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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根民

鲁迅文学院学员

小说
2019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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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里的拯救

 

余妹将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的二儿子银锁紧紧抱在胸口,一边擦着泉涌一样的眼泪,一边风风火火向山上走去。这是半夜时分,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山上漆黑一片。深秋的山里夜晚刮起鬼哭狼叫般的秋风,秋风像发疯的野鬼把半山的树木摇晃得东倒西歪,树枝和树叶便会撕痛般打颤,迎着大风哗啦啦呻吟。

余妹就是在这样天黑风大的夜晚,抱着银锁上了山。她的二儿子银锁才不到四岁啊,就这样眼睁睁死在了娘的怀抱里,余妹痛苦得就像心被人血淋淋地掏空了一样。迎面的山风吹来,眼泪就会从心底喷出来,扯得她心里阵阵剧疼。

银锁,娘的心肝,你咋就这么短命啊?你晓得不,娘为了你,到娘娘庙里跪了多少回,上了多少香,磕了多少个头?你晓得不,自从你生下来,娘就天天给菩萨磕头,求菩萨保佑我的宝贝儿子,菩萨总是笑眯眯地应承着,可你咋就这么狠心撇下娘就走了?要是阎王爷要命,也不该让你去呀,阎王爷不会不晓得,我的银锁还是娘怀里撒娇的碎娃啊!就是阎王爷瞎了眼,难道连菩萨也不管了么?余妹在上山的路上嘴里念念有词,一半是给银锁说的,一半是给自己说的,明知道说这些没用,她还是要说,而且要滔滔不绝说个没完,好像这样她心里就不会憋屈了。

余妹不放心地摸了一下银锁的鼻孔,儿子已经没有一丝气息了。她的心如同跌到了冰窖,彻底死了。

余妹不想再哭了,就是想哭也没有眼泪了。她抱着银锁,双手软绵绵的,显得很无力。她加紧步伐朝山上走去。她没有走人们常走的那条山路,而是凭着记忆,在乱石和树林中穿梭,找到了那个只有她和她男人富贵两个人知道的地方。那是三年前富贵硬拽着她在半山腰找到这么一个风水好的地方。她丢下银锁,用鸡爪子一样的双手迅速刨开半山坡上的一块块小石片,然后使劲扒开隐藏在小石头下面的一块依着山坡而立的大石块,这时,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了。看着这个洞口,余妹浑身打颤,像稀泥巴一样瘫坐在地上。但是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心事还没了结,不能这样偷懒,她强迫自己硬撑起来,咬咬牙,抱起银锁,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纱布,裹在银锁娇嫩的脸上,弓下身子把银锁放进了洞穴里,她还顺手向里面摸了摸,摸到一把尸骨,她身子又是一个打颤,快要干涸的眼泪又从心窝里冒了出来,顺着她的双颊往下滴。

她终于把两个儿子埋在了一起,虽然大儿子铁锁在洞穴里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但那也是她余妹的骨肉啊!

 

余妹本来不相信命,可眼睁睁看着铁锁和银锁都是在三岁多的时候,就这样口吐白沫地死了,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命真苦。

三年前,铁锁长到银锁这么大的时候,就这样口吐白沫地死了,死得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她不明白阎王爷咋就偏偏盯上了她的儿子。要知道在这大山深处,生养一个儿子是多么艰难。自从铁锁从娘肚子里掉下来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无论严寒酷暑,只要夜里铁锁一哭,她就会睁开困涩的双眼看铁锁是尿湿了被窝,还是饿了要吃奶,只要铁锁稍有着凉发烫,她都会把铁锁搂在胸口彻夜不眠。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她就是搂着铁锁打着瞌睡坐到天亮,也记不清有多少个晚上,她抱着铁锁跪在山上的娘娘庙里的观音菩萨像面前,为她的铁锁祈求平安。就这样好不容易把铁锁拉扯到三岁,小家伙会缠着爹娘和爷爷奶奶问这问那,那圆圆的脑袋里好像是装着问不完的问题,也会撒开双脚满地乱跑了,双腿一跳一跳地会给下地干活回来的余妹搬凳子,特别是圆嘟嘟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红润润的小嘴巴,让她当娘的看了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都说女人心细,可余妹偏偏不是。都说女人敏感,余妹也偏偏不是。不是说她什么时候都不细心,都不敏感,不是的,比如要是她的男人在她面前和那个妹子抛个媚眼,她就会敏感得要吃醋。要是她男人衣服上有一点点不一样的味道,她都能像狗鼻子一样闻得出来。可是,不知咋的,偏偏在铁锁和银锁死之前,她就没有闻出一点什么味道,不,她肯定是闻到了,却没有往那方面想。她至今还记得,铁锁也是在一个秋风瑟瑟的傍晚,吃了晚饭后不久就喊肚子疼,余妹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看到铁锁口吐白沫,手脚抽蓄,不到一袋烟功夫就全身冰凉了。那时候,她也听到有旁观的老人说这是毒鼠强中毒症状,可她却没大在意,她首先想到的是,儿子还小,不懂事,嘴太馋,见什么都向往嘴里放,在这老鼠满地钻、鼠患成灾的大山深处,哪家没有灭害老鼠的药,就连自己家的老鼠药也是随便放在老鼠出没的地方了,谁也保不住年幼的铁锁和银锁不会自个儿捡起带药的东西吃。她也想到了铁锁死前半个月的一天,老大媳妇就因婆婆偏爱铁蛋而埋怨她不会生孩子,曾当着她面咒骂婆婆,铁锁是你孙子,我家金凤就不是你孙子了?等着瞧,偏了心眼的人会不得好死,王家早晚会断子绝孙的。

让余妹感到惊讶的是,老大媳妇那句咒骂像魔咒一样,还真的灵验。铁锁死后不久,婆婆终因受不了失去孙子的无情打击,一口气闪上不来就跟着撒手走了。

也难怪老大媳妇那样说,铁锁不光是余妹的命根子,更是婆婆的心头肉,余妹忙着地里活的时候,铁锁就会缠在上了岁数的婆婆的膝前脚下,晚上还要搂着婆婆的脖子睡觉,余妹好多次晚上要铁锁跟她睡,都扯不开儿子紧缠着婆婆脖子的小手。那时,老大媳妇结婚几年了也不生育,只好抱养了金凤,铁锁就成了王家接宗传代的唯一种子,这颗种子没有了,也把婆婆的魂带走了。

 

没想到,三年之后,银锁的遭遇与铁锁竟然一模一样,也是在秋后的一个秋风阵阵的傍晚,也是吃饭后就口吐白沫,浑身抽蓄,很快就没有气息了。

这一回,余妹想得多了一些,除了想到了银锁是因为贪吃不懂事误食老鼠药之外,还想到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命硬,老天爷在一个劲惩罚她,真的认为她余妹会让王家断子绝孙?余妹之所以会这样想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今年老大媳妇又一回发出了咒骂,这一回是专门咒骂她余妹的。

老大媳妇第二次咒骂她,那是今年开秋的事情了。余妹至今还记得,那是她的银锁刚过了三岁生日,一天,公公买了一辆板车,帮助她收庄稼。由于她男人富贵为了挣钱养家,去了南方大城市打工,老大富强也已经分开单过,公公就跟着老二富贵过,所以地里的庄稼活就只有靠她和公公两人忙活了。公公见她一个女人家忙不过来,就买了那辆板车,拉运包谷呀、大豆呀什么的,就不用看别人脸色借人家的板车了。谁知这下可让老大媳妇看着不顺心了,板车买回来余妹还没有用,就被老大媳妇借去了。余妹想,借就借呗,公公又不是她余妹一个人的公公,人家老大媳妇也是媳妇,可是让余妹来气的是,老大媳妇借了板车就不想还,而且还藏在她家硬说找不见了,一藏就是大半年。如今地里庄家熟了,金灿灿撒了一地,就等着余妹急急忙忙去收,可就是找不见板车。余妹找了个遍,最后在老大家后院麦秸垛里找到了,两人为此打起了嘴仗。余妹嘴笨说不过人家,结果被老大媳妇咒骂了一句:谁用了板车让她的娃娃不得好死!余妹还算肚量大,本来不想为这一句咒骂的话生气,也不想和老大媳妇那样的人再有来往,就没有放心上去。谁知,后来她的银锁竟然真的被那句咒语咒死了,更让余妹难以置信的是两个儿子都被咒得相继夭折,让余妹一下子对老大媳妇的魔咒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银锁死后,公公也大病了一场,大半年都卧床不起。山村里人见了她也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余妹也听到了一些背后的闲话,村西头的张婶说,余妹命硬,不是克死老人,就是克死儿子;村东边的李叔说,看来老天爷算计好了,富贵家的儿子都活不过四岁;更有说的玄乎的,是村里的巫婆说余妹身上有妖气,生的孩子会被妖气害死;也有好心的一些姐妹劝余妹,看来余妹要想养大孩子,只能抱养别人家的了。

这些话通过多种渠道传到余妹耳朵里时,余妹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她把两个儿子的死都怪罪到自己头上了,怪只怪自己命硬,怪只怪自己身上有妖气,是自己害死了亲生儿子啊!对于好心姐妹的劝说,余妹心里挺委屈的,她不是不能生养孩子的女人,凭啥要抱养人家的?可是,两个儿子莫名其妙地死去,让她又对村里人的议论半信半疑。这一天,她终于想通了,给在南方跟随着老大富强一起打工的她男人富贵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男人她想抱养一个儿子。

她的男人金宝也为两个儿子的死去伤心不止,虽然他也对铁锁银锁误食老鼠药的事产生过疑问,但是当余妹把村里人的议论给他说了后,他联想到两个儿子死相惊人的相似,心里也有了后怕,他不想看到自己生养的第三个孩子再走到这一悲惨的地步,所以,当余妹把她想抱养孩子的想法和村里人的议论告诉他时,他也就点头答应了。于是,他们抱养了北山里一个穷户人家的男孩,余妹给这个儿子起名叫金锁,意思是比金子更珍贵,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要用金子做的锁子锁住儿子的命,不让妖气再来加害他。

 

三年后,金锁一天天长大了。在金锁过三岁生日的那天,公公从山外面的城里给金锁买了一个镀金的长命锁,那镀金长命锁在太阳光下金光闪闪,余妹专门买了一条大红毛线,把镀金长命锁穿起来挂在金锁脖子上。

那一天,金锁吃过饭在屋子外面玩耍,遇到了老大媳妇,老大媳妇看到金锁脖子上挂着金光闪闪的长命锁,就问,金锁,给大妈说,谁给买的这个长命锁?金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把长命锁拿在手中炫耀一番,头一歪,说,爷爷买的,可好看啦。老大媳妇脸色顿时乌云突变,夺过金锁手中的长命锁,扯断红毛线,狠狠地摔在地上,凶狠地说,呸,谁稀罕!

余妹是听到金锁的哭声跑出来的,她看到金锁从地上捡起被摔坏的长命锁,泪汪汪在哭,老大媳妇对着她吐了一口痰,呸,断子绝孙的!扭着圆嘟嘟的屁股就走了。余妹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刀,两汪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心里憋了很久的一团火气终于忍不住地发泄出来,她冲着远去的老大媳妇大声喊道,我断子绝孙都比不会下蛋的母鸡强!

铁锁和银锁都是在三岁上死的,金锁能不能逃过三岁这一年关,是余妹想得最多的事。村里的巫婆曾经给余妹算过命,也说今年是她的不吉之年,会有祸害在身。余妹偷偷从男人打工挣的几千元里像割自己身上的肉一样抽出一千元塞到巫婆手里,求她给个解法。巫婆在她家烧了纸,上了神,最后告诉她,要保住金锁的命,唯一的法子就是多到山上的菩萨庙里烧香磕头,菩萨会保佑金锁的。

余妹脸上终于露出了花一样的笑容,她从内心感谢巫婆对她的拯救。这一年,她是每天晚上都要去山上的庙里给菩萨上一支香,家里有了好吃好喝的都舍不得给金锁吃,都会供给菩萨大人,祈求菩萨保佑她的金锁能够活过四岁。

在盛夏一个狂风暴雨的晚上,余妹不顾公公的阻拦,一个人顶风冒雨来到隐藏在半山腰的娘娘庙里,一进门,她就噗通一声跪倒在菩萨面前,对着庙里那尊笑容可掬的菩萨塑像,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血流不止,她竟然一点也不感到疼。为了表示衷心,余妹双手合一,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菩萨娘娘,求您老人家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余妹,保佑保佑我的金锁,只要你保佑了我的银锁能好好活命,我余妹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都愿意……

在蜡烛上跳动着的微弱的火苗下,余妹的影子在烛光下就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但是她顾不了这些。虽然余妹再三向菩萨祈求保佑,但菩萨始终没有回声,总是保持着笑吟吟的样子。倒是一阵山风吹来,蜡烛被吹灭了,庙里如同地狱般漆黑,让余妹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征兆。

 

秋冬季节,山里种的玉米、黄豆、高粱到了收获季节。北方的大山里一到这个季节,树叶就开始在秋风中变黄、凋谢、落根,给人一种凄凉悲壮的感觉。这些天余妹再忙再累都忘不了去半山的娘娘庙里为金锁烧香祈祷,即使从地里回家晚了,她都要摸黑上山去一趟,眼看金锁的三岁就快要平安度过了,她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天,余妹和公公早早就来到山下的田地里收割黄豆。今年黄豆长得很喜人,看来今年会是个好收成。余妹和公公弓着腰,费了大半天时间才割完了地里的黄豆,装上板车。公公毕竟老了,而余妹力气大,眼看太阳偏西了,她就让公公在地里歇着,她一个人拉着一板车黄豆蔓子送回家,顺便回家给公公和金锁做好午饭。

半路上,天空竟然阴云布满,一会就刮起了冷飕飕的秋风,余妹心里一阵发慌,急急赶回家里,发现大门竟然打开着,她就顺便把板车拉进了院子,喊了一声金锁,却不见金锁回应。她顾不得卸下黄豆蔓字,径直走进正屋,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得半死,只见金锁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紧闭,一手还拿着筷子,一手握着一只打碎了的瓷碗,浑身在抽蓄,瓷碗旁撒了一地白花花的米饭。她几乎是哭叫了一声金锁,就摸了摸金锁的鼻子,还有一点气息。她慌了,一边哭喊着金锁金锁,一边抱起金锁竟发疯似地往山上的娘娘庙里奔去。

大山里的年轻人都出去了打工了,只留下老人、妇女、小孩。就是留守在家的这些妇女,不是年龄偏大、身材臃肿,就是没有文化、出门两眼瞎的。余妹就是属于这两种兼顾的。她爹娘生养了四个丫头,一直没有生到一个儿子,所以最后生下余妹后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意思是多余的妹子。因为家里穷,余妹从小就没有上过学。余妹嫁到这里十年了,都没有走出过这座大山,对山外面的世界几乎是一无所知,只晓得在家里忙里忙外,照顾好公公婆婆,抚养好儿子。

男人不在家,金锁出了这么大的事,余妹一时不知所措,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乱碰。她抱着金锁一边跑,一边发疯似地喊叫,老天爷,救救我的孩子,好心的菩萨,保佑我的金锁!

半路上,余妹碰到了从大山里走出的唯一的一个大学生明智,明智二十来岁,鼻梁上架着一只金丝眼镜,白皙的脸上散发着青春的朝气。当余妹从明智身边走过时,明智看到了口吐白沫的银锁软绵绵地横架在余妹的双臂上,就对余妹喊道,孩子中毒了,赶紧送卫生所啊。余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仍向山上奔去,明智几步追上,厉声说,大嫂,你疯了呀,孩子都成这样了,还不送卫生所?余妹只得停住脚步,却不知向哪个方向走。明智一把抱过金锁,飞也似地朝村卫生所奔去。余妹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还我金锁,还我金锁。

要不是余妹这么巧遇到了放假回家的大学生明智,还真的没有人给余妹出主意说,孩子出现这样症状要去村卫生所。在这大山深处的孤僻村庄,一家一户居住比较分散,村卫生所在余妹的脑子里很遥远,也很陌生,她自从嫁到这里就没去过一回,有点小病都是自己扛着,抗不过就用老一辈留传下的土方子服点山上的中草药,她只听村里人说过,村里的卫生所只管打针抓药,管不了命里的那些事,更管不了只有神灵和菩萨能管的的事。

可是,金锁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像前两个哥哥一样死了。

金锁尸骨未寒,公公伤心欲绝,当天夜里就咽气走了。

余妹脑袋里一片空白,感到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软绵无力。她倚在金锁的尸体旁,泪水再一次哗哗流下,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失神地望着老天爷,感到天像塌下来一样。她对所有的一切几乎绝望了,不得不信服自己的命硬,克死了婆婆不说,还克死了公公,就连抱养的金锁在她身上也难逃厄运。

这一回余妹没有再抱着金锁上山找那个洞穴,她怕见到铁锁和银锁的尸骨,她的心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是一边哭着一边打电话给南方打工的男人富贵打电话,告诉他金锁和公公出事了。她的男人富贵听了半天没有说话,就在余妹就要放下电话的时候,她听到了她男人杀猪般的一声嚎叫……

 

就在余妹苦等着她的男人回家料理儿子和公公的后事时,村里来了一辆闪着红蓝灯光、怪声怪气吼叫着的白色面包警车,余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警车,警车停在了余妹家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是明智和三个穿着蓝衣服、戴着蓝色大盖帽的警察,在明智的引领下,三个警察走进余妹家的正屋,一个警察在屋子里啪啪啪地拍照,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年轻警察小心翼翼拾起地上金锁丢下的瓷碗,还捡起几粒大米饭,一个问了余妹几句话,之后三人就坐上车子朝村卫生所走去。

就在金锁和公公死去的第二天早上,让余妹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老大媳妇被那些穿蓝衣服、戴蓝色大盖帽的警察押上警车带走了,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天,老大富强一个人坐火车从南方回来,余妹没有看到她男人富贵的身影。老大富强告诉她富贵有点事,过一两天才能回来。余妹把金锁和公公死了和嫂子被警察带走的事情给老大富强说了,富强听了竟瞪大了牛铃般的双眼,像牲畜那样喘着粗气,大吼了一声:臭婆娘,老子非要宰了你不可!

余妹从来没有看到过富强这样吼过,她吓得打了个寒颤。这时,老大富强突然噗通一声跌倒在地,泣不成声,对余妹哭着说,富贵死了,是从高空的手脚架上摔下来死的,都是这臭婆娘害得我们王家要断子绝孙了……

余妹心里咯噔一下,欲哭无泪,发疯似地仰天大吼,老天爷,你啥时候才能睁开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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