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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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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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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长天

多少人来到这里,不都是因为思念一个人,听说过他传奇的故事,盼望着同他一样能在赣江的东岸看到那落霞孤鹜、秋水长天的景致?

如今登临,半帘烟雨依旧,千里湖山仍在,原本也极为适合庄公梦蝶,太白醉酒的。但因千年来朝代更迭战火硝烟的洗礼, 在多达二十九次的坍塌与修葺后,历史的沧桑已被涤荡的毫无踪迹,当年渔舟唱晚、雁阵惊寒、珠帘暮卷的瑰伟绝特景色也难以寻觅,横空出世、睥睨河山、气冲斗牛的高远寥廓的之风韵也丝毫感觉不到。如今高阁挹翠的浓艳、雕梁画柱的雍容、斗角压江的世俗与繁华,倒是让人觉得更符合当年滕王的手笔,更适合凡夫俗子们在这里呼朋引伴,或把酒言欢,听丝竹管弦,看佳人翩翩起舞,或品茗谈玄,挥毫泼墨。

当年的滕王李元婴,从富庶的温柔水乡苏州,虽被发落到“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化外之地洪州,但仍未抹煞掉骨子里的风流荒唐、狂傲不羁,仍未放弃对享受世间的繁华红尘的奢好以及对挥霍如水的时光的偏爱。所以,他广聘能工巧匠,在大江之滨修筑了高耸入云的楼阁,楼阁的飞檐上挑满了妩媚的红灯笼,楼阁下的大江畔遍植了依依的杨柳。白昼登临,观赏远方隐隐的青山、眼前浩渺的水面,江面上有层层的叠浪,浪头上翱翔着翩翩的水鸥;江畔还有花红柳绿,如织的游人。晚上挑灯,灯火通明的三层楼阁,不停地上演着“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狂欢,让江心的渔火显得更加悠远,让江面的雾色更加迷离,让江畔的蒹葭倍加伤感,让贵为凤子龙孙的王爷更加轻狂。他或免冠徒跣、酩酊大醉,或偶发雅兴、笔下生花,把蛱蝶涂抹的栩栩如生,甚至带有要去江边的花草丛里翩翩起舞的风姿。

如果没有王勃,李元婴或许也就是这么一个骄奢淫逸的普通王爷,史书上或许会不痛不痒地加上他精通音韵、善于画蝶的寥寥几笔,其他的就会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但因为年轻的王勃,一切都变了。在那个秋高的九月,在那个高朋满座的聚会上,当时还属无名之辈没落不堪的这个年轻人,以不速之客的唐突,以落拓不羁的外表,以喷薄而出的才情,以一发不可收拾的文笔,笔走龙蛇,一挥而就写下洋洋千言的《滕王阁序》,让其他才子一击三叹于“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的描述,让原本有着私念的都督拍案叫绝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境。这华丽的转身、无解的逆袭,让天下人知道了他的才华横溢;让去过的没去过阁楼的人都读懂了阁的妩媚;甚至让史书上也记载写下李元婴这无心插柳的惊鸿一瞥。因诗文,它永远矗立在赣江江畔,矗立在历史上诸多文人墨客的心里。

阁楼让诗文飘香。所以多少人来拜访它、描写它。他们来了走了,走了来了。怀才不遇的人,看到了浦生秋水、枯草夕阳,愈发思念起王勃,因而抒写出高士君子报国无门的郁郁寡欢、淡淡忧伤。豪情冲天的人,看到了秋水长天、浩荡白鸥,感慨于王勃因一篇文章就能同楼阁一起存续万古,所以咏叹出文以载道、诗文不朽的髙亢。悟透人生的人,觉得眼前的大江还是大江,但那江水是一去却不回头;西山还是西山,但落霞却时有时无;不见了的是滕王的歌舞,变幻了的是拂槛的杨柳,更不用说飞来飞去的燕子,飘飘荡荡的孤帆,也就顿悟孟尝高洁、阮籍猖狂其实是最真实的选择。

诗文让阁楼屹立。所以阁楼坍塌又修复了,修复又坍塌了。当地的人,坚信了“藤断葫芦剪,塔圮豫章残”的古谣,觉得它果真聚天地灵气、得日月精华,庇佑了古城的一方水土,一定要看见在大江边屹立的它,心里才踏实而稳定。惦记那段故事的人,觉得只要还有生花的妙笔,有口口相传的美文,哪怕它损毁只剩下一块写有“滕王阁”的青石匾,也一定会再次拔地而起,也一定会用不长的时间就又栩栩如生的出现在眼前和心里。

“词客寂寥光景闲,秀色不改唯西山”。所以,无论是漂泊半生的白头英雄,还是豆蔻年华的二八佳人,亦或是看透一切的籍籍过客,无论何时来访,只要用心去看,就能读懂它和它的前世今生、风风雨雨,就会看见它满帘红日、秋水长天时的绚烂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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