注意身份。”

听到村长嘴里吐出“身份”二字,梁得甚是快慰!毕竟,腹中贮书一万卷,不肯低头在草莽!凭自己满腹诗书,就是村长……不,就是乡长……也不……就是……,想着,不觉胸中块垒顿消,昂首向天,豪情万丈的去了。

幸好那位乡长胸无点墨,根本不知梁得嘴里在念叨些什么,背后还不屑的对村长摇头:“这人,脑子有毛病吧?”

 

4、远远的,梁得看见陈村长走来,本想坐在核桃树下假装没看见,最终,放下手里那只缺了一角的碗,碗里还剩有两口山茶。

梁得搓搓手:“哪阵风把您老吹来了?您大村长……这倒稀客!”

梁得话带调侃,陈村长感觉到梁得的挑衅,弯下背,掸下布鞋上的灰:“子曰:来而不往,往而不来,非礼也……你说,梁得,是不是这个理?”

梁得有气无力的弯着腰,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子难道这么俗这么罗唆?歪着的嘴角仿佛又有些鄙夷,不答话。

“你这是……病了?应该找谢馆子看看……”陈村长谑笑到。

梁得这才直起腰:“谢馆子?……他可没时间,因为……他要忙着检查云香的……”放浪狂笑起来。

“梁得,你这人嘴真缺德……”

两人回头,不知何时,郭木匠提着水烟壶立在身后,此时见梁陈二人回头,便不紧不慢地弯下背,在鞋底上磕铜烟嘴,锃亮!

村长威严地背着一只手,另一只在半空比划:“老郭,……你这是轻闲了?”

梁得回过神:“你不会又夜半三更去给云香送手电……”

木匠在村人嘴里就叫郭老三,郭老三的真实身份其实无比显赫——原北山游击纵队司令。四几年中原突围,郭老三率部突围失败,被国军围堵黑岩山数月,弹尽粮绝,国军派人进山喊话,郭老三所部两股收编山匪因争抢食物发生内讧,最后竟一起反水,乘势挟持老三纳降。威逼利诱,郭老三妥协,命所部下山缴械。

据支队长陈治国云,当时收缴的武器堆满了村场。混乱之际,陈治国率所部乘机卷走纵队所有钱粮,连夜逃走。

自此,郭老三部土崩瓦解,而陈队长另立山头。

光复后,郭司令变成叛徒郭老三,支队长陈治国力主处决。

因其叛离前黄土岭一役有功,从前老上级多有怜恤,功过相抵,回村监督改造,为生计,重操木匠旧业。

木匠和陈队长自此仇雠。

此际,木匠狠狠拔出烟嘴,憋足劲愤愤的吹出烟屎“梁得我说你……满脑子诲淫诲盗……手电?听谁胡诌?……有人说你夜半三更去敲雅兰的窗呢?”

云香是寡妇,寡妇门前事非多,这倒合乎常情!可是雅兰,那可是村妇女主任,是陈村长的肱股,且陈村长暗里心仪雅兰……梁得居然……

想着,陈村长竟也顾不得颜面,侧过头,严厉地逼视着梁得。

梁得虽则放浪形骸到村里无人可入法眼,但此事让村长吃醋事小,若传入家中那只母老虎麻四婶耳里,估计从此不会有安生日子好过。此刻面对村长逼视的余光,不觉竟也慌了:“老郭……你瞎说!雅兰,人家是村长大人的红人,我跟她话都没说几句……”

郭木匠见梁得急得满脸胀红,不紧不慢的给烟锅灌满烟末“你也晓得瞎话不好受吧?哈——!”

梁得隐约听见陈村长不易察觉的吁出一口气。

“梁得……”村长干咳一声,“你应该去谢馆子那里……”

梁得:“我去易小红那里……”

村长满脸不屑:易小红,你们都说他医术高,可是你晓得吧?润官老头关节疼,他可开了什么药?……小儿增骨粉!……这不好笑么?小儿……润官多大年纪了?七十!

梁得很固执:“可是易小红……”

“老谢可是来了……”

远处田梗上,一个头顶黑毡帽的老头提着烟管,一边看溪子里的水,一边沿着田梗健步走来。

木匠远远地招呼:“谢医生这是又到哪家出诊来了?”

谢馆子却没有木匠的话,满脸笑冲着梁得和陈村长“二位贵人今个怎有此清闲?”走近了才拍拍木匠:“我那中药柜的榫子可是松动了……”

木匠:“不瞒你老……我这腰……”

“你的腰……”谢馆子仿佛早已忘了自己借故检查云香胸口那档丢人现眼的事,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那可是我祖父传下来的秘方,专治跌打损伤,你尽管放心!”

 

4、耀眼的光从核桃树浓密的枝隙里洒落一地斑驳。

屋背竹林的风,低低的从屋脊滑过,夹杂湿泥青草的气息,轻悄悄从核桃树下,从衣襟,从脚踝边掠过,渐渐就远了,渐渐的远野传来隐约的尖厉呼啸……

伪乡长刘瘸子旁若无人神色匆匆从村场树下田梗上走过。和木匠打个照面,喉咙里干咳一声。

大家熟视无睹,而刘瘸子也象个哑巴。

隔几家的大门拉开一道豁口,“吱呀”,很尖厉。

一个秃头而身形矮小老者噘着嘴,手扶着扁担,从大门里挤出来,两只水桶在肩上晃悠。

老头并不看一眼核桃树下的人堆,沿着门前篱笆往溪子里快走,仿佛怕惊扰了谁,走很远,才用袖口捂着嘴沉闷地咳几声,紧跟着,咳声又象被半路里硬塞回喉咙,发出嘶哑的低鸣,感觉象做小偷。

梁得看着那扇豁开的大门,叹口气:“桂芳这女人……居然找了张老头……张老头没死还不是因了桂芳家的背景?

村长低下头吐口唾沫:“张老头不过就是乡公所常备队的排长,不值一提……”

“桂芳也只能嫁给张老头这样老实人物……除了张老头,谁还要她?”谢馆子鄙夷地摇摇头。

郭木匠附和地点头:“反正克福和永昌这两个是不要的,哈——”

克福和永昌……”陈村长不屑的摇摇头,“两个鬼打架,当年一个乡长一个副乡长,桂芳是乡妇联主任,两个男人争风吃醋到大打出手,结果三个人同时发配回村……到最后呢?桂芳嫁了张排长……一堆鬼!”

梁得脸上挂着歪笑“桂芳……有什么?……不就是那样?……值么

几个人异口同声看着梁得:“你晓得?”

 

5、远处起了一阵骚乱。

一个人提着一支火铳正向核桃树下逃过来。

几个人吃一惊。

永昌面红耳赤,见到核桃树下一堆人,停下脚步。

梁得正要开腔,后面一人紧追而至,一把扯住永昌衣襟:“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我不得放过你!你不是党员吗?难道就不讲理了?啊?”作势又要去薅下永昌的头发,被永昌避开。

永昌被扯住衣襟,头发又有时刻殒落的命运,行动不得,满面尴尬。

“老左呀……这么冲动?有理说理嘛!”陈村长慢条斯理地说到。

“你们看……你们大家看……这,啊,成何体统!”永昌终于找到了支持者。

昔日的税警大队长伯元不停地咳嗽着,满脸气愤:“体统?你还知道体统?你过我的菜园?我偏不让你过……姓魏的打人,你还说打得对!你还讲不讲理?”

村长吃惊的看着伯元:“老魏还打你?这……村里该好好教训他……不象话,这做女婿的!

伯元不理村长的话,狠狠撕着永昌的衣襟:“姓魏的打人,是你这个乡长教唆……”

“我早不是乡长了,你找现在乡长去。”永昌边说边试图挣开伯元那只青筋暴跳鸡爪似的手。

伯元狠狠揪下永昌的火药袋,奋力摔在地上,黑色火药泼出来,铅子洒了一地。

“你!伯元!……”永昌又急又怒。

眼见得永昌急红了眼,伯元这才松开手,悄没声息地溜了,临走,还作势抓了把沙子扔在永昌身上。

永昌也顾得不昔日乡长身份,一头扎到地上,掏出磁石,胡乱吸着散落一地的铅子

赤裸着上身的伯林老头,手里托着水烟壶从下头湾子里赶过来看热闹:“怎么回事哟!又……哎呀!乡长……你这是要打兔子么?”

永昌趴在地上,仰起头,气急败坏:“不要叫我乡长……你兄弟干的好事!”

伯林无辜的看着陈村长村长……我……!”

村长掉过头去,懒得搭理。

伯林又看看梁得,梁得装作和郭木匠谢馆子闲聊。

伯林于是很无趣的酡红着脸走了。

谢馆子看着伯林渐远的背影:“十年私塾,如今大字不识,名字也不会,只能按手印!”

“啧!”梁得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的样子。

木匠又开始装烟锅。

陈治国扛着钓鱼杆远远的歇在一棵乌桕树下,嘴角叉着一支烟,烟沿着鼻尖蓬然升起,整个头颅象着了火。

队长……过来坐!”陈村长远远的招呼。

游击队长看看核桃树下,和木匠的目光狠狠碰撞在一起,两双目光愤慨地对视一阵,又都慌乱地转过去。

“不了,”陈治国左手抓起鱼杆,“我钓鱼……”另一只手提溜着裤子,飞快的从禾场下的田梗一路小跑过去。

看着陈治国的背影,木匠狠狠吸一口水烟:“什么东西……连拔给支队的粮食都叫他偷换成银元拿去逛了窑子……”

陈治国年轻时逛窑子的无人不知,核桃树下哄笑起来。

梁得轻叹口气:“人生有何味,到老方自知……”

村长“你也去逛……哈……”

梁得:“你倒不需要去逛……雅兰……”

村长脸拉长变成猪肝色。

 

6、树隙的光影开始有些刺眼,四面蝉嘶,仿佛充斥着整个空间,热气在远处的禾间蒸腾,人在这片夏日的聒噪里浮游,仿佛走进一片结界,脚边淌着厚厚的迷障

核桃树下人声寂静,风声、蝉嘶,偶尔几只鸡飞快地从脚边抢走一片菜叶,逃走。蜻蜓在风中悠闲地飘摇……

“嗬——你们一堆人躲在这里凉快……”

所有人回过神。

易小红身后跟着老伴

梁得表情惊讶:“您老这是稀客!——”

易小红嘴角傲慢上扬,并不看村长谢馆子几个:“梁得,你的香菇实在长得好,我看了都眼红!”

谢馆子和陈村长不屑地看着易小红易小红扬起嘴角,视而不见。

不知何时,张排长端着青花瓷碗蹲在核桃树不远的石磙上喝棒子粥,就着红辣椒丝。

村长嘲讽到:“老张啊,你长官来了,应该敬礼!”

张排长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村长,又看看人堆,最后望着易小红

易小红冷笑:“张排长和我不是一个序列,我是国军第三十七师,老张是地方常备队……”

永昌趴在地上胡乱将泥灰和火药抓进袋子,此时直起身,拍着身上的泥土:“我说易少校,我那时就该把你抓起来……这样!”永昌对着易小红比划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三十七师!我是警察局刑侦局长,我杀过人,也差点被杀,你……一个军医,枪管朝哪头,晓得不?”

永昌做副乡长前,的确是县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后因犯错发配做副乡长,什么错?鬼知道!

易小红脸胀得通红,但仍然威严地嘴角上扬,伸手摸摸肩膀,可是少校的肩章早被摘除了,只好气馁地垂下手:“别忘了,当年若抓到你,你也早被毙了!哼!我易某人医大科班出来跟着进保定军官学校,你晓得?保定军校那副对联:尚父阴符, 武侯韬略,简练揣摩成一厅;报国有志,束发从戎,莘莘学子济斯望。你懂?

永昌不屑地板着脸:“你……现在就应该接受监督……神气什么?”

易小红脸一阵红一阵白,四下打量,石磙上的张排长影踪全无,不知何时竟逃回屋去了。

老伴背后推着易小红“走走!你少说两句会死了吗?啊?”

易少校愤愤地被老伴扯着走远

梁得表情严峻,竟叹口气:“想当年,我梁得也是差点吃花生米的人了!”

“你——?”一堆人好笑。

梁得摇头晃脑:“我家大地主,你们想,那可是要挨枪子的呀!”唾沫横飞,仿佛被毙倒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再说了,若如此,几乎就和上过保定军校的易小红旗鼓相当。

易小红?算什么!梁得很得意。

正得意时,不知何处伸过来一只手,狠狠钳住梁得耳朵:“吃花生米,你吃!让你吃花生米!让你喂的猪呢?鸡呢?啊?你是不是又偷跑去后山了?”

麻四婶两眼喷火,梁得痛得呲牙裂嘴

核桃树下暴出阵阵哄笑。

几只鸡吓得扑愣着翅膀往草垛上逃窜,鸡毛在半空中乱飞。

 

7、远处的风声又一次掠过耳际,我看看远处的天空,又回头看看四周,看看远处苍茫的四野。

易小红、张排长、陈村长、永昌……就象被风吹散的雾,渐渐消弥着痕迹……

是的是的,我不是在说一个故事,我只是仿佛从过去的梦中醒来,仿佛一个沉默的看客,悄悄离开那片人堆,从那处嘈杂的往事中走回到眼前……

其实,我知道,易少校死在他的医案上;张排长掉进了南边那处水潭;税警大队长伯元咬雷自尽,舌头飞到火盆里。而陈村长、谢馆子、永昌也早已不在人世。伪乡长刘瘸子遁入山中不知所终……

是的,我知道的,只不过……只不过,我有时竟还想坐在那棵早已不存在的核桃树下,听那些似是而非的某个时代的闲话,看着那些曾经的过去的人们的表情,嘲笑、调侃、沉默、悲叹……还有那些古老甚至幼稚得可笑的传说。

——“嘿!”耳边传来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喝,运祥老头一只脚踏在地上,双拳紧握,“只见王鼎运起内功,一脚踏下,那块尺多厚的青石从中间断开……”

从那一声大喝里惊醒,我看看四周,空无一人。回过头,呆呆的看着那片河柳。

树下,空空如也。

村场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风中枯黄的柳叶,寂静而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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