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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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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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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安古会

阴历二月十九,姚安古会,一个因村得名的集会。要问起是哪一年起的会,村里那些驼着背、把年龄藏在皱纹里的老汉们,会缓缓地拔出嘴里的烟锅,吐一口呛人的白烟,徐徐地说,“在我老老爷手里就有了。”焦黑皱缩的脸上,隐约闪现着一丝自得。

姚安古会据说有着上百年的历史。之所以能记住这个古会,是因为我的大弟就在这一天出生,记得小时候,似乎是家里谁说了一句,“人家忙着过会呢,咱家忙汪汪的要了个牛牛娃。”于是,过生日才能吃上的鸡蛋连同太爷、爷爷手里的麻糖,成为我对阴历二月十九的永久记忆,也就间接地记住了姚安会。

在过去,姚安会接续着腊月的忙碌、正月的走亲访友,是新年后方圆几十里的大集会,也是人们购买农资、生活用品的主要场所。清明前后要栽的红芋秧、茄子辣椒葱秧,芒种前后收麦要用的镰刀、晒席、耙耙,挑菜要用的铁铲,家里的锅盖要换,鋬笼散架,都要从跟会的姚安会上买。如今,城市包围农村,可耕种的土地越发地少,农具摊点渐渐成了装点集会的门面。这不,被人流拥着,从西头挤到了东头,我也没找到卖铲铲、锄头、铁锨的摊摊。倒是卖花卉、服装、杂粮、各种小吃的摆了一街两巷,炸油糕麻糖的油香气、煮羊肉的膻腥气、炒锅肉的肉香气,以及花卉的清香,匀匀地泼洒在集市的角角落落。

最红火的总是面皮摊。放眼望去,十来家面皮摊家家爆满,连凝固在集市上空的各种电喇叭、人声交混的吆喝声都有着蹿鼻的酸香。红艳艳的篷布映着红油酸醋调好搅匀的面皮、凉粉,也让坐在条凳上一溜儿排开的吃客脸上有了喜庆色。一拃宽的窄条凳,临时钉了角铁加固,一溜排的人正享受着酸辣筋道的面皮,一头的俩老婆擦了擦嘴起身要走,刚一站起来,哎呦一串声的喊叫声,正吃面皮的另一端奓手奓脚的纷纷跌坐在地上,条凳也翘得老高。滑脱在地的人们嘻嘻哈哈的笑骂着,“老东西,也不给人说一声。”一边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坐下继续吃。吃完了面皮要付钱,面孔黑红的农家大嫂,把油手在腰间的围裙里抹两把,“一碗面皮五块钱,邻家的饸饹面两碗十四,五五二十五,一共二十九,你扫微信。”吃完了面皮还沉浸在刚才的嬉笑里,一听这算法,愣怔片刻,和同伴又笑得弯下了腰。

来姚安会摆摊的,多是附近村子的农民,农忙时抢收抢种,农闲时跟会摆个吃食摊子,挣点手艺钱,算是方圆几十里的知名手艺人。哪里过会,哪里逢集,这些人总是第一个知道,头一天开始在家准备炭火、食材和锅灶摊子,天不明就赶到集市上,逢着天气好人多,一天挣上几千元不在话下。到了晚上,集市上人声渐稀,一家人这才收拾摊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就紧火两三天,收入却是平常的很多倍,到底值当么。

你家吆喝甜粽子甜得燃牙,他家的檀木梳子也是世界知名,热油糕炸得滋滋响,金黄色的酥坨坨在热油锅里上下翻滚,小伙子的拖把四十元两把不仅窗明几净,拖地板更是不在话下。卖各色果脯的,更是把节奏感十足的蹦迪音乐开到最大,强烈的节奏感让隔壁端着碗吃炒锅肉的小伙子,不由自主地扭着腰,一块肥肉差点跌到了地上。更有那三三两两满脸烟火气的老婆、老汉,手里提着给孙子买的麻糖,刚吃完面皮的嘴红油绕了一圈,手上捏着热乎乎的煎油糕,大声议论着谁家的儿媳不听话,谁家的孙子前一向出门去了大学。走着走着就走不过去了,你的摊子摆在了我的摊子前,影响了我的生意,那得说道说道,找人评评理,不一会儿围观的人就把涌成河流一样的窄过道挤出一个疙瘩,顿时后面的人伸长了脖子打问,“咋了,谁把钱遗了”?

这声响从清晨把还没睁眼的太阳吵醒,一直持续到夜晚的长庚星露头。声音也是固体的呢,要不然咋迟迟不肯散去,总是飘动在姚安村的上空,一飘就是两天。等姚安会散了,人也各回各家,这声音才散去,像人把声音抓在手里提了回去。

我挤在人群里,也挤在我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的记忆里,曾经牵着我的手逛会的亲人,一个一个离开这个热闹的集市,去了我们终将都会去的地方。嘈杂的市声黏稠停滞,身边人流涌动,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铁铲摊。

2021年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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