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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皓然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随笔杂谈
201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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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读书笔记——薛宝钗没有那么处心积虑

温皓然

不得不说,我对薛宝钗的最初印象,也是受到了影视作品先入为主的影响的。尤其是受王文娟与徐玉兰主演的那个越剧版戏曲电影的影响,最为深刻。

我的少女时期,当绝大多数的同龄人都在疯狂地迷恋着港台的“这天王,那天后”之时,我却在一遍遍地为了病体支离的林妹妹而伤怀落泪。尤其是看到那个越剧版电影里的她,于病榻上凄绝地向着上天唱道:

我一生,与诗书作了闺中伴,

与笔墨结成骨肉亲;

曾记得,菊花赋诗夺魁首,

海棠起社斗清新……

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

这诗稿,不指望玉堂金马登高第

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

如今是,知音已绝,诗稿怎存!

把断肠文章付火焚!

 

毋庸置疑,这真是一段直打到人肺腑里去的文字!加上演员深湛的唱功及表演,想必每一位观众看到此处,都是和我一样,一面流着眼泪,一面在内心里痛恨着那个鸠占鹊巢的薛宝钗的吧。

又如《金玉良缘》那场,贾宝玉知道自己娶的人并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钗时,那段椎心泣血的控诉:

我以为万年好事今宵定,

为什么月老系错了红头绳?

为什么,梅园竟把杏花栽?

为什么,鹊巢竟被鸠来侵?

……老祖宗呀,我天下万物无所求,

只求与妹妹共死生!

 

新婚之夜,洞房尚未入,新郎便当着自己及众人的面,如此撕心裂肺、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心中至深至切地爱着的是别人。别说薛宝钗是位有才有德的大家闺秀了,就算是寒门小户、家里等米下锅,被父母折变着现卖了的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姑,面对这种情景时,估计也会无立足之地,甚至于当场羞死的吧?

而剧中的薛宝钗之言行,真真可算是厚颜无耻到了让人鄙视的境地了。

平心而论,这部电影如果单从艺术角度来分析评价,那真是堪称经典的。但是,可惜的却是,曹雪芹原著里的薛宝钗这个人物,其实并不是像影视剧里所呈现出来的那种“处处奸诈,充满杀机”之人。否则,她绝不会与林黛玉同被列为金陵十二钗正榜之首了。

原著中对薛宝钗的描写是:“品格端方,行为豁达,罕言寡语,安分随时”,而且,她不喜欢奢华艳饰,上可安慰长辈之心,下能友爱济助规谏诸位兄弟姊妹。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越加惹人质疑,认为她所有的行为举动,不过都是在邀买人心,惺惺作态罢了。

甚至,就连她的母亲薛姨妈——那么慈爱且又不幸的一位中年寡妇,居然也成了一些人们心中口中的一个心藏大恶、一心要帮着自己女儿坐上“宝二奶奶的位子”去的奸诈之人了。

不可否认,每个人因为自身的学养、好恶,与人生经历的不尽相同,即使是在面对同一个人之时,也难免会有截然不同的判定。但如果评判的心理和角度太过诡谲离谱,那也是不足取的。

难道,聪慧灵透如林黛玉者,她会不知道别人在对待自己之时,究竟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的吗?当然一开始,她也是时时处处猜忌、不忿于薛宝钗的。不过,那全部都是因为她本人对贾宝玉太过在乎,太过念念在心的原因所致。但是书中自第四十五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之后,林黛玉从此对薛宝钗便再无猜忌。至五十八回时,更是写到林黛玉对薛姨妈的照理顾料感戴不尽,对薛姨妈如宝钗一样呼之。“连宝钗前亦直以姐姐呼之,宝琴前直以妹妹呼之,俨以同胞共出……”

有的人读《红楼梦》,是把其当作一部阶级斗争的书来看的。因此,他们认为薛宝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封建卫道士”,而林黛玉则是一个“封建叛逆者”。在此基础上,才加以自己的好恶评判标准的。

我则单纯地就是把《红楼梦》当作一部文学作品来看,来体会、感悟的。

所以,我并不能认可那些过分将薛宝钗妖魔化的论调。因为,这其实是与曹雪芹的原意大为相悖的。

无论任何人,一旦被人带上了有色眼镜去看,去评判,那么,即便她再如何优秀美好,也无论她做了多少细致周到、益人助人的好事,也都会被人硬往阴暗的地方去联想。这,实在是有失公允的。

凡是看过我的《红楼梦》续书的读者,应该不难看出,我本人之重黛玉、爱黛玉,是远胜于薛宝钗的。不然,我也不会在明知曹公原著第五回之《终身误》判词的原意之下,还硬是要冒大不韪地安排出“二宝在家人安排之下无奈完婚,但未及入洞房(文学评论家龙丽红曾在此处,特别指出过“此为作家对宝钗不如黛玉之佐证也”),贾府即遭蒙难,贾宝玉薛宝钗后来颠沛流离,天各一方,直至薛宝钗殁于白杨村,二人也未能再见一面”这样的结局来的。

长期热爱《红楼梦》的读者们,谁都不难从曹公原著第五回的判词中知晓,薛宝钗后来肯定是嫁给贾宝玉的,这是无可疑的。但是硬生生不让人家夫妻入洞房,这也的确是我这个续作家不惜为万人所诟骂,而为林妹妹所施出的“造化补救之功”。

因此,诸位便应该不难判断出,我可又有什么要去偏袒薛宝钗的理由呢?

但是,过分将这样的一个女子妖魔化,将她身上所有的好,所有的闪光之处都统统抹杀,全盘否定,硬是将一个豁达守礼的女孩冠以什么“封建礼教的卫道士”,甚至让她成为“阴毒邪恶”的代名词,这实在是不妥的。

说句千真万确的真心话,我之认为薛宝钗不及林黛玉的地方,原因有三:

一;因为曹雪芹在文章的一开头,首先就用他的如椽巨笔为广大读者设了一个局——神瑛侍者以甘露灌溉了绛珠仙草,绛珠仙子自愿下界还泪——这段神话故事既被写得如此风神万种,广大读者自然首先就会在内心里,深切地期盼着下世之后的二人能够成就一段旷世绝恋的。因此,无论是谁前来插足搅局,势必都会引发“万目睚眦,百口嘲谤”的。

二;林黛玉与贾宝玉之间,彼此爱得太深,太真,太动人,太令人心疼。

三;薛宝钗在金钏投井之后,为了解释王夫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暂无论金钏本人之言行是否值得同情),所发出的那番言论,其冷酷无情,其为他人推卸责任的功夫,真可算是达到了炉火纯青、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了。仅此一番话,她心中的泾渭丘壑,就足以步那位贾雨村的后尘了(但不管如何,说话毕竟只是说话,其实她也并没有真正做出过像贾雨村那么阴毒卑鄙的实事来)。

所以呢,对于薛宝钗之性格为人,大家可以不喜欢,不认同,也可以提出各种质疑的声音,但是,不能一味不分青红皂白将其妖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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