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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宁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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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策秋天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走在去公园散步的路上。感觉眼睛肿胀疼痛的厉害,难道在昨夜的梦里我曾经哭过?倘若昨日,我真的哭过,不论是为谁,不论是为什么,都已经成了昨日之事。而我不能总是怀着昨日的心情,带着昨日的身体去走今天的路途,这对于我对于今天都是不公平的。

我从丁香的树上,摘下了一片心型树叶。凑到鼻子上闻到了一股花香。自从我知道那些树是丁香树以后。一次一次去采摘它们的叶子,像一次次去接近春天。秋天渐渐加深,而丁香树的叶子依然绿得厚重,依然没有被秋天所伤的痕迹。

一片和我的手掌一样大的杨树叶子被我捧在手上。那叶子已经完成了季节的使命,身体脆弱枯黄,但是细细抚摸,依然能感觉到它身上还存在着某种有韧度的质地,像我到了中年,一直幻想奇迹。一片枫树的叶子,被我从半空接住,这片叶子略微发红,红的浅显而稚嫩。我想:我手里的这三片叶子,分明就是我人生的三个时期!

一踏进公园的大门,那个穿着白色真丝长衫,一直在公园打太极的中年男子,迎面而来,送给我四朵牵牛花。分别是:宝石蓝色的、玫红色的、绛红色的、紫色的。他一边把花放进我的手里,一边还对着别人说我是卖花的,也喜欢采摘公园的花。这是我一生中,在早上六点,露珠盈盈,鸟雀啁啾中收到的第一份美丽。想来这一生中连这次算上,我一共收到过两束男人送的鲜花。那一束鲜花是五六年前,我去参加一个笔会,一个文联的文友送给我的,那一次激动了很长时间。这一次,依然有着小小的感动和感激。我想他是代表季节送给我的吧。莫非是希望我的生命如花,容颜如花吗?

绿色的藤蔓以及黄色的花朵,遮住了南边铁锈的栏杆。黄花,为什么爬得这么高来示我?难道想告诉我生命的秋天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路过去年开满雏菊的那片土地,惊奇的发现,那儿杂草丛生,根本不见了雏菊的影子。这让我相信,有时候,花朵也是会飞的。

我找到了一片雏菊繁盛的地方,蹚了进去。那片雏菊藏在一片冬青后面,也就躲过了羊群的嘴唇。我又开始做起来老行当:采花大盗!一个晨练的领导说:你真浪漫!我呵呵笑了几声。蹲在花丛中,企图隐藏自己不轨的行为。我说公园的花都被我踩完了。我早春采迎春,晚春采蔷薇,初夏采月季,夏末采石榴,初秋采雏菊,末秋采牵牛,到了冬天,万花凋敝,我开始采落叶。

猛然发现,自然如此多姿,如此慷慨地给予我那么多鲜丽的生命。让我深刻的感知了生命的伟大和季节的轮回以及无情。无意间也让我珍惜人世间美好的事物。

谈到浪漫,也许是一种情怀吧!我爱在一片流水前驻足,也爱在一朵花前叹息,也爱在风里惆怅,雨里吟唱。我想这是自己爱自己的方式吧!倘若这个世间我不知道怎么爱自己,那别人怎么来爱我呢!

才九月,或者比九月更早,蝉声就逍遁无形了。这些季节的孩子,多么听从自然导演的指挥,悄然让出舞台给虫子们。

它们结束大合唱的时候,一定有着弦断的悲怆,而在明年,又会卷土重来,站满季节的枝头。尽情释放在黑暗的隧道里,被压抑许久的情感。

这让我觉得,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活,也没有绝对的死。当我死了的时候,唯一证明我活过的是我那些浅薄的文字。它们排列整齐像生活严格的秩序,带着墨香,替我完成未完的行走。既然觉得死都没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能让我畏惧呢?

造化真是神奇,在月季花石榴花落幕之后,把牵牛花打造出了蓝宝石的形状和色泽。看到乱草丛都无法掩饰它们的光芒,我早上六点的心情,格外新鲜。我总会在一些蓝宝石前久久伫立,让一束光穿过我的骨质,抵达心灵的家园。

我坚信,这宝石蓝的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沧桑岁月,或者令人羡慕的爱情佳话。这是一种彻骨的美。这种美,也只留给欣赏它的人。就像菊花与南山翁。

也忽然想起那年秋天,你摘了一朵宝石蓝的牵牛花,编了一个戒指戴到了我的手上,自此天涯海角,心不再流浪。现在想起来,你是多么霸道,竟然用自然的宝石圈住一个女人的一生。

一辆汽车,静静的停在公园的路边,一棵很大的国槐下,那也是我们常停车的地方。车顶上落了满满一车顶白色的槐花。那么静美。曾经,我们坐在车里,依偎或者争吵,而车外的美延续的无边无际。

都人生的秋天了,我们相互陪伴走过了那么多岁月,如果有怨恨,就让它们化了吧散了吧,如果有爱有情,就让它们继续吧!

比虫子高的是雏菊,比雏菊高的是狗尾巴草,比狗尾巴草高的是猩猩草,比猩猩草高的是红柳,比红柳高的垂柳,比垂柳高的是白杨,比白杨高的是白蜡,比白蜡高的是一尾雕塑的游鱼,比游鱼还高的是飞鸟。比飞鸟还高的是天空……

而我比它们都矮,我低到一只虫子面前,你很快就找不到我了。所以我所能占据人间的地方,你必须借助显微镜寻觅。

一片白杨的叶子,披着太阳的金辉,擦着我的裙依,悄然坠地了。我感觉它用指尖拍了一下我的心。又用整个手掌敲击了一下地面。

这是一种叹息吗?或者告诉大地,自己不得以地造访?而当我企图霸占它作为我的书签的时候,一阵风比我提前几秒,把它吹到了落叶丛中。在这一秒刻里,我已经无法掌控上一秒刻发生的事实。一片落叶,就彰显了人生之无常吗?

一个打完太极的阿姨,走到我身边,忽然问我:“你有孩子吗?”我哈哈大笑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能没有孩子?”我的孩子都读大二了,在某某学院。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脸惊诧:“还以为你才三十出头呢!”“三十出头!”我重复了好几次。如果才三十出头多好呢,我有美好的年华,有大把的时间去做想做的对的事情。有很多的梦想去付诸实施。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了。剩余最多的是感知季节的给予,慢慢渡过时光。

如果此生,我还有一件成绩的话,那便是女儿了!她是春花!

从月季花苍白的残瓣里,我读懂了人生的结局;从秋虫的浅吟低唱里,我品出了离别的滋味;从石羊的断角处,我看到了别人制造的巨大伤口,从它无望的眼神里,我看到远方的草原,正顶着一轮崭新的太阳。

那一对雕塑的鱼,周身被浇灌了水银,所以拒绝腐烂。它在半空一直做着关于水的梦。

那朵苣苣菜,把颈项伸出草丛,在晨风中摇曳的生动,她以细弱的秸秆想告诉我什么?一只白蝴蝶舞姿翩翩,在花蕊里忘情的亲吻,这一吻,我替她难忘!

风在走,风在树梢上走的急速,风在翅膀上走向远方。风此刻穿透了我的身体,像安慰一棵枯草,伏下身来。

今天早上没有风,所有的树木都像吃了镇定剂,静默着思考秋天的进程。牵牛爬在树的半腰吸日月,纳精华,一种大气的逍遥之美。狗尾巴草的种子已经散落大地,而雏菊依然抗着季节的大旗,冲往霜雪的前沿阵地。

月季花溃不成军,仅剩的残瓣没有了血色。猩猩草从胜利的舞台上回到寂寞的自我。枯干力不从心的地站在荒草丛中,期望有一位农人能将自己收割。可是农人已经不多,农人已经丢弃了镰刀,进城当了装卸工。

长廊上那个男子又在吹奏《乱红》,透过箫音,我看到簌簌的落红,如风卷残云,又在我的心里疯狂乱撞。

这个清晨,尽管阳光给我冠冕了金身,鸟雀的啁啾也被我的肺叶免费享用,但我依然觉得自己像水中的那棵芦苇,无法伸出手臂,穿透流水,真实地触摸供养自己的大地。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该把很多东西放下,像秋天放下树叶,像春天放下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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