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天空泛着黄白,父子二人在花园深处,在那篱笆破的角落里。
顺着那个出口,向北高处是稀稀落落枯漠的荒草,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那里本是蛇出没的地方,只是这个季节它们早已潜伏,不过,那枯草中还残留有蛇的蜕皮。
萧条的两个人影子,被风化了的两张脸贴近那个宝箱。
那角磨机切割金属产生的点点火花,耀眼后转瞬荒凉,那高频刺耳的滋滋声向远处骚扰....
叶葭荻一个人上了楼,她的教养使她自动回避,何况婆婆都没有权利旁观。
她在二楼的沙发上躺着,手里面拿着一本书,茶几上的蓝雪花,烟花样绽放仿佛就在昨天,才刚刚两天,就蔫巴巴地同她一样困倦。
空气中的花魂,似乎还在怀念穿着华服的从前。
叶葭荻渐渐地迷失了自我,就好像来到了第四维空间,在这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乌鸦,唱出了百灵鸟的歌声,蒲公英的种子,重新汇聚成了伞,AI可以制造出钻石,钱可以无限制被复印.........
父子二人既激动,又着急,二十多年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宝箱,一直梦寐以求的宝箱终于实实在在地看得见,拿到手了,惊雷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作业,暴雨也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火焰。
为了这一天,陆家宣不惜牺牲儿子的前途,娶了一个罪犯的女儿,为了这一天,陆舟陌每天练习游泳,学习开船.......
一本书遮盖在她的脸上,咚咚咚上楼的声音使她睁开了眼。
一道道闪电打在窗户上,吹胀肚的气球一串串被击爆,黑暗的角落里五彩缤纷。
陆舟陌猛地上前把她从沙发上揪起来,声音高调,如刀片一样切割着她的耳膜。
“我说贼的女儿就是贼,你人小胆子可不小,你说你们父女俩把宝贝藏哪里去了?”
“哪里?我在哪里?”她摸着自己的头,一时间找不到北,她想确认一下自己身处哪个空间。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宽宽地,嘴巴也张成一个大大的喇叭花。
“你别装傻充愣,走,你去看看。”
陆舟陌连拖带拽着葭荻跑下了楼梯,他们来到那个西北角的偏僻处,使劲把她朝箱子的地方一推。
“睁大你的贼眼给我仔细看好了。”
叶葭荻看着那被打开的铁箱子,湿漉漉的她,全身滴水,寒冷使她清醒些,那箱子里里外外散落些核桃大小的石头子。
她感到双膝在发抖,差一点跪在地上,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一缕一缕胡乱纠结在一起。
“钻石呢?怎么,怎么会是石头?”
“你怎么知道是钻石?是不是你们父女早就已经把宝箱打捞上来了,然后掉包了。”
“我一直在做梦了,梦见了钻石。”叶葭荻知道怎样解释都说不清楚,面对突然的暴风骤雨,她的声音是无力的。
“我租游艇就花了1000元,又给你买一套潜水装备花了 7000元,你就装一箱石头来打发我们,你真的太让我们陆家失望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是石头,我现在头晕,关节痛,皮肤痒,头晕眼花找谁说理去?”
“啪”一个耳光打在叶葭荻的左脸上。
“找你那贼父亲啊,也许26年前他就已经宝箱到手了,然后编造出一套故事来骗人。也或许几天前你们父女就偷偷地把宝箱取走了,要不前几天你为什么要把银行的钱都取出来,又要张罗卖房子?岂不是为偷偷摸摸地逃跑做准备,是不是?”他不停地摇晃她,就好像她是一棵摇钱树。
“如果你父亲不交出来宝箱,就等着进监狱吧。”
他说话的力度用的过大,以至于他的喉结一鼓一鼓地上下动,感觉他有一肚子的凶残要从他的喉咙里射出来,而那些话语就像一颗颗子弹打在她的身上。
叶葭荻被打回到了解放前,她摸着左脸,脸痛使她不再做梦了,她清醒地问自己“这个还是我的那个丈夫吗?前一秒,他的爱还潮水般不要命,不要命的,这后一秒,怎么就突然死了,走得让人措手不及呢?”
她一个石子一个石子地拨弄,期望能在箱子里找出一颗钻石来,然而,那些石子也不再装了,它们也褪去了美丽的外衣,不再光芒,不再幻彩。
暴雨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的眼前只有冻雨,一瓢,一瓢的....
她就那样地数着,一颗,两颗,地上几颗丝棉木的果,咧着嘴,正在嘲笑这个泥泞中的女人。
天已经昏暗,陆舟陌早已不见了踪影。
叶葭荻已经完全清醒了,在她眼里,陆公馆的每一帧,都已经褪去了光鲜,帧帧似发霉发旧的老照片。
一道黑影,从后山的小树林来来去去,在那个破砖墙的缺口处时隐时现。
远处,一波一波“布谷”“布谷”的声音,经过她耳朵后,一遍又一遍,在重复那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陆家,是不按道理出牌的,冬天里,听见布谷鸟的叫声没有什么可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