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记

◎燃灯记

1

登至山顶，阿旺苏仁大师

犹如一座孤坟，孤单影只地

坐在旧木门框上打盹儿

他睁开双目的时候，放飞了

睡在里面的阳光

面对我的来访，他像一面湖水

无惊无扰，而我

更像自山脚刮来的草屑

2

我说：“大师——我需要向菩萨跪下

我需要一炷香的星火，引爆我的黑暗

我需要燃一盏灯，照明我心底

私自掘了多年的暗井

3

他的手指一指，我被拴在了

左侧大殿敞开的赭红木门上

迈进大殿，有众多阳光

围绕着一位老叟似的转经筒戏闹

4

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菩萨，酷似

形态各异的麻雀蹲守在那儿

有我熟识的几位，也像在打盹儿

我能回想得出，当时我一跪

膝盖骨发出了惊雷般的号啕

缭绕的轻烟，也摇摇晃晃

5

伏首在地，我哭不出

憋了很久的尘埃和火药

我洗不净的罪责，不知

拿什么来形容它的肮脏

微尘在啃着阳光投进来的光柱

地上的残骨，一半暗

一半明

6

兄弟，这儿还有余裕的酥油灯

这儿还有一块举目无亲的烫伤

阿旺苏仁大师把一盏灯递交给我

叮嘱我，一定要把心底的窟窿补好

7

离开的时候，庙殿下阶沿上面

我的身影，如一盏风中的灯

在暮色中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