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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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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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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那只飞得最远的麻雀

一网兜麻雀的声音从灰白的云里飞来。乐呆呆的看着偏下树顶的日头,和哪一网兜嘈杂的麻雀,将坠欲坠的浮在灰白的云上,像是踩在云上飞行。乐有些孤单,他想把一些话告诉爸爸,可是爸爸只呆在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时间的某个地方。乐站在一棵树下,这棵树连接着一棵沧桑深刻的老树。天空湛蓝澄净,阳光暴烈,暴烈的像一匹桀骜不驯的马驹散发着怒气。阳光暴烈的天空云朵却那样静静浮在一片深蓝的海里。无数聒噪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传来,有麻雀,有知了。乐捏紧了拳头,乐很长时间没去学校了。乐看着那棵老树。老树面无表情的挺拔在天空之下。乐使劲的抿着嘴,紧紧的扣着老树。

乐是爷爷奶奶一手养大的,可爷爷很少过问他的事情。乐在初中念书,爷爷每周给他六十的生活费外,再不管其他。一周六十元钱紧巴着刚能吃饭。可是他喜欢哪些新奇的东西,手机游戏,各种新潮的学习用具,喜欢和几个同学在学校旁边的食堂吃一点东西,甚至到游戏厅打游戏。钱不够用了,他向爷爷要,爷爷总是给他一顿凶:“给你的钱,这么快就用完了!”在学校受了欺负,或者有的同学丢了东西怀疑是他偷走了,他向爷爷讨一些安慰。爷爷也是爱听不听的,或者不分青红皂白抢白他几句说:“你不晓得不和他们一起玩啊。”渐渐地乐就把在学校的委屈憋在心里,不大在给爷爷讲。

乐想起了奶奶。想起奶奶,乐就想起奶奶每天早晨老早起来给他洗脸,做早饭,检查书包里的东西,然后举着火把,一路护送自己去五里外的学校。奶奶临走时总是说,在学校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奶奶七十多了,每当看着奶奶把自己送在路口,颤微微的往回走的影子,乐心里就翻腾起难受的滋味。乐不想变成一个让奶奶失望的孩子。

乐蹲下了身子,拔掉一棵茅草。茅草薄片的叶边划破了手指。手指不停的渗出红红的鲜血,手指有些微痛。乐把手指吮进嘴里,舔净了血迹,撒了一些泥灰,用一块卫生纸缠着。血渗出了卫生纸的表面,像黄昏后的晚霞那样稠红。

学校老师通知乐爷爷去学校。说乐在学校偷了人家的手机,要赔偿。还说乐打人。爷爷说:“这么点大个娃子,他又没有父母,我管不下来,你们自己找他赔好了。”

乐的爷爷是和我父亲一母所生的同胞弟兄。

乐爷爷很多地方都像父亲,只是脾气比父亲暴躁了很多。乐爷爷给我讲乐的事情。说乐不听话,胡闹,把石头往房顶上砸。乐爷爷一边说一边叹气,说他要把乐送还给他妈妈。乐爷爷的表情似乎已经对乐失望透顶。乐的妈妈在乐的爸爸矿山出了事故后,就改嫁了。那时乐几个月。乐爷爷现在要把乐还给他母亲去抚养,乐爷爷为乐伤透了心。乐母亲在哪家有了几个小孩,考虑到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陌生人来,大家都不容易接受,就委婉的给乐爷爷说给乐买一套贫困户的房子。

乐很长时间没去上学了,乐讨厌老师嫌弃的目光,讨厌同学看不起自己的眼神。乐已经十三岁了,有了自尊有了自己的秘密。别人伤害他的话只要触及了他心里的忌讳,他就会狼一样扑上去厮打。同学们和老师都说他怪。很普通的骂人的话,他会像饿狼一样凶狠。但真的伤他的话,他倒默默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像没听见一般。乐爷爷在我们弟兄回家时常说起乐的多般不是。我们对乐爷爷说,你应该和乐多沟通,了解他的委屈,让他明白错误。不然他闷在心里会越来越犟。乐奶奶说去把乐找来,看他听你们的话不。

乐奶奶找了乐半天,乐才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一脸拘谨的站在那儿。眼睛不时的往一边避开,不时地躲避,好像在逃避着什么。问了他半天,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回答一句,也要考虑很长时间。他好像将自己包装在一个足够深的世界里。

乐留给我特别深的一次记忆,是乐八岁的时候。回到老家。乐独自一人蹲在夕阳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无趣的玩着蚂蚁。又像正在寻食的小鸡,四处张望。然后不停地看着远方,看着夕阳里越来越暗下来的云团。这么大一个空旷的院子,除了他的爷爷奶奶,就只剩下风,孤独无援的风。风在树上跑着,在房顶上跑着,风跑了,就只有沉闷的空气,就只有一些鸦雀,只有一些让人笑料的蝉,只有一些荒芜的草和荒草里的蚂蚁。

乐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有点顽皮的孩子。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四岁左右的一个孩子。他很少看见我,看见我,怯生生的喊我四叔。那时他坐在我老房子的石梯上,正在一个人独自玩耍。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像一只小小的不会飞的孤零零的麻雀。

乐在我的目光里变得悠远。我似乎看见了哪个常受我欺负的他的父亲,我的堂弟。乐不足半岁时,他的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母亲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只有他父亲在矿山出事后父亲留给他的一点抚恤金。乐的母亲想要拿走这笔钱,但是乐的爷爷不同意。乐爷爷说,这笔钱我存着,这是乐的开支。我老了挣不来钱了,乐就要靠这笔钱来上学成家。乐九岁了,乐知道妈妈终究不会呆在自己的身边,她有了另外的孩子。

母亲离开后,乐几天不说话,只是看着深邃的天空,看着远处一片片的树木发怔出神。乐的心里像失去了什么。爷爷自认为管不了乐了,联系乐的妈妈。爷爷说,她是你妈妈,有义务抚养,不然就上法庭去告她。乐不去学校,他也不想告自己的妈妈。他离开学校已经三个月了。

爷爷给乐妈妈说,我把乐爸爸留下的钱一分不动的存在银行里,我抚养乐没动一分钱。我把钱都给你,他总会听你的话。乐的妈妈没有言语。爷爷是把乐的后路交给了乐的妈妈,乐的妈妈咬着嘴唇,乐的妈妈看见了2004年某月的一张泛黄的邮政储蓄的支票。但是乐的妈妈不敢挑起这副担子。

乐在屋后的森林里,阳光有些飘了。他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眯着眼睛,想着母亲,母亲的怀里是不是这样柔软温暖。他想起了那部手机。那部手机是同学嫌太土了给他的。同学的爸爸问同学手机去哪儿了,同学不敢说自己送了别人,就说是乐偷去了。同学的父亲骂他你这个没有爹管娘教的孩子。乐从教室里拿出铲子疯了一般拼命的打向同学的父亲。他想起了游戏厅。他没有钱,他就那样看了一个晚上。饿了,偷偷去校门口的商店注意着没人时拿走了一元钱的方便面。乐的学习不差的,但后来越来越差,老师问过他几次,大多是严厉的训斥。老师告诉了爷爷,爷爷也是很严厉的训斥。乐躺在草地上,乐有些伤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去学校还是就这样逃学。天边又飞过来一网麻雀,纷纷投林。但有一只仍然向远处飞去。乐昏沉沉的睡去,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麻雀,一只飞得越来越远的麻雀。飞过了森林,飞过了河流,飞过了一座接一座的高山......他闪着翅膀向着地面的奶奶不停地致意,他似乎看见了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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