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河，叫牤牛河

在我的故乡，有一条河叫牤牛河

在这个冬日路过时，依然静静的，河面闪烁着光亮

当写下牤牛河这三个字时

就不由得想到小时候的牤牛河，是一条不起眼的河，细痩，清澈，少有游动的鱼

想到牤牛河洪水来时的凶猛，裹带树木，箱柜，牲畜，泥石流

日益倒坍的河岸，刀削似的土壁

人们手拉手过河，偶尔失足踩空的孩子

在昏暗中一次次暴虐地拍击那棵孤苦的树，令人心悸

老黄狗在岸上的警觉的吠声，以及被洪水卷走人家的哭声，比长天更远

而洪水的又一次长途跋涉，注定造成河两岸的庄稼绝收

被河水放大的，是接近生灵，也接近涂炭，啃食人们内心的绝望

那咆哮的河水是眼里不止的泪水

很难想象一个本以靠天吃饭的山村是如此的单薄无望

在河岸上，目睹一只只燕子拍打翅膀，驻足房梁，张望树梢

从一个院子，飞到另一个院子，一棵树，另一棵树，流浪，迁徙

怎能消受得了，一次次完成生命的蜕变。

当日日盘踞内心的饥寒交迫，慢慢打开

土里刨食的灵魂，半屈半跪

迎着肆虐的狂风，涉过悲喜的河

勇于承担河流日益加深的衰弱，

挖鱼鳞坑，栽松树，育果树，修梯田，打坝淤地，层峦叠嶂

天空下，听见停留的波涛，

种下千姿百态的荆棘，吸纳土地的精髓，绿草莹莹的人群，梦在半空从未改变

旷野茫茫， 骡马的铃铛逐浪奔波，湮没千年的寂寞

为一只燕子和一个蚂蚁的流浪和迁徙而感动了时光

横冲直撞，肆意咆哮的河水蜿蜒流转静静流淌

干枯的记忆，被葱绿渲染，遮蔽薄薄沙丘和点亮满山的花草

而印记在山沟沟里孤单的身影，追随着汽车悠扬的鸣笛声，滚烫火热的前行

在那一丛丛挺拔的树枝上，留着秋天的枯叶

伸开的树枝拥抱了，装饰焕然一新的老屋

生锈的门锁，锁不住村庄

有獾子和狼，与鸡狗一样在恣意村庄穿行

山上野兔野鸡的喧闹，让村庄更宁静了，野果野菜无人认领，静止的虚空在统治着

没料想，牤牛河滴水从容，不会惊动吃草的牛羊，更不会惊动星辰

而我投身入我的感觉里，好像那在冬季的无声里，在冰尕的炫舞和冰车的滑行中

我正在推开山门，像是在梦里看见发光的河流

举起我的整个灵魂，以敬畏牤牛河

所拥有的最美丽的幻想，那长久已静静等在那儿的流水

哪座老屋里有缓慢的话语驻足，守护着一缕摇曳的烟火

又一季冬至，吹起千年的雪和沙，河两岸的呼唤是湿的

我的足迹撒满坚强 ，呵，一步，一步，

为牤牛河做了些什么，是我的原乡和原罪

我在听：远远的河流，山上，和土地的深处。

阳光里，仿佛从凿破的冰窟窿第一次窥见，镜子似的有春天的影子。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供职阳光财险内蒙古分公司，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家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