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居子月干活有一股蛮劲,每天的力量训练摞起几十斤重的锅往岸上搬,肱二头肌坚实的像长了一对鸡翅膀。顾兰新更是勇猛,帮着姐夫居竟志把模子给搬到了岸上,居竟志左手手掌被炸出了一个大泡,正涂着药水,他笑着对顾兰新说:“加劲加劲,我帮你喊号子!锻炼好了,你可以去当举重运动员了。”顾兰新又将头发给剪短了,但刘海留的老长,她甩了下刘海,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自豪地说:“机船我都能摇,这个模子算什么!”居子月听到后,大声笑着地说:“来帮我也搬一下!”顾兰新笑骂着回去:“你一边去!”居竟志说:“你力气也不小,但跟顾兰新不能比,她连模子都能搬呢。”顾兰新走到居子月的面前,说:“晚上去蹦迪啊?”居子月早有此意,但顾虑地说:“去啊,但我爸一杯酒要喝一个小时呢,我不知道几点能溜出来。”顾兰新说:“反正我等你啊!”
一边搓锅的居子月心里开始琢磨着晚上该怎么逃出去呢?越想搓的越带劲!周信文上岸后,站在自来水池子边淘米,一边瞟了女儿一眼,然后对她说:“死丫头,锉刀都拿错的了,被你爸爸看到又要讨骂了!”魂不守舍的居子月:“呦!”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赶紧换了把粗纹锉刀。刚说完,居照宽拿着茶杯下船,然后沿着坡上了堆。
居子月等爸爸上了坡后,问:“妈,我爸今晚要去朋友家里吃饭啦?”周信文听出她的意思,说:“他到周万宏家吃酒了,但是你要在他之前回来啊。”居子月应了一声,心里开始搭配着晚上的着装。
吃过晚饭,她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终于选好了衬衫和喇叭裤,配上新剪的二八分小短发,她又撺掇着妹妹一起去:“走呀,顾兰新她们在等我们呢。”居晓月担心地说:“万一回来的时候碰到爸爸怎么办?我不敢。”居子月突然感觉自己少了一样东西,她又拿起口红,说:“没事的,他今天去干舅舅家喝酒了,我们早一点回来就是了。”涂抹好后开心地问:“怎么样?好看吗?”居晓月嫌弃地别了别嘴,说:“美死鬼!”然后说:“被爸爸看到你就完蛋了,我反正不去。”说完又提醒她,说:“你还是早点回来!”居子月又拉住她说:“走啦走啦,胆小鬼,你待在家里也无聊。再说了,万一你今天碰到那个什么小高呢?”居晓月听了后有些动摇了。
居照宽看着一桌子的菜,调侃道:“吃的撒下来咯。”然后又客气说:“就我们三个人,要烧这么菜干嘛。”他又笑着接过周万宏递过来的香烟,说:“我只要有酒就行了。”周万宏端起酒杯说:“来,姐夫。”然后又伸长脖子,朝艄后头喊着:“杨笑娲啊,不要烧了。”居照宽在心里愣了一下,问:“你家亲戚来啦?”周万宏笑着回答说:“哦,不是。”然后不避讳地说:“她回娘家去出礼了,正好跟她家一个亲家学做什么棉花糖,这个杨笑娲是我的情人。”居照宽放下酒杯,笑着说:“你胆子还挺大的啊。”周万宏叹了一口气,一脸委屈地说:“她不能生,晚上还允许我碰她,你说我一个男人总有需要的时候吧,其实她也知道我外面有人的。”他又把肉饼往居照宽面前拖了拖,说:“哥哥,趿菜吃啊。(趿菜,方言,劝人多搛菜吃的意思。)”居照宽爱吃植坝的肉饼胜过鱼圆,他将肉饼夹断,搛了一半到碗里,又在一半里夹出一小块送进嘴里,他继续听着周万宏的诉说。
周万宏斟上酒后,又自己跟自己喝了一杯,说:“其实。”喝快了的他被呛了下,他咳了两声,居照宽笑着提醒他说:“慢一点,我又不跟你抢酒喝?”周万宏笑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只能去领养一个小孩,但是婚还是不能离。”居照宽认同地说:“离婚不被人家笑话啊。”周万宏立马回应道:“就是这话吧。”
杨笑娲端着一碗红烧豆腐上桌,一边亲切地喊着:“姐夫,你多吃点菜啊。”然后眉眼笑俏地坐在周万宏的身边,居照宽客气地回答说:“我吃的,你手艺不错。”杨笑娲谦虚道:“凑合凑合,不过植坝人哪个手艺差啊。”居照宽这是真夸,他认真地说:“这个地方的人做菜是没话说的,家家都拿的出手。”周万宏补充说:“淮扬菜可是有名的呢。”
此时的迪厅里,年轻的男男女女跟着音乐尽情地欢乐。音乐一首接一首地播放,音量大的耳朵跟失聪了似的,讲话都得扯嗓门。邱君芝拉着顾兰新和居晓月去跳舞,顾兰新嘴里叼着香烟,摆了摆手死活不肯去跳舞,这会儿要让她去扭动着身体还不如让她去摇机船。居晓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害羞地更加不愿去跳,但她也试着搜寻着他的身影。顾兰新推了一把邱君芝说:“你去吧!”邱君芝跳动着走到居子月的旁边,她的齐刘海显得她的脸更加的小,垂放至肩膀位置的头发不时甩到居子月的脸上。居子月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大声地说:“头发甩的又痒又疼。”有几个男孩总想靠近女孩子旁边跳,尤其是那种披着长发的女孩,邱君芝被挑拨地很兴奋,也大方地和异性交换眼神。居子月在这方面显得有些反应迟钝,她只顾着听歌嗨舞,也没有男生凑到她的跟前,大概是看她长的太假小子了。有个男孩子对居晓月抛了个媚眼,居晓月立马低下头抠起了指甲,顾兰新像个保镖似的对那人说:“看什么看!”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刮......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还没有来到......”炫目的摇头灯晃的人摇摇欲醉,自从镇上开了迪吧以来,居子月恨不得每晚都能来,跟着节奏,她感觉自己在云中漫步般逍遥,完全沉浸在忘我的快乐中,当然也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昏暗幽长的路上,居子月唱着跳着:“恰恰恰,一步两步小拉步。”顾兰新突然惊吓地说:“居子月,你爸在后面。”跳走到前面的居子月吓的立马回头,见顾兰新和邱君芝大笑了起来,她长吁了一口气对俩人说:“坏蛋!”
船上,周信文急的汗珠都要掉下来了,心想着:“看来子月这顿是逃不掉了。”她有意走到饭厅问:“你不是在周万宏家吃过了吗,怎么又端起杯子来了?”居照宽从一个冲冷中醒过来,带着七分醉意回答说:“在他家没吃饱,正好今天还要等生意呢。”周信文皱着眉头催促道:“贪酒!你就拿等生意做借口,哪里天天开闸啊。喝酒喝的都冲冷了,赶紧去洗了睡觉吧。”一听到洗澡,居照宽又是一半醉意地说:“不洗了,明天再洗。”周信文反感道:“这个天还能不洗澡啊,你已经赖了三天了。”居照宽说:“你去休息吧,我还有两口,快了。”居子月远远看到湖岸边只有一艘船还亮着灯,居晓月懊悔地说:“我就说不去吧,这下完蛋了。”居子月说:“大不了打一顿吧。”顾兰新勾搭着她的肩膀,笑着说:“祝你们平安!”然后潇洒地回到了自己家的船上。
居子月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忐忑地走着条板,居晓月跟在她的后面说:“唉,早知道我就一个人先回来了,这下完蛋了,这下完蛋了。”居子月一进去后,淡淡地问:“你们还没睡啊?”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紧张了起来。居照宽先是疑惑,然后严肃地问:“这么晚了,去哪里的?”姐妹俩都不说话,周信文听到声音后,又走回饭厅,居照宽带着酒气厉声道:“这个时候了,你们姑娘家家的死在外面想当流氓啊!给我跪下来!”居晓月乖乖地跪了下来,居子月看她跪了,自己也跪了下来,居照宽继续训道:“跟哪几个男的出去的,给我招出来!”居子月听出他意思,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就去唱唱歌跳跳舞,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们没有跟男的出去玩。”居晓月听到二姐的不打自招,心里骂着二姐:“什么脑子!”居照宽听到后,更加怒不可遏地说:“你做错了还这种态度?”说完,啪的一巴掌落在脸上,然后又说:“那种地方你能去吗?那里面都是些小流氓!”居子月不服气地反驳他说:“我有我的爱好,你喜欢喝酒,我就不能喜欢唱歌跳舞吗?”她这一顶嘴,啪的一声又一巴掌落在脸上,然后斥责说:“你还敢顶嘴!”
这样的挨揍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她都在心里恨道:“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你!一定!”火辣的疼痛更加燃烧着她对舞厅的向往,姐妹俩回到房间躺下后,居子月的耳边一直还在嗡嗡地作响。
二
居子月一边哼着歌:“我的爱如潮水,爱去潮水将我向你推......”一边在船尾巴打水洗衣服,游鱼出听在水中回旋,昨晚被爸爸打的疼痛也早就抛到了云外。居照宽起床后走到船尾,居子月听到爸爸的脚步声后立马停止唱歌,吭哧吭哧地在搓衣板上来回擦洗。居照宽也没有跟她说话,伸手去拿晾衣杆上的毛巾,突然听见前方一个划着小划子的老人喊着:“照宽啊。”居照宽应了一声,但还不敢确认对方是谁?等到老人家划近船尾时,居照宽惊讶地笑脸相迎:“哎呀,梁舅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梁汝鸿的舅舅说:“我本来在大运河的,梁根堂去世了,我现在到处找汝鸿,不知道他漂到哪里去了。昨天听人个跑船的说你在这边做生意,我就划个小船过来看看,再看看梁汝鸿是不是也在这里。”梁舅舅说完,居照宽问:“你们的船停在后面啊?你快上来,今天到我这儿吃个饭。”梁舅舅先回答说:“嗯呢,你们这边都停满了,我只好把船停在后面,哪有时间吃饭啊,等会儿就要过闸了,我还要继续去找呢。”他是一脸的着急,于是又说:“照宽啊,你有时间啊,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帮我也去找找他吧。”
想来自己和周信文的婚事,梁根堂还做了媒人,加上和梁汝鸿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居照宽便一口答应了他,说:“嗯呢,行啊。”梁舅舅说:“谢谢你啊,照宽,我就不跟你多聊了,我现在回扬州了,一路上再问问,找找。”说着,他便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居照宽坐上了去南京的汽车,既然梁舅舅说他不在扬州,居照宽猜测他也许去了南京的老湾桥那里。每遇到一个铜匠,他就会先询问一下。凭着一双腿,一天下来走了三十多公里的路,又买了两个包子当晚饭,然后继续赶路……
他没有白来,又累又激动地说:“梁汝鸿,可算把我找到了。”梁汝鸿正收着摊子,他看着嘴唇发干,有气无力的居照宽,惊讶地问:“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居照宽一屁股坐在他的矮板凳上,腿上放着布包,对他说:“你先弄口水给我喝喝那。”梁汝鸿抱起一堆勺子,一边对他说:“到船上喝,别坐这,正好也收摊子等下一起吃晚饭了。”
两人上了条板,走进船里。居照宽坐在饭厅里,着急地通知他说:“你家老头子过世了。”梁汝鸿把勺子放下,淡淡地应了一声:“哦。”居照宽对他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你舅舅特意让我来找你,他们在扬州,红宛都没有找到你,你明天赶紧回去啊!”梁汝鸿拿着茶杯给他倒水,一边说:“死了就死了呗,我明天还有事呢。”说完,又问妻子:“饭好了吗?”梁汝鸿的妻子说:“好了,好了。”梁汝鸿又对妻子说:“拿一瓶酒来!”梁汝鸿把茶杯给他,然后坐了下来,把这些年家里的变故告诉他,说:“我为什么不去,他抛弃我妈,在外面找了个女人,我大哥也死活反对。听说他后来在连云港又认识了一个女人,反正我是没去看过他,我这辈子是不会认他的!后来我大哥生病,他都不闻不问的。”居照宽接着问:“你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啊?”梁汝鸿回答说:“在阴曹地府。”然后又补充说:“你说我不恨他吗?”
居照宽先是惊讶,又劝道:“你总归要把他带回来跟你妈妈合葬一起啊。”梁汝鸿仍然不在意地说:“他外死外葬。”说完,又扯开话题笑着问:“我们俩好久没见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啊?”居照宽告诉他说:“我在植坝呢……”旧友重逢,彼此诉说着这些年的际遇,也都感慨人生难料,就像天边的浮云,没有一刻是相同的。
回到植坝,女孩子们正用各种理由翘班,顾兰新第一个进去,说:“报告厂长,我身体不舒服,要请假。”厂长喝了口茶,一口答应说:“好的。”邱君芝第二个进去,说:“报告厂长,我家里出事情了,今天晚上不能加班了,马上要赶回去。”厂长看着手中的单子,先问了句:“你家出什么事了?”邱君芝事先编好了地回答说:“家里有亲戚来,我爸妈都不在!”厂长看了她一眼,说:“去吧去吧。”居子月第三个进去,一脸便秘的样子说:“报告厂长,我肚子疼,疼的受不了了。”厂长发现不对头,说:“今天怎么回事啊,请假还被传染了?”居子月面部扭曲着说:“女孩子嘛总有那么几天。”厂长懒的跟几个小姑娘计较,又看在老居的面子上,也给居子月批准了。
这几天居晓月又突然刻意地回避自己,高言林一开始以为这是女孩子故意这样而考验他的耐心。于是,高言林跑到厂里去找她,这时,居晓月正好看见厂长走过来,她像一只胆怯的小猫连忙躲了起来。原来居照宽又交待过厂长,要告知他女儿们的一举一动,防止她这个年纪和男孩子发生关系。另一边,她又眼看着高言林认真地追着自己的背影,在厕所里踌躇了半天还是没有走出来,难受的她心里也有一份记恨,她记恨父亲的古板,还有大姐当时的跟踪。
晚上,三个女孩没钱买门票,居子月提议翻墙进去,她身手矫捷地第一个翻了过去,第二个顾兰新也顺利降落,邱君芝上去以后却悬在了半空,居子月和顾兰新着急地催促她说:“跳呀,勇敢一点。”邱君芝挣扎了半天,结果摔崴了脚。居子月嘲笑了一下君芝的畏畏缩缩,说:“胆子真小!”
她们跟着人群成功地混了进去,三个人坐在黄椅子上沾沾自喜,看着演出笑声不断,清细,明亮和粗犷的笑声合奏起来的笑声显得特别夸张和诡异,坐在前排的中年男人听着这样的笑声既熟悉又反感地回过头一看——三个人的笑声立马卡住,八只眼睛尴尬地对视着。
第二天厂长把她们叫到办公室,问:“昨天晚会好看吗?”居子月低头回答说:“还可以吧。”厂长毫无威严地发火说:“你嘴巴还不饶,你们真辛苦啊,这个班加到电影去了啊!个个都请假,怎么不说你家着火啊!”三个人低着头偷笑着。
三
趁着居照宽不在家的时候,晚上下班,居子月兴奋地又带着居晓月,顾兰新,贾冰去舞厅里玩,她们找了位置先坐了下来,贾冰问:“对了,子月,你们厂还有没有那种小蜜蜂的玻璃工艺品啊?”居子月一边跟着音乐轻轻晃动着肩膀和脑袋,一边回答说:“有啊,你要啊?”贾冰说:“不是我要,我侄女整天喊着要,说她同学妈妈在玻璃厂上班带回来的,她看着也想要。”居子月大方地说:“下次我给她带,趁我还在玻璃厂上班,这个月上完我就不做了,每次画蜜蜂画的我都想吐了,而且一不小心就被玻璃丝扎到手,疼死了。”说着,她把手伸给她看,又说:“你看,每次拿针挑的呢。”贾冰立马说:“那你们就到我待的厂里上班或者玩具厂现在也缺人,比你做这个破画师傅好多了。唉,小孩子有时候就是烦,我反正是不想结婚生小孩。”居晓月说:“我才不信呢。”顾兰新接着打趣说:“之前君芝跟你说的一模一样,现在她交男朋友了,喊她人都喊不到了,跟失踪了一样。”居晓月还补充调侃了一句:“失踪了就报警。”居子月更是信誓旦旦地说:“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贾冰疑惑道:“为什么?”居子月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父母打架的画面,说:“结婚没意思。”贾冰立马说:“说的好像跟你结过了似的。”顾兰新接着调侃说:“不结婚,你要当一辈子的老处女啊!”四个人突然一起狂笑了起来,笑声引得旁边的小青年的注意和议论,居晓月又害羞地低下头,顾兰新看到后说:“看你胆小的,有我在,他们不敢乱来。”居晓月告诉她们说:“你们不知道,我一进厂里,厂里一个小流氓看到我就吹口哨,吓的我都躲到灌木丛后面了。所以我跟子月到时候一起辞职换个厂上班。”居晓月说完,贾冰顺着问:“谁啊谁啊?”居子月替妹妹回答说:“就是长得比张国荣还帅的那个,他是流氓一个。”顾兰新刚要追问:“植坝有这么帅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贾冰突然说:“你看那桌那个女的,还抽烟呢。”边说的时候还指着给她们看。
这让对桌抽烟的女人看到了很不悦,女人健步走过来一巴掌利落地打在贾冰的脸上,并说:“你刚才指什么指!”居晓月帮忙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小姐妹没见过女孩子抽烟,她是好奇,不是有意指你的。”贾冰也是个爆脾气,反应过来后一个巴掌还了回去。对桌的同伴看到自己人被打,立马冲了过来,顾兰新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开打,两个人钳制顾兰新一个,其中一个男的一拳挥在她的脸上。灯光忽明忽暗,音响里切换到《Brother Louis》。居子月也打的火热,居晓月蹲在桌子旁边帮着贾冰努力地扒着抽烟女人的裙子,场面一片混乱,竟然没有围观和拉架的人,原来远离她们的另外一桌也打了起来,几个男人直接拿出刀乱砍,‘戳戳戳’突然一把刀在空中挥了起来,然后利落地劈在了桌子上,所有人顿时停住了手。
老板叫来了联防队,队长一看有老居家的女儿,当场就放她们走了,而另外一波持刀的和抽烟女人帮被带到了局里。
顾飞龙知道顾兰新被打成了熊猫眼后,抄起拖拉机的揺手,带着手下,把昨晚那几个人收拾了一顿。
第二天下班,抽烟女人带着昨晚动手的那几个男人堵在她们厂门口,居晓月吓的对二姐和顾兰新说:“她们是来报复的吗?”抽烟女人走上前,笑着说:“对不起,昨天晚上都是误会。”居晓月愣了一下,她也微笑回去,对抽烟女人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家不打不相识嘛。”抽烟女人又对顾兰新道歉说:“对不起啊,我们也不知道你是顾飞龙的妹妹。”顾兰新往地上啐了一口,眯着一只肿眼睛气愤地说:“以后有本事跟老娘单打。”
四
居竟松戴上头盔,和车友赛车,从洪泽湖的老堆一直骑到闸口。在距离终点站前他又极速加档,险些冲进了湖里。
当一本正经的父亲遇到桀骜不驯的儿子,父子俩都把对方当成敌人似的。斜刘海遮挡住右边的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隆重的叛逆和张扬,手臂上的纹身更是引起了居照宽强烈的反感,说:“你这个不学好的,纹这种倒头东西。”父亲越是骂越是反对,他越是那么做,居竟松刚拿起筷子,回怼道:“你不要老把你过去那一套用在我们身上。”居照宽把手中的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摔,厉声道:“什么叫我们过去的那一套啊,过去是什么日子,没有过去能有你现在这么好的日子吗,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成天没个正形,就知道玩!”居竟松把碗一推,还有半碗的米饭没有吃,厌烦地说:“你活该生在那个年代!”说完,下了楼梯,经过舱房回到后舱楼上去了。
居照宽气愤地想着:“无仇不父子,自己和儿子真不知道是上辈子谁欠谁的?”手上的香烟越燃越短,此刻,他听见船头有人说话的声音,起身走了过去,看见居晓月面前站了一个男孩,居照宽醉醺醺地问:“你跟谁讲话讲半天?”居晓月解释说:“他是我一个同事,他过来问路的。”这个同事看上了她们厂里的一个姑娘,想来问居晓月她家的地址。居照宽不问具体原因地便误会地斥责说:“问路怎么不找别人问,大晚上的向你问路?你现在也学会撒谎了是吧?” 说着啪的一巴掌落在了居晓月的脸上,问路的男孩吓的扭头就下了船。声音响到了后舱,居希平和居子月在饭厅里都能听得见那响亮的耳光声。
当居希平和居子月赶到船头时,居晓月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已经跑上了岸,她越跑越气,一口气竟然跑了北头的老堆上,居子月立马去叫上顾兰新一起去追她。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爸爸打的这么重,以前她顶多会被训斥几句而已。又想着爸妈经常的争吵,她也愤恨极了,她心想:“这次跑掉便再也不要回去了,就让他找不到自己而懊悔去!”她累的越跑越慢,但已经跑到了老堆上,再往前她不敢走了,过了老堆便没有路灯了,大拱门上的“植坝镇”三个字也看不清楚,过了这个拱门就是奔县城的方向。停下来的居晓月突然心中慌了起来,马路上的灯光昏黄黯淡,树林阒然无声,湖风从背后吹来,凉到脊梁骨发寒,夜色下的植坝镇门头就像是鬼门关,北头的最后一盏路灯下,蛾子在飞扑,然而门口后的那条路一盏路灯都没有,好像过了这个门头就去到了阴间一样。她想到了什么,想回头又不敢回头,往前挪了几步又缩回来,一时进退维谷。她倒吸一口凉气劝自己要勇敢一点,半眯着眼睛艰辛地转过身,肩膀上的火被吹灭后她真然看见一个白色大褂吊在半空中,没有头没有脸,居晓月装作镇定嘴里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边哆嗦着低着头地往跑着。
顾兰新走到一半突然地不想往前走了,她催促地说:“子月,我们回去吧。”居子月明白她的意思,一边回头走着一边轻声地问:“你是不是看到了?”顾兰新只应了一声后,两人撒腿就往回跑。
事后,电视里播出一则骇人的新闻——南园里挖出一个女人的尸体,凶手手段十分残忍,将其强暴后分尸埋在桃树下。
居晓月心惊胆战地问:“会不会是昨晚见的就是她啊?”居子月一口否定地说:“不会,水鬼才是没有头的。”说完,又问小妹:“你说,杀人的那个男的是不是那天对你吹口哨的人干的?”顾兰新笑着问:“哪个啊?”居子月开玩笑地说:“张国荣的表哥。”居晓月说:“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是那天我跟你们说的,长的特别好看,比张国荣还俊,他对我吹口哨,然后我吓的躲了起来的那个人。”居晓月越想越后怕,心里不由得将他和南园的“女鬼”联系在一起。顾兰新应声拖了一个很长的音,继续说:“我认识他,也是个小痞子,住在老街里面的,和孟虎子家靠着。你怕他干嘛,以后他再来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或者告诉居竟松呀!他经常到我姨娘家的饭店吃饭,满嘴都是黄腔还一直骂他家的老头子,我觉得他应该不是杀人凶手。”顾兰新看着周信文着急地从她们身边走来,放轻声音地说:“因为他现在被一个富婆包养了,所以没有必要去强暴一个小姑娘吧。”居子月立马好奇地问:“被谁包养啦?”顾兰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家还怀疑是一个人干的,这个人跟你爸爸比较熟。”顾兰新的话立马引得姐妹俩的好奇心,纷纷问她是谁?
周信文急匆匆地走到岸上,对居照宽说:“周万宏好像被韩光研抓起来了,你要不去看看瞧。”居照宽把手里的夹钳交给万延美,并对他说:“这个锅你来倒。”
刚到派出所时,周万宏已经被释放了。居照宽站在门口问:“你怎么回事啊,我听你姐姐说你被抓进来啦?”周万宏哭笑不得地说:“回去再说。”俩人回到周万宏的船上,周万宏坐在饭厅的桌子前说:“之前不是有个强奸分尸案嘛,他们怀疑是我杀的,所以把我抓起来的。”居照宽一脸认真地问:“那是不是你呀?”周万宏立马严肃地说:“我吃饱了撑的!”然后解释说:“昨天晚上,我和杨笑娲在老堆那里那个。”周万宏不好意思地用“那个”表示,接着继续说:“不知道被谁看到了,以为我在强奸杨笑娲。”居照宽立马笑了起来,调侃他说:“前几天他们还在修大堤呢,说是被龙虾给拱了个洞,这个洪泽湖的大堤不牢,要你去压一压哦!”周万宏笑出了声,又低下声音地说:“现在丢人的,早上杨笑娲被叫到派出所里问话,弄的韩光研都在笑。”居照宽又问:“杨笑娲回去了?”周万宏说:“她也不好意思再跟我上船哎。”周万宏说完,又问起正事:“对了,姐夫,你会不会打梅花糕的模具啊?”居照宽问:“什么梅花糕啊?你要给我看一下它的模型,我才能做。”周万宏翘起二郎腿,说:“哎呀,就是我带杨笑娲去淮安玩的,我看淮安的街上有人做梅花糕,生意好的排队买,我就想着做这个。”居照宽又问:“那你不干木匠啦?”周万宏叹了口气,说:“木匠不是天天有活干,那个卖梅花糕的天天能见到钱呢,又是到嘴到肚的,再说了,我这木匠的手艺也不够精。”居照宽一口答应地说:“明天有时间的话你带我去看一眼。”周万宏高兴地答应着:“好的。”然后又一脸委屈的说:“希望这个凶手赶紧抓到,不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这边,顾兰新说出史建春的名字时,居子月怎么也不相信地说:“不可能是他。”居晓月害怕地说:“以后他上船的话我们还要躲他远一点呢。”居子月又问:“你自己看见过?”顾兰新一脸认真地说:“我又没瞎说,真的有人看见他猥亵过三岁的女宝宝。”居子月还好奇地问:“才三岁,他能怎么猥亵啊。”顾兰新都不好意思说,只竖起了手指。居晓月一阵脸红,居子月好像还没听懂似的,或只顾着想着分尸案,她又说:“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啊?反正这是警察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费脑子了。”顾兰新说:“你说这个凶手也挺聪明的,南园还有梅树,可他却把女人的尸体埋在桃树下,这是让那个女人的魂都出不来呢。”她们聊完这个话题,又很快转入下一个话题,顾兰新好奇地问:“你跟高言林怎么回事啊,就这么分手了?”居晓月遗憾地说:“那会儿我哪敢跟他谈啊,就是现在,我还前几天被我爸扇了一巴掌呢。”顾兰新说:“哎呀,怎么你爸酒喝多了就这样呢。那你现在都快二十岁了,总该可以谈了吧?你再去找高言林呗!”居晓月不是没想过,她气愤地说:“我爸还让我姐跟踪我!”说完又无奈地说:“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吧。”居子月先对妹妹说:“那肯定啊,你老是躲躲藏藏的,人家就没性子跟你玩了。”说到玩,居子月一脸洒脱地说:“哎呀,我可不要什么情呀爱的,多没意思,还是去迪吧里跳舞有意思。”听了二姐的话,居晓月的心里十分矛盾,她既觉得自己还小,还有许多的梦等着自己去做,但自从被父亲打过耳光之后,她比二姐更加想着要早点离开这个家,至于要去哪,她又有些害怕,不知道那些等着她的梦是噩梦还是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