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窗外,一场暴雨,冰雹,
高处生烟,地上浩荡的水在流着,
流着,却没有波澜的回响,
唯有飘零的落叶和断草以及纸片,旋转着,犹如天空把全部的生命力吐出来。
雨水之急,风声之厉。微信刷屏,雨好大,车堵在城市的深渊旁。
而我站在阳台上,一直倾听着雷声、雨声和冰雹打砸车顶和玻璃的声音,很透彻。
一阵阵冰雹落下,带着赴死的决心,要和玻璃,谈一谈血性,也要和大地,较量生死的哲学。就连树都降下白旗,那么多雨水形成浪花,冲上天空。
奔跑的雨水,流过了,流过不平静的命运。在时间的岸边,一一惜別。
水泡,仿佛在水中,成了逆光的背影。
震天撼地,大地苍茫,生与死离的那样近,那树底下的麻雀和虫鸣,战抖,流浪的猫狗去了哪里?
抓着窗框的棱角的时候,放松,放松,不要去想,任何生命有多漫长,就有多少吃不完的苦。
窗台上的几只蚂蚁,也来凑热闹,把饭粒塞进洞中,散落窗台上,一再体会,集体主义,潮水一样涌来。
那几棵树,有几个已经伤痕累累,落叶一片片阴郁的飘过,在这大雨滂沱的日子里,长成一根根遍布着青苔的柱子。
躲在楼门雨搭下的外卖小哥,一刻也没有空闲,机械地重复着,劳作,祈求,在道路中摸索,在天空中捕捞白云,并蛊惑它们,让它们相信,这是难得的美食。
听见冰雹打砸的声音,我确认,那些漫过骨头的小鼓点,会引领我,穿过大雨和树丛,那儿还躲藏着翅膀的踪迹,寺庙和白塔的影子,
也曾令几只羞怯的鸟,看见了自己清澈的眼眸。
一部分变成了雾气,消散在了尘世间,一部分又融入污浊,让异乡的眼泪又咸又苦。
那些瓢泼过来的雨水,苦也好,都是命运的馈赠。
雨水里流亡的残枝,又冷又坚硬,并拥有了珍珠的光泽,和翡翠的质地。在一次次的破碎,终将会一次次的还归于另一种完整。
拥抱过那么多的沙尘,爱过那么多一瞬之间而过的杂质,送别过那么多一去不返的纸船,在抵达那条混浊的河流之前,始终是那个义无反顾,又频频回首的满脸欢笑。
大雨停了,小路尽头,雨水成河,没有停止的地方,正向到来的时间,打扫院子的清洁工就轻装上阵了。
远方的风,一定是此刻吹来,夹带着流水的回响,节奏和呼吸。唱词里,有万物的气息。
我走上街道,一个个人影、车流穿街而过,又被扑来的暗影,推进了碎纹的雨水。
雨水成河,这一流淌的声音,与人声鼎沸,有如轻轻地敲着城市的道路。
那站在水里的交警,疏通着道路,其实,我早已经知道有路没有了道,收留的是,城市胸腔里,永恒的流动。
雨后半凉,生风,在街道上习惯性的掩面沉默,旁观。
会怎么样,望着那流水?系之于多少生活的意义,被流水冲刷的,一无所剩。
那个外卖小哥从饭店取出订餐,又奔命在路上了,那急急的样子,那黄色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好疼。
那商店小老板,站在路上,蹲在栏杆上,不停地打电话,催货,催货,火烧眉毛了似的,声音让走过的人避开的远远的。
一对刷墙的夫妻,站在空地等了房东好长时间了,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一直在跺脚。
几个修污水管道的工人,修了一天了,雨停了继续修,“商店的脏水没地方跑”。雨也急,他们也急呀。
面对满街的雨水,一场强暴的雨下在夏天里,是一团污泥,流亡,残枝末节,或使背负一个灾难,望着那流水?系之于“悲伤”的名字,被冰雹砸伤的梦之蝴蝶。
在喧嚣的街道之上,地上的落叶和残枝,比之前,多了,厚厚地一层。
大雨之后,终会理解喧嚣。
走在街道上,看一朵云逝去,又一朵云飘来。
街道的树一如往昔的峥嵘,人影忙碌,店铺繁华,饭馆烟火,肯定很拥挤,拥挤,有人争先恐后,争执,面红耳赤。
我在恢复喧嚣之前,就起了羞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