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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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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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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的鱼鱼

    当姑娘时懒惯了,及至结婚了还做不了饭。比我强不了多少的先生不但没有因此小看我,而且主动报名充当火头军,被我封为“筷子里拔出的旗杆”。

某个星期天的下午,在纸坊村一间民房的屋檐下,挽起袖子的“旗杆”打开煤炉,要给“筷子”做“漏鱼儿”。

缺粮年代,“漏鱼儿”是陕西人的家常饭。操作之前先烧半锅水,水开了再把包谷面一把一把地扬到锅里,另一只手握住擀面杖不停地在开水锅里搅。在一片烟火气中,如此扬着,搅着,煮着,直到锅里只剩下一团搅不动了的稠糊糊以后端锅。然后,在另一口放有凉水的锅上放一个特制的篦子,把刚煮好的稠糊糊一勺勺舀上去,让其经过篦子的造型变成一个个细溜溜的小鱼掉进凉水中。吃的时候,用笊篱捞出漏好的鱼鱼到碗里,再浇上拌菜或菜汤即告功成。

那天没看黄历,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合男人做饭。邻家婆娘们手到擒拿的鱼鱼在旗杆手里变得非常执拗,通过篦子掉到锅里的小精灵们硬是不肯凝固成型。

看着一团团入水即化的鱼鱼尸体,筷子很惊讶。难道做鱼鱼的过程就是把半锅稠糊糊通过篦子变成一锅稀糊糊的过程?

旗杆开始并不认栽。他先是把煮糊糊的锅放回炉子上再加热,无效后又把放在椅子上的凉水锅放到矮凳上——想加大稠糊糊成型时的落差——把这些不听话的小东西们人为地拽长。然而,旗杆失败了。

鱼鱼自然是没吃上,筷子却编了一条谜语说要写到家谱里:千条线万条线,掉进锅里都不见。

在谜语的作践下,旗杆再没有尝试过对鱼鱼的技术攻坚。而且,随着筷子的成长,旗杆在锅灶旁的表现欲随之衰退,谜语自然也就被忘掉了。

在日常忙碌中,人们一般不觉其日子过得快。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好像是去年吧,在一个与当年似曾相似的天气里,筷子跟旗杆在自家的厨房里聊起了鱼鱼和谜语。年轻时的好多往事,都随着笑谈通过烟机的出风口而飘飞和淡化。

那天,筷子随手在电脑上敲出了这段小事。当时的结尾是这样的:

晚上,筷子梦见有个蝌蚪模样的精灵抓她耳朵。精灵说,我是当年从旗杆手下逃生的鱼鱼。筷子惊诧不已,尔成精了吗?精灵嘻嘻而笑:如果不是我当初拒绝被凝固,随之而来的必定是堕落锅中,不是被你吃就是被他吃,焉能有我之今日乎?筷子被它撕着耳朵动弹不得,只能嗫嚅而问:难道阁下是靠着灵魂的觉悟,拒绝了当初的堕落,在混沌中迎来了命运的轮回?

今天又看见了这篇旧作,读后心里不美。记不得当时犯得是哪门子病,写出了这么个虚假的结尾。

当初做鱼鱼不成,应该是包谷面里没放碱。而碱是鱼鱼的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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