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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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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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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之什

           猫 之 什  

                          
    
晚饭前护士发口服药。一看就知道是个实习生,她反反复复念叨患者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核对药盒,再轻手轻脚地放在每个患者的床头柜上。那样子像是学生在做作业,唯恐做错了得到那句臭骂;更像是家长在给孩子们分发糖果,生怕分得不均惹出什么乱子来。
    临床的年轻人的病快好了。人一精神,话就多了。他起先是云里雾里的腐败八卦,接着是高屋建瓴的时事点评。“你说有鬼吗?”他突然这样问我。
    “嗯——”我没有答上来。
    “上周四进来了个老头,”他接着说:“对,就住在你住的这张床,病到份上了才来医院,当天晚上就死了。弄得这屋一到半夜就咝唔……咝唔……地响,害得我这些天都没睡好觉。”
    “是你老想着鬼,才没法入睡的。”我跟他说。
    熄灯了。屋子里死寂一般,床边没有了吊瓶和滴管的点缀,就跟太平间似的。静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们还在呼吸吗?由不得你发出如此缪想。窗外的香樟树把本来能照进来的月光摇曳得支离破碎,知了接过人们喧嚣的接力棒在树上铆足劲地鼓噪着。吵得让人心烦。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年轻人讲的鬼神搅得,是他陈述的那位逝去的老者牵动着我的思绪。
   ——他为什么病危了才来医院就诊呢?是儿女不孝没人照顾?外地农村来的没有医保,是医院的劫财加上他的惜财而不肯就医?或者是根本没有钱来看病?喔,是老人家参悟到了,人活着就是为了死这一终极目的;或者是他对活在这个世界实在感觉太累,活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从而简化了挣钱看病的这些环节,径直奔目的地去了么?仰或……我极尽所思幻想着他生前的情形,揣测他耽搁诊治的原由。起初是对他惋惜和怜悯,继尔是对这世间的不公平而愤懑,只有想到他是超然的赶赴黄泉,我的心才能有些许的安静和赞叹。
    知了叫得累了便停歇下来,对情志的把握它比人聪明得多,不像人们每到声撕力竭会更加狂妄。——放眼望去不是饿死的就是撑死的、要么苦极而死要么乐极而亡、不是渴死就是淹死,他们总是能把自己演绎到极致,还美其名曰为两极分化。这是那位年轻人的高论。
    护士站的灯也熄了,只剩下走廊的幽幽光亮。我还是怀疑我的病友还在呼吸吗?这个世界还在呼吸吗?太静了,静得让人发怵。我越想越有些害怕啦,紧紧地裹住被子,努力合上眼皮寻着睡意。
    他们还在呼吸。闭上眼睛便能听到“咝唔、咝唔”的喘息声。听着听着又觉着那“咝唔”声有别于人呼吸的频率,并且是由远及近而来,分明就在我的耳边;即使我不相信有鬼,可我的发根还是冷风飒飒,不敢挣开眼睛瞧瞧这玄幻的情形。——莫非那位逝去的老者真有什么隐情?你有什么不平事找我辈诉说有啥用啊。你应该给包公包老爷托梦,让他分派他的徒子徒孙给你申冤啊。默叨一阵之后心里安稳了一些。努力地拨开不敢撑起的眼皮,幻影终于变为实景:一只流浪猫在偷吃床头柜上的糕点么,我伸手欲验证虚实,只见那猫(没看清是黑猫还是白猫)“嗖”地一声窜出窗外。
    噢,害了鬼的年轻人原来就是这只流浪猫在作崇啊。但愿世上无鬼。但是万一有了鬼呢?我担心着我们善良的人啊,是多么容易受愚弄啊。就如人们喜爱有加的猫,把它视为宠物更有甚者视为宠儿,不也在人们不经意间做出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在乡下老家。有一次到堂兄家,见一花猫在沙发上伸腿曲项的晒着日光,我夸猫好可爱啊。“这生活好了,可把猫惯起来了,吃饱了睡,能不滋润吗。”堂兄说着给我搬来櫈子,他的脸上挂着得意却又这样数落起来:“你说可气不,耗子在它眼皮底下噌噌直瞭,它都不逮,就差耗子给它捋胡须啦……”他说这话,让我想起黄永玉老先生的一幅漫画——一只腆着大肚子的黑猫,在上面睡得酣畅淋漓;下面一只老鼠飞扬跋扈的叫嚣:“它的肚子是我搞大的”——老先生真是犀利的可以。
    唉,归根究底,还是人们的价值取向出了问题;在这个世界的生物链上,猫是消灭老鼠的使者,还是供人把玩的宠物呢。说到这儿我想起了我奶奶的一句话:“这猫,你不能喂饱喽,吃饱,它就不逮耗子啦”。她老人家真是高人,只是她的饥饿疗法能否让猫重新威震鼠界呢?原因是现在能有几人把持这个简单的道理……
    护士来抽验血啦。喔,我是在医院里体验着生的痛苦。猫为何物?与我什干。
    不是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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