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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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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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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粪小记

 捡粪小记

 

在我读小学的时候,学校有块校田地,约垧余,由老师领着高年级的学生进行耕种除草和收割。那时有毛主席指导农业的“土肥水种、密保管工”八字宪法,精辟地道出了农作物增产的要义。话说我们学校在落实第二个字——肥的时候,老师便给学生们下达了任务,每个学生在寒假里要捡粪交给学校。缘于此,我便有了捡粪的经历。

寒假里,凌晨能够早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头天晚上信心满满地告诉妈妈,明早做饭的时候一定叫我起来,可是到了妈妈叫我的时候,三遍五遍我也没能钻出被窝。勉强抹掉眼角上的眼眵,咬牙把腿伸进冰凉的棉裤,穿上棉袄,围上妈妈织的围脖,戴上狗皮帽子,活脱一大冬瓜啦。即使这样,我一手挽土蓝一手拎锹,来到街上仍然寒噤不止。东方泛白,刚好能看到我呼出的热气在围脖和帽毛上凝结成霜,这是一天当中最冷的时刻。街上少有行人,只有远处传来长鞭和马蹄的响声,那是生产队去县粮库送公粮的马车;偶有几声狗吠,但咬得极不认真,想必是在和我同样捡粪的小伙伴们抢着一滩小孩巴巴吧。

捡粪干啥还要起早呢?除了大家抢着捡的原因以外,可不是猪、狗、牛、鸡、鸭、鹅,村里的动物们起得早,它们这会儿同样怕冷卷缩在窝里或者圈内酣睡着呢;这些家畜家禽们,也是在气温稍高的下午和傍晚出来,它们觅食的同时,也随便地把粪便洒落在沟边和土街上。稀溏的粪便不好往筐里撮,雪地里冻一夜就结成块了,小锹上去一撮一锹,容易快捷许多。狗的粪便干燥瓷实,黄褐色,是最肥田的,因为狗啃骨头和吃粮食做的细食,狗粪有劲儿,但是它少不好捡。牛的粪便干稀不一样,浅黄色,能看出它吃到了什么样的饲草,还能看出它有没有偷吃黄豆玉米粒,如果牛吃细饲料多了就要拉稀,稀稀拉拉洒在雪地里,像锅里贴得玉米面饼子;如同人们夸赞牛的奉献一样,牛的粪便同样慷慨,有铁饼那样大小,几块就能装满一筐;但是,捡牛粪的家伙,一定是起来晚了,不得以才搬几块冻块回家,只能跟生产队置换公分,因为牛粪是最差的粪肥了,学校里积肥不收牛粪。猪的粪便发黑色,干球球、一蛋蛋跟冻秋梨似的,星罗棋布地撒落在雪地上,一白一黑,很远就能把我们招惹过去;那时大部分农家都养一二头猪,为的是能让谷糠和剩饭残汤发挥最大价值,街上猪多其粪便最多。鸡、鸭、鹅的粪便,虽然也是正经的粪肥,但太小巧,一天捡不上半筐,我们基本不捡它。

捡回来的粪,堆放在院门外,眼看着一天天往起长;再加上妈妈经常夸我勤奋、不怕苦,将来能有出息。小小的心好有成就感呢——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淘到第一桶金的感觉吧。有一天,我依然早起,依然要检阅一下我的战果,可是,我一打眼就觉得不对,粪堆比头天晚上多了许多,东边明显长出一大截……等知道了是姑姑为我而为,妈妈却和姑姑吵了一架。

那时,姑姑还没有出嫁。大概是我的身体残疾缘故吧,回到奶奶家,叔叔和姑姑们都特别宠爱我,不管吃的玩的都可着我的性子来。姑姑看到我捡粪时笨笨磕磕的样子,一脸心痛地跟我说:“回家吧,过几天姑姑就给你捡够啦。”因此,她偷着把生产队的粪堆装回来几筐……

……妈妈跟姑姑说:“咱不能让小孩子有偷东西的心啊!”

姑姑欲冲撞妈妈几句,几筐粪就算偷啦?那小偷也太容易当了,但碍于妈妈教育孩子的苛刻,勉强说:“我是心痛,孩子那小身子骨。”

妈妈还是较真:“就说身子骨不行,更得锻炼……”

姑姑不耐烦地说:“锻炼,锻炼,你儿子可是残疾人呀,他吃得消吗?”

妈妈最听不得别人说我是残疾人,当时就怒了,跟姑姑吼起来。姑姑也不示弱,俩人吵着吼着,渐渐地,满脸都挂起泪水……不知道这场纷争是为双方的矛盾,还是为痛苦而起呢,亦或是,兼而有之吧。

四十多年过去了,好多记忆都让呼啸的老北风吹到了天边。但是,关于这段我小时候捡粪的记忆,关于妈妈与姑姑的那场争吵画面,经常在我的脑子里闪现,从小到大,再到老;从不懂到懵懂,再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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