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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春林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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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

夏至和少年走在回家的路上。

太阳从西边闪耀着降落,似乎比昨天更高,池塘里可以看到倒影。人的背影有点瘦,窄窄的骨头和单薄的身板,像是挂在树头上的枯枝。

田野里零散的荒草,在风里招摇地远望。芦穗在太阳毒辣的炙烤下,露出了白哧哧的牙齿。田园里的萝卜叶子更绿了,它适宜在夏天生长,泥土膨胀,土地松弛,叶子便变得张扬肥大。扁豆呢?有些焦虑不安。它垂着头,就像是个犯错的孩子,什么话都不想说。猫躲藏在屋檐下的柴堆里,幽幽地眯着眼睛装睡。狗贴着地面,张着嘴不敢发声。有人冒着如火的烈日,在地里耕作着,汗水湿透了脊背。

唐代刘禹锡《竹枝词》诗中道:“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午后至傍晚时分,天气和人的性情一般,变幻莫测,一阵风雷躁动,雨便咆哮着像万箭射向大地,但很快又会归于平静,仿佛得到了人和自然的和解。

暑气散去,鸟儿渐渐地出来觅食,地面的泥沙上到处留着脚印。

这是整个夏天,白天最适宜睡觉的时光。蚊子被雨水撵走了,没有丝毫的担忧。一觉睡来便是个长梦,梦里像是过了半年,或是更长的光景。

太阳接近水面的时候,鸭子在水边徘徊,青苔的脸也露出了水面。鱼儿从石头缝隙里跑出来,摇摆着尾巴自由地荡漾着。

蚂蚁的生活热腾腾的,大雨来临时它们潜藏在自己的王国深处。蛇爬在土墩上盘成团,数小时地接受着它喜欢的沐浴。它们对生有种强烈的欲望,你只要墨守一个时辰,便能探测到其中生存的奥秘。

雨后的树林变得透彻,呈现出许多明亮的奇景。林中上空笼罩着雾气,太阳开始收起了粗麻布,风正卷着小鸟飞往最高的云杉顶端。

你走入密林,越往低处,树林越稠密,也越凉快。水从高处滴下,落在石头上发出声响。石头又大又坚硬,它大概趟在那上千年,而水滴只生存瞬间,这瞬间无奈的痛苦,但终究是水滴穿石。

夜已临近乡村的时候,起风了,微微的风,不大。鸡不停地叫着,那声音被夜色胶住了,极不清爽。我跟着风在地面上跑着,天上的星星也跟着我的脚步跑了起来。

我静静地欣赏着黑黢黢的森林,与白蒙蒙的黄昏,奇怪地发现活着的流水,形成了一串别出心裁的建筑。

“江南孟夏天,慈竹笋如编。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森林里,慈竹长得密集有序,远望云气如楼阁,幻同似境。我猜测大概这就是青壮年时期,这时恰是不需要面对萧瑟和风霜的年龄,却是季节赋予的坚挺,能够吸收夏日里的阳光。

天越来越黑了。夜晚垂落,天彻底黑下来了。村子的夜一片洁净。星星出来了,萤火虫也出来了。夜空里闪烁的微光返照在树的叶片上,就像是深色斑纹里像人一样的眼睛。这样的夜晚,是最适宜夜谈的。一群人,打着扇子围坐着桌子把酒夜话逍遥。

孩子们呢?完全没有睡意,光着膀子,卯足了劲在地上跑。不怕夜深,好似越深越能揭开童趣,越深越能看见夜的空旷和神奇。

年轻的猎狗在田野上打猎,在田埂上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圆圈。然后又会从深黑处,像陀螺似的转回来。像是闻到野禽的气息,开始锲而不倦地追踪。

在寂寥的长夜中,是听不见狗的脚步声,急促的哈气声能够感知它的距离,所以无论夜多么深,都不觉得害怕。反而会感觉夜是多么的自由,多么令人的相依。

现在晨曦渐渐拨开了低处的云,从灰黑中的薄雾中射出来,落在白蒙蒙的土地上,天地间就开始黎明了,像反光一样,仿佛万物都会自然发光。

夏至到,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槿荣。灼灼月华下,万物已盈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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