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西平原的东面,有一座美丽的都城。那淡淡的晨雾,把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披上了一层青灰色的纱,象一副好看的都市风景画。天空中有一片云彩从遥远的地平线上飘伸过来,那云彩有些怪,中间是浓黑色的,周边是橘黄色的,还带一点淡淡的禄,象一条飞翔的乌龙。
香榭丽居民小区就在这座都城的西面,小区里栽满了芙蓉花。那一树一树的芙蓉花正开得很靓丽,花树下面,是一块铺着花纹地砖的坝子。小区里的老年人,每天清晨就在这里打太极拳,练健身操。
姜妈就站在阳台上做健美操,她看见了那片奇怪的云彩。小区里有好些人也停止了做晨练,仰头看望着天上那片象龙一样的云彩。姜妈听见他们在大声议论:“好好看的云霞呀!就不晓得是福还是祸呢?”“是啊。是祥云就会有吉祥的事。如果是怪异的天象,就会是不祥之兆哇。”
“但愿是吉祥之兆吧。”姜妈心里想。
姜玲在镜子前换着衣服。她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胸罩和一条淡黄色的内裤,那张俏丽的脸和美人鱼般的身材,使得满屋生辉。“妈。我那条牛仔裤呢?”她娇声娇气的朝阳台上喊。
“这么热的天气穿啥牛仔裤嘛。”姜妈在阳台上说。“大山里冷嘛。”她对着镜子,反复研究自己娇媚的身姿。那头黑亮的秀发,就随着她迷人的腰身,象瀑布般的飘动起来。
姜妈从阳台上跑进房间。她那丰润的脸上没有皱纹,邻居们说她们不像是母女,倒象是一对姐妹。她站在门口盯着女儿,好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真像我年青时候啊!”她心里感叹的想着,就去衣橱里找了一件牛仔裤给女儿,“又要去哪里采访?”她问。
“龙门山羌寨。去采访一个叫邱凤兰的羌族村干部。”姜玲在镜子前,拿着一件粉红体恤衫,反反复复地在身上比划着:“妈。我穿这件衣服好看不呐?”
姜妈听了,很是惊讶的说:“我女儿穿啥衣服都好看。哎呀!你去那么远哪?又得走好几天了。”她想起天上那片奇怪的云和邻居们的议论,又说:“今天的天色不正常,你就不能改天再去么?”
姜玲边穿着衣服边唱起了歌:“我是一只小小鸟,飞啊飞,这是台里领导安排的嘛。我明天就回来啦。”她穿好衣服,又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秀发。
听着女儿的歌声,姜妈就笑着说:“都二十三啦,也该找个婆家了。妈给你存了十万元,是准备给你的嫁妆呢。哎呀!这天气才五月,咋就这么热火火的了。”她啰哩罗嗦的说。
姜玲提着包就朝门口走,她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在母亲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笑嘻嘻地说:“妈妈。女儿向你永别啦!拜拜!”姜妈赶紧往地上吐口水,“呸呸呸!出远门别说不吉利的话。玲玲。那里山高路远的,要小心点哈!”
女儿已经跑出门去了。她就走到阳台上朝楼下大声喊:“玲玲。路上一定小心点呀!”但女儿已经骑着一辆电瓶车,驶出了小区大门,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了。
姜妈有些忧心忡忡,她抬头看天空那片云彩时,那片阴云正向西北方向飘去。那个方向正是她女儿要去的龙门山。“哎。这眼皮直跳,难道真是不祥之兆呀?”她担心的想。
采访车就停在电视台的大门口,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司机老苏把一包采访设备从门口里扛出来放进车里。他个子不高,还有些胖,圆胖的脸上,总挂着温和的微笑。“姜玲玲咋个还不来?”他问车里的王军。
“应该快来了吧。”王军说。他把已经擦拭了好几遍的眼镜,重新戴在鼻梁上,那张脸庞就显得更加瘦小了。他的头发乌黑发亮,但有些凌乱,好像从来没有梳过头。那个瘦削的高挑身上,穿着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体恤衫。他正坐在车里,埋着头弄笔记本电脑。
老苏就钻进驾驶台里,他不住的打呵欠。王军问他:“哥子。做新郎的感觉如何?”老苏已经三十多岁了,同事们都叫他老苏。他结婚才三天,还没有度过婚假。
“逑。太累了。”老苏点燃一只香烟说。王军哈哈的笑起来:“要运动才能创造生命嘛。”老苏也笑了笑说:“唉!也许是年龄大了吧,干那事就是不行。”王军就鼓励他说:“哈哈!哥子。继续努力吧!”
姜玲骑着电瓶车来到车前。她见车里的两个男人在开心的笑,就问:“啥事这么开心哪?”王军笑得更响,老苏说:“玲玲。别理他。”玲玲才晓得王军在说怪话,就笑着骂了一句:“眼镜狗!”,便转身到大门里停车去了。
王军盯着姜玲的背影说:“这个美女哟。唉!不晓得哪个男人才能有这个艳福呀!”老苏吸了口烟,把烟头装进车里的烟盒里说:“你哥子已经有个美人儿在怀里了,别看着碗里盯着锅里。人家眼光高得很,要嫁个在天上飞的呢。”
“哈哈!宇航员呀?”王军听了又笑。玲玲上了车,就坐在前台。她见老苏那张圆润的脸上尽是笑,就问:“苏哥。还没笑够哪?”
老苏已经把采访车开上了大街,“眼镜说你想嫁个宇航员。”他笑眯眯的说。他想看玲玲骂王军,玲玲果然就回头大声骂:“眼镜狗!你管得着吗?”王军只是嘻嘻的笑。
采访车驶进了高速公路,姜玲和王军都系上了安全带。“玲玲。唱首歌吧。”老苏说,他喜欢听玲玲唱歌。玲玲就摇头拍手的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车子就随着她的歌声,在高速路上飞驰。
老苏听着玲玲的歌声,想起了天上那团奇怪的云。他从车窗上望去,那片奇怪的彩云,正笼罩在他们要去的龙门山上空。“今早晨天上出现了很怪的云。”他说。
玲玲的歌声停了,她说:“我妈也看见了。她说是不祥之兆呢。”王军不以为然的说:“只不过是一片云彩嘛。怎么会是不祥之兆,真是两个老封建加一个小封建。”
姜玲正要与他争执,老苏的手机响了,就把手机递给玲玲说:“玲玲。你快帮我看看。”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一辆大货车占用了快车道,在他们的车子前面,拐去拐来的行驶着。他就怒气冲冲的骂:“这狗日的,肯定是酒后驾车!”
玲玲打开手机看“是短信。”老苏就说:“是我老婆的,她一天要给我发三十条短信呢。”“哈哈!就一句哪。‘老公。ILOVEYOU!’”玲玲惊奇的说。老苏脸上露出甜蜜的笑说“她就只晓得写这么一句。”
“嫂子真好。”玲玲说。老苏就嘿嘿的笑:“就是长得不美,倒还很喜欢打扮,还特别喜欢花。”老苏是台里招聘的司机,他老婆也是个打工妹。“今天是几号?”王军问。他在电脑上编写采访提纲。姜玲说:“2008年5月11日。离奥运会开幕还有89天啦!”
“唉!可惜我看不到了。”老苏沉重的叹了口气。玲玲不知他为啥会这么说,就偏着头问:“苏哥。你为啥说看不到呀?”老苏盯着前方,眼里有些凄凉。“台里不会放假嘛。”王军替老苏回答。老苏就点点头。
“这次的采访标题怎么写?”王军问。姜玲想了想说:“龙门山里的杜鹃花。咋样?”“叫羊角花更贴切一点。”老苏说。玲玲问:“羊角花是什么花呀?”“就是杜鹃花嘛。傻瓜。”王军说。玲玲又想骂他,老苏就问王军:“你晓得羌族人,为什么把杜鹃花称作羊角花吗?”
王军只是嘿嘿的笑了笑,姜玲自然是不知道,就问:“为什么?”老苏就说:“据说是一个美丽的传说。”玲玲很想听他说那个故事,王军却岔开了话题问:“哥子。到老寨子有多远?”“大概三百多公里吧。如果路上不出事,傍晚能到。”老苏说。“但愿别出事啊。”他心里想。
姜玲是第一次到羌寨采访,心里就有些迷惘。“不晓得那个邱凤兰长得咋样?”她自言自语的说。
采访车驶过了都江堰,正往汶川方向开。“前面是映秀镇啦。”老苏说。他刚说完就来了个急刹车,那车轮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车头还差点撞到前面一辆军车的屁股上。“咋个了,堵车了么?”王军抬起头问。“好像是吧。”老苏说。
老苏开了车门到前面去看情况。姜玲也下了车,王军放下电脑也跟着下了车。就看见公路两边都停着上百辆车,那辆军车上的司机是个年轻英俊的士官,他笑嘻嘻的跟玲玲打招呼。玲玲就走过去跟他搭话。王军瞟一眼那个兵哥司机对老苏说:“这个哥子长得很帅。”老苏说:“当然啦。不然姜玲会理他么!”
王军回头向玲玲哈哈的笑了笑,玲玲的脸刷地就红了。“眼镜狗。”她轻声的骂了句。“前面滑坡了。”年轻士官对她说。“哦。会堵很久吧?”玲玲问。
“也许吧!”年轻士官看了一眼前面说:“我经常跑这条路,没有一次不堵车。”他开了车门,从驾驶台里跳下来,就站在玲玲面前,很想跟这个美女记者握握手,却又不敢伸出手来,“我叫马文兵。”他说。
姜玲觉得自己面前立着一尊神,她有些情不自禁,还有点心慌意乱,“哦。我叫姜玲。”她说。那马文兵眼里流露着敬慕的情感,目光盯着玲玲那张温柔漂亮的脸说:“在电视上见过你,很喜欢看你主持的节目。”
玲玲不敢正视他那火热的目光,却又想多看他几眼。她不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这样激动,这在其他年轻男人面前是没有过的呀!“也许就是一见钟情吧。”她心里想着,却脱口就问:“你是消防兵呀?”话一出口就恨自己怎么这样问人家嘛。在人们的观念里,消防兵是最普通的兵种呢。
马文兵却很自豪的说:“是啊!在州消防中队开车,可惜刚入伍,还没满两年呢。”他的声音也很温和,很好听。“为啥不去考空军呢?”玲玲问。她觉得这么一个英俊男人当空军很合适。“考过。身体不合格。”马文兵笑着说:“我的血小板偏少。”
玲玲瞟了一眼他的脸,发现那张脸有些苍白,像天空灰蒙蒙的云。她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不像刚才那样热血沸腾了。“可惜。不过没关系,凭你这样的资质在哪儿都能有前途。”她安慰他说。
马文兵点点头问她:“你们这是去哪里采访?”“羌寨。”玲玲回答。她望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辆,又喃喃的说:“不晓得还要堵多久哪!”“如果就这样一直堵个三天三夜就好了。”马文兵心里想。
老苏和王军走到前面,就看见一块大石头横在公路中间。十几个修路工在清理路上的泥土,一辆推土机拼命地把那块大石头往公路边推。王军惊讶的说:“好险哪!幸好没有砸到车顶上呀!”“那就车子和人都砸成肉排啦!”老苏说。
老苏看了看前后两边的车辆,焦急的说:“恐怕会堵很久呢。这条路经常堵车,有时候要堵几天。”王军听了更着急“完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挨店,如果堵上几天,不被饿死也被吓死了。”
“慢慢等吧!”老苏点然一只香烟吸着说:“这是一条通往川西北山区的生命路,就像人的大动脉,一旦堵住了,整个西部就成了个孤岛了。”
两个男人说着话就往回走。王军看见姜玲正和那兵哥司机谈得火热,就要上去凑热闹,老苏拉了王军一把,两人就不声不响的回到车上,从车窗口悄悄看着她和马文兵。玲玲那清亮悦耳的笑声打破了大山里的沉寂。
等待了好一阵,才听见前方传来轰轰隆隆的巨响,是那块巨石被推土机推下了山崖。一群白鹭惊飞起来,鸣叫着向禄色丛林里飞去。
前面的车终于慢吞吞的移动了。玲玲带着一脸朝霞回到车里,老苏和王军就盯着她笑。老苏微笑着说:“那兵哥司机长得真帅。”玲玲脸上带着灿烂的笑说:“他叫马文兵。是马尔康消防中队的,才刚入伍。”
“哎!可惜不是宇航员。”王军说完就嘻嘻的笑,老苏乐得笑起来。玲玲才晓得两个同事在取笑她,“好哇!你们,”她羞怯得捂着红彤彤的脸。
采访车驶过了那个危险地带,老苏轻松地开着车。王军见玲玲还不住地回头望那辆军车,就打着拍子唱起了歌:“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三个男人都想她,”玲玲也拍着手唱:“眼镜狗,四条腿,四只眼睛一张嘴。”
两人正唱得欢快,老苏突然又来了个急刹车。王军没防备,就一头撞在前排的椅背上,“哥子。你有毛病嗦!”王军护着他鼻梁上的眼镜喊叫。玲玲也惊问:“没堵车嘛。你刹车干啥?”
老苏额头上惊出了汗珠:“路上有只大鸟,我好像碾着它了。”他说完就开了车门下去看。玲玲急忙下车去,两人就在车前车后埋头找。“奇怪,我明明看见一只大鸟站在路上嘛。”
玲玲也觉得有点怪,她抬头看天,那灰蒙蒙的天上有几只老鹰在盘旋着飞。原来老苏看见了老鹰的影子。玲玲回到车里,笑着对王军说:“他看见的是老鹰的影子呢。”王军没笑“这哥子今天有点怪。”他说。
老苏上了车,他脸上挂着微笑说:“可能是我眼睛花了。不过,开车还是小心点好。”玲玲和王军都笑了。老苏又开起了车。行驶了一阵,他见姜玲沉默不语,好像在想心事,就问:“玲玲。你晓得四川这个名称的历史么?”
玲玲漫不经心的说:“晓得,三国时候四川是一个大国。”老苏盯着前方,沉稳地握着方向盘。“还有更远古的历史。”他说。王军听了就笑:“远古么?四川盆地是一片汪洋大海。”老苏接着讲:“对。是一片汪洋大海。海里还住着四条龙呢。就是青龙,白龙,金龙和花纹龙。”
王军听了又笑起来:“哈哈!龙也有花的呀!”玲玲回头瞪了他一眼“眼镜。你别打岔好不好。”王军不敢吭声了,只顾埋头弄着电脑。“那是一条母龙,”老苏说:“那三条公龙都爱着这条母龙,于是就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
王军又插话了:“哟。还是三角恋爱关系哪!”玲玲又生气的骂他:“眼镜。闭上你那乌鸦嘴!”
王军只敢悄悄的笑。“后来呢?”玲玲问。她喜欢听老苏讲故事。老苏又说:“那三条公龙的争斗,直搅得海浪翻滚,天摇地动。很快就惊动了天庭,玉皇大帝就派天神大禹下凡。那大禹好生厉害,他用一把神斧劈开巫山,让海水流进了大海,这里就变成了一片宽阔的盆地。”
“这点儿知识连小学生都知道嘛”王军怪声怪气的说。老苏听出王军是在嘲笑自己,就闷着头不吭声了。玲玲望着老苏那张圆胖的脸说:“苏哥。别理他,你讲你的嘛。”老苏是怕玲玲路上寂寞,就笑了笑说:“后来那四条龙就逃进了大山谷的四条河里隐藏起来了。那四条河就是现在的青川,北川,金川和汶川。”
姜玲惊讶的说:“原来四川这个称呼就是这么来的呀!”王军看了一眼老苏,“这哥子今天有点怪啊。”他心里想。老苏平时不爱说话,他今天的神情的确有些怪。
公路上的车很多,一辆接一辆,像一条滚动的长龙。采访车就夹在这条长龙里慢慢行驶。老苏又讲起了他的故事:“那四条龙不甘心被困在深山里,就经常跑出来兴风作浪,残害生灵。天神大禹就用他那把神斧,劈起一座大山,把四条龙锁进了深山峡谷里。那座山就是这龙门山。”
龙门山就在他们头顶,山顶上飘忽着乳白色的云,山谷底就是那条奔流不息的岷江。玲玲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她还在想着那个神话故事:“这座山恐怕锁不住那四条恶龙吧?”王军说:“按逻辑推理,一座大山怎能锁住四条妖龙嘛。”
“人家天神大禹也晓得锁不住它们,就向玉皇大帝要了两把神剑插在龙门山关口上。还在那里修起一座镇妖阁呢。”王军插话说:“那个关口就叫剑门关,镇妖阁就叫剑阁,那个县也叫......”玲玲听出他的话有些怪声怪气,就回头冲他喊:“眼镜。你多嘴呐!”王军就笑。
“就到映秀镇了。”老苏说。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心里明白王军是瞧不起自己,就闷着头只顾开车了。“人家是本科生嘛。”他想着,就加大车速,朝前面那个朦胧的小镇上开去。
采访车驶进了映秀镇。“今天是逢场。”老苏说。那天赶集的人很多,老苏就不停的按着喇叭。人们听见喇叭声就往车里望,有人就惊讶的说:“哦呀。是电视台的呀!前台坐的像个新娘哪!”
玲玲就咯咯咯的笑起来:“这些人真怪。咋个把我看成是新娘了嘛。”王军笑嘻嘻的说:“他们可能把我也当成新郎呢。”玲玲就回头骂:“眼镜狗。你想得美!”老苏只是嘿嘿的笑。
映秀镇是个风景秀丽的小场镇,具有川西民居风格的房屋就建在岷江两岸。那条通往西北高原的公路,把镇上的街道分成两半,有些过往的车辆就在这里停下来,享受着路边店铺里的美食和乡民们从大山上带下来的土特产。
车子慢慢地开出了场镇,把人们的欢笑声甩在了后面。刚行驶了一阵,老苏突然又来了个急刹车。“好像又出事了”他说。姜玲探出头往前面看,就看见了那辆军车。那个马文兵站在车门边,微笑着向她招手。玲玲的心扉顿时颤动起来,跳下车门就朝前面跑去。
“小心你脚下哪。”马文兵笑着说。他好像看见一只开屏的孔雀向自己身边飞来,就情不自禁地伸开了双臂。玲玲却停下来,低头往地面上一看,“哇!”她惊叫一声,就回头朝车上的两个男人喊:“你们快过来看呀!”
老苏先开了车门下去,“肯定出事了。”他说。王军放下电脑也下了车,两人急步走到前面,就看见玲玲和马文兵蹲在地上,用树枝驱赶着车轮底下的一只癞蛤蟆。那家伙有斗碗那么大,嘴上鼓着两团大气泡,爬在军车的前轮下就是不走。
“哈哈!这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王军乐的直笑。马文兵说:“我差点就碾着它了。”玲玲说:“这是二类保护动物呢。千万别伤了它。”老苏的目光移向前面,就惊喊起来“快看呐!好多好多青蛙呀!”
那段一百多米长的路面上,满是些活蹦乱跳的青蛙和癞蛤蟆。它们叽叽呱呱的叫着,从岷江河里爬出来,经过公路,又爬向后面的山坡,有些大青蛙背上还负着小青蛙。来往的车辆不得不停下来,谁也不忍心伤害这些幼小的生灵。但那段路面上,任然留下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和被扎成肉饼的青蛙尸体。
“恐怕有上万只吧。”老苏惊叹的说。王军也很激动:“这是难得一见的自然奇观哪!应该把它拍下来。”老苏说:“我去拿摄像机。”他回到车上拿来了摄像机交给王军,就去前面帮着那些司机和旅客,用树枝驱赶地上的小家伙们。
附近的村民也赶来了,他们把那些小东西捡起来装进口袋里,又倒进了路边的河水里去了。“这样不行,它们还会再爬上来呀!”老苏朝他们喊。
一辆交警车从映秀镇方向驶来,从车里下来两个警员,他们看见王军肩上扛着摄像机,“哈!电视台的也来采访啦。”一个警员说。王军向两人笑了下“刚好路过。”他说。两个警员就到前面指挥车辆去了。
王军本想叫玲玲来主持这个特别节目,一回头,却发现她正和那个兵哥司机欢快地驱赶着那只癞蛤蟆。就悄悄的把镜头对准了他们。
那两个交警指挥着车辆,从清理出来的路面上慢慢往前移动。老苏一脸迷惑的回到车上,吸着香烟看王军拍摄。等了一阵,王军就提着摄像机过来,他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钻进车里:“哈哈!我拍到了一个好画面。”他说。老苏还望着前面路上那些小生灵,“眼镜。你不觉得奇怪么?”他问王军。“有何奇怪?”王军正在把他刚才摄下来的画面输进电脑里。
“这些青蛙和癞蛤蟆为啥会聚集在一起,它们都朝着一个地方移动,像是逃命似的在搬家呀。”老苏说。“哈哈!等下有好戏看喽。”王军嘻笑着说:“哦。你是说这些青蛙吗?这种现象叫物种逆变。”“什么逆变?”老苏问。王军有些不耐烦:“就是一个物种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去安家嘛。”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老苏心里想。他见王军只顾埋头弄电脑,脸上还带着神秘的笑,就问:“你哥子在搞啥名堂?”王军笑呵呵的说:“弄好了。等一下就有好戏看喽。”
姜玲一脸春风的回到车上,她的目光却还停留在那个马文兵身上。老苏慢慢开着车,两眼紧紧盯着路面,生怕不小心碾着那些小生灵。车子从那辆军车旁边驶过,玲玲微笑着向马文兵招手:“再见啦!马哥。”她情绪激动的说。那声音有些颤抖,她的心好像也在颤抖。
车子开过了那段被青蛙占领的路面。老苏瞟一眼玲玲,见她脸上升起两朵红晕,心里就在想:“不会这么快就恋上了吧!”就微笑着问:“你给他留手机号了么?”王军接过话说:“这还用问吗。”
姜玲发现两个男人脸上都带着嘲讽的笑,就一把夺过王军手上的电脑:“我不跟你们说。我玩游戏了。”那声音娇羞羞的,像黄莺唱歌。“你还是先看看我刚才拍摄的特别新闻吧。”王军神秘的笑着说。
老苏想起王军说过有好画面,就边开车边把目光瞟着显示屏。他很快看见自己被摄进了那些驱赶青蛙的人群里了。但画面立即跳转成一只大蛤蟆,那家伙鼓着两团大气泡,还发出呱呱的叫声。癞蛤蟆后面是两双脚,一双是玲玲的一双的马文兵的,两双脚驱赶着蛤蟆,配合着玲玲欢乐的笑声和配上电脑里的音乐声,使得那画面很有趣味。
老苏看见画面上现出几个大字:癞蛤蟆与美女的舞蹈。他心里就乐得直想笑:“眼镜,你哥子要倒霉啦!”他想。王军还在嘻嘻的笑,玲玲气恼的关闭了电脑,她忽的站起来,双手叉在腰上,鼓着一对亮晶晶的丽眼瞪着王军。“眼—镜—狗!”她吼叫一声,就像一只发怒的母鹿向王军扑去。
一阵拳头巴掌就落在王军那干瘦又结实的身上,王军只顾捂着头嘻嘻哈哈的笑。玲玲闹够了,就一把扯下他鼻梁上的眼镜丢在车里,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上,整理着她那有些散乱的秀发。她眼里噙着泪水,委屈得想哭。
王军摸索着从车里捡起眼镜,擦拭了一下又戴上,“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三个男人都爱她贩”他又兴高采烈的唱起了。老苏没看见玲玲那委屈的泪花,也跟着王军哼唱起来。
玲玲鼻子一酸,眼泪就滴落下来。“我要跟我妈告你们欺负我呐!”她哽咽说。就拿出手机拨了她家里的号码,一打,却不通,又拨了她爸的手机号,也没有拨通。她爸在东汽厂工作,是个工程师。她就为自己有个工程师的爸自豪。
“便宜你两个了。”玲玲说。王军心里直喜:“哈哈。幸好没有打通哟!”老苏拿出他的手机看了看:“奇怪。她今天只给我发了三个短信。”他说:“她一天要给我发三十条短信的嘛。”
王军也拿出手机拨了他老婆的号码,手机里只有吱吱的叫声:“这倒有些不正常,为啥莫得信号呢?”他说。“也许是山里信号不好吧。”老苏说。玲玲默默的点了点头。王军叹了口气:“唉!这就叫‘人一走,茶就凉’啰!”
老苏没听出王军的话是在嘲讽自己,他两眼紧盯着前方越来越狭窄的山谷。“就快到汶川了。”他说。玲玲默默的望着车窗外飞速流动的景色,她在想着心事。王军又玩起了电脑。采访车就像一匹白色的骏马,奔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山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