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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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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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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居》连载

第四十四章 带你去湖边晒月亮。

女大十八变,居子月越长越像个假小子,出去玩比谁都积极。陆中健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直率的性格吸引住了。但居子月起初对他并无好感,身高一米七,皮肤黝黑,单眼皮小眼睛,完全不是她心中美男子的标准。虽然妹妹都嫁人了,但她一心只想再多玩几年。

晚上,陆中健约她出去玩,听到能出去的居子月精神就来了。他带居子月到运沙堆的湖岸边,一边说:“我们去玩滑沙呀?”居子月早就过了玩滑沙的年纪,她这会儿只对蹦迪和新学会的台球感兴趣,居子月对他说:“以前我们小时候晚上会过来滑,每次屁股弄的脏兮兮地,回去先被我妈一顿吵。”见没有其他小伙伴的出现,居子月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对陆中健一点没有戒备心,又问:“你不会喊我出来是要来玩滑沙的吧?”陆中健先是故意吓唬她说:“现在猪肉涨价了,把你带去卖掉。”居子月拍打了他一下,笑着说:“你才是猪呢!”陆中健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最近功力大增了啊。”居子月又被他的幽默惹笑了,陆中健笑着说:“就想约你出来跟你聊聊天的。”

他们寻找着一块空地坐了下来,又对居子月说:“坐会儿吧,走了不少路了。”从塘口走到运沙堆的岸边二十分钟。但对陆中健来说,此刻真希望这条路可以再长一点。

两人坐在沙地上晒着月亮,湖风带走潮湿的倦意,月光轻轻地照拂着热伤了的砂砾,仿佛时间也渐渐转凉了,他们一起邀请满天无言的繁星,交流着那些虚空的美好向往。陆中健很放松地伸着腿,双手撑在地面,然后开启话题,说:“没想到你还会打台球呢,一般都是男孩子才玩的。”居子月倒显得有些紧张,因为她第一次和男孩子单独约会,她不屑地说:“谁说男孩子玩的,女孩子就不能玩啊。”陆中健笑着说:“我是夸你呢,我就觉得你特别有个性,而且性格也好,说什么也不容易生气。”听了他的赞美,居子月开心地笑了起来,毫不谦虚地说:“这倒是,所以我跟男孩子都是哥们。”说完,她又问:“你不回去帮忙种田的时候都干嘛呢?”陆中健趁机表白了一下,说:“都在想你啊。”陆中健不像居竟松那种天生就长了一张甜言蜜语的嘴,他的驾轻就熟完全是有过几次交往经验而积累出来的。但第一次听到男生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时,又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只有他们两个人,居子月听的害羞了起来,她睨视了一眼,又笑着抬头看着星空,陆中健认真的说:“我准备去考试呢。”居子月惊讶地看着他问:“你不会要考大学吧?”然后又认真地告诉他说:“我以前一到读书考试就浑身无力。”陆中健认真地对她说:“我可是要考‘家里蹲’大学的呢!”没有反应过来的居子月问:“什么是‘家里蹲’大学?”陆中健大笑了起来,她意识到陆中健的幽默后也笑了起来,说:“哎呀,我怎么反应这么慢。”陆中健丝毫没有酸劲的健谈也带着她从起初的尴尬到全然的放松,他们聊的也越来越多,目光相触的瞬间,居子月回避了他的眼神,继续问:“你到底是要考什么试啊?”陆中健又开始逗她,说:“考种田的技术啊。”居子月故嗔道:“你说不说!”陆中健说着自己的梦想,眼睛里充满渴望和信心,说:“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想考驾驶员,我在电视上看见人家开汽车的,我特别羡慕,我也想着以后能自己买一辆车多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实现。”居子月鼓励他说:“肯定会实现的,你说的我明天都想坐大巴车去淮安玩了。”陆中健应了一声,又说:“你想去,以后我开专车送你,哦,不,我要是买个大巴车的话,我当司机,你就给我售票,然后腰间挂着那种包,手里夹着各种小票。”居子月看着他模仿女售票员的样子,开心地笑着,两人脸颊突然离的很近,中间只隔了一阵微风。陆中健又反问:“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居子月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她的目光越过湖面,像水里的星光。她这会儿自信地说:“我想当歌星,我喜欢唱歌。”看着她天真的样子,陆中健笑道:“你这是异想天开了。”居子月不认为地说:“说不定哪天我实现了呢,到时候请你给我当保镖。”说完,两人又笑了起来。

回去后的居子月躺在床上,开始幻想起来,想着他们会什么时候牵手,她要不要给他牵。想着居晓月和她聊过吻是什么感觉的时候,自己现在也开始琢磨起来,期待起来。此时她的耳边又传来熟悉的争吵声,之前想要再玩几年的想法也开始摇摆不定。

居竟松带着苏美琴去了南京游玩,晚上又在大姐家住了一夜,原本累了一天的两人却一宿没睡。第二天一早,居竟松和苏美琴各自端着茶缸蹲在院子里刷牙,居希平见两人没睡醒的样子,调侃地问:“你们夜里捉虱子啊,各个眼睛睁不开似的。”说着又走进锅屋。居竟松含着一口牙膏沫,问:“姐,昨晚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居希平拿着碗和筷子,用开水烫了一下,一边说:“我没听见啊,什么声音?”居竟松快速地漱了漱口,吐掉后,先对她说:“我们昨晚睡觉的时候听见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把苏美琴吓死了,我也有点害怕,就把你婆婆的红色剪刀放在床头边上。”居希平一碗一碗地装着粥,一边说:“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居竟松又吐了一口水,说:“我以前也没有听到过鬼哭啊,哎呦,我的亲妈妈唉,这个地方还有鬼呢。”居希平立马制止他的话,说:“呸呸呸,大清早的!”苏美琴一脸认真地补充说:“是真的,大姐,我们没骗你。”万延美洗好脸后对他们说:“是我舅老爷家的儿媳妇,她的孩子才满月,她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到山上,找了一棵树上吊自尽,我舅老爷他们一家也搞不清楚,没人虐待她怎么会想不开,也没有吵过架。”万延美拿着筷子,一边走一边补充说:“她就回过一次娘家,回来后就想不开了,不知道跟娘家人有没有关系。”居希平回忆说:“我记得以前红宛也是的,一个刚过门的新娘子跌倒在死人身上去了,她路过的时候看围观的人多,也凑热闹去看,结果被人挤倒摔了下去,正好跌在死的那个人身上,回去没多久,那个新娘子也生病离世了。这个是真实的事情呢,那个死人呢是个强奸犯,还是个老师呢,他强奸了三个女学生,其中一个学生就埋在烧锅房的地下。”说完,居希平又说:“反正刚过门头一年的新娘子也还是红人,碰到那种东西是不好。”苏美琴吃着粥,笑着问:“大姐,那你是回南京上班还是就待在家里了?”居希平回答说:“要回去上班呢,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之前刚去参加苗三爹爹的葬礼,然后再回来看看霏儿。”看着女儿回到乡下就没人管的样子,她又心疼地说:“居竟松啊,你马上回去的时候把霏儿也带到植坝去。”居竟松应了一声,然后说:“我们明天回去,今天我带苏美琴去你们家这附近的山上去玩一玩。”苏美琴又问:“姐夫啊,这里山好玩吗?”万延美倒是饶有趣味地笑着说:“你们可以去山上摘到野果子吃,还可以捡捡雨花石,我们这里的雨花石特别多,人家采石头铺路的,我们这里铺的全是雨花石。”居竟松笑着说:“石头有什么好捡的。”居希平对他说:“好看的还能拿去卖呢。”苏美琴一听到能卖钱,立马勾起兴趣地说:“那我们一会儿就去找!”居竟松白了她一眼,嘲笑地说:“你以为能卖的那种那么好找啊,人家都是用机子开采的。”苏美琴也嘲笑他说:“怎么的,万一我们中了狗屎运了呢。”说完,大家一阵笑了起来。

蜗牛在碧绿的菜叶上酣食,鸟儿飞落在菜地里,叼走正在松土的蚯蚓。万延美帮女儿挖了一些蚯蚓,并穿在钩子上。后院的小池塘里幽趣盎然,叶影交叠,在水中荡漾,万霏儿坐在矮凳上,安静的像个小渔翁。

她一个下午钓了三分之一桶的成果,自豪的拎给大人们看。纽贞芳却对孙女说:“红通通的不能吃!”于是,又倒下来喂给鸭子吃,万霏儿又急又难过地问:“为什么要倒掉!为什么要倒掉!”

此时的植坝,自那晚以后,居子月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陆中健的爱意,开始和他开始约会。电影结束后,两人站在人潮散去的影院门口,夏末的晚风带来一丝清爽的凉意,又吹起银杏叶的裙角。望着这株银杏树,陆中健说:“咱两加在一起都没它大呢。”居子月不合时宜地说了句:“一到秋天,门口就臭死了。”陆中健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条石榴粉的丝巾给她,说:“我给你戴上吧。”居子月欣喜的拿起看了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我自己戴。”她自己给自己围了起来,又说了声:“谢谢。”心中按耐不住的甜蜜出乎她的意料,她忍不住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在前面。

月比昨夜更皎洁,月光泻在船窗上。陆中健偷偷地从船尾进来,两人躺在后舱的楼上,看着窗外的夜空,他牵起居子月的手,转身,慢慢靠近她的呼吸,居子月半推半就,心快噗通到了湖里,湖水轻柔地漾动,贴撞着船面,螺丝紧紧地吸附在茸滑的绿苔上,水里的鱼缠闹地跳跃起来,溅起水花落到船尾的木板上。居子月偷偷睁开眼睛看着陆中健身后的那一轮明月,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莹亮的月亮,莹亮地将她心中的喜悦、疼痛和紧张,照的一览无遗。

霍志强和顾兰新想去看电影,又叫不到别人,想去老堆约会,又觉得那里情侣太多肯定会碰到熟人,想去南园吧,又害怕桃花树下的女鬼来索命。他们一路讨论着该去哪里时,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乡下,两人沿着稻田一路走着。

当彼此喜欢的人坠入爱河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到对方。即使居照宽今天在家,这会儿居子月也要想着法的偷溜出去。大门走不成就走侧门,她幸亏自己是睡在后舱,只要父亲没有什么事叫自己,就不会被发现。幸运的是,居照宽今天还真的不在家。她翻找着柜子里的衣服,全部扔在床上,想着给他留下女生一点的印象,于是穿上了大姐的半身长裙,换上后又觉得很怪异,一边自言自语地笑着说:“太淑女了,我这个短发配这一身好看嘛?”可为了给他惊喜,她还是甘愿尝试一下。她还跑到艄后头,去试了一下周信文新买的塑料凉鞋,可母亲的脚码比她大,但她依然趿了进去,然后扣上。她又发现妈妈衣架上挂着的小拎包,高兴地拿了下来。就这样,磨磨蹭蹭的她每次都迟到。她走出舱房,轻轻地打开八尺子的右手边的侧门,左边是王永兴家的船,而从右边走的话,要跨过居竟志和尹润龙的船,再到顾久福家的船才方便下去,因为其他几家的船沿太窄,没法走。尽管居子月已练就了身手敏捷地跨船本领,可晚上跨船还是万分的小心,当跨到顾久福家的船时,她手腕上挂着小拎包,两只手张开,身子贴着船面像壁虎一样地走了一截,顾久福家的舱房少,所以只需要走一小部分的船沿。但他家的条板特别高,对于不习惯的人走的话,就跟在空中走钢丝一样令人心惊。居子月的约会跟拍功夫片似的,可这会儿她完全没想到这过程的麻烦和危险,心里充盈着紧张与刺激。

夏夜的湖风带着温热的黏腻,他们拣了一个老堆湖边的长板凳上坐了下来,陆中健坐下的时候故意抬了一下屁股,然后装的很疼的样子说:“哎呦喂。”居子月还不明所以,又认真地调侃问:“怎么了,凳子上有刺啊?”陆中健带着一脸的坏笑,对她说:“嗯呢,被某人手上的刺给刺到了。”居子月这才明白过来,害羞地转而看着前面的湖水。陆中健拉着她的手,要把她拽进怀里,居子月扭捏半会儿,最后还是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陆中健捧着她的脸,低下头深吻着她,居子月先是闭上眼睛,然后又偷偷地睁开眼睛来想看看他这会儿的样子。当陆中健也睁开眼睛时,她又赶紧闭上,就像夜幕上的月亮,今天半现半掩地露着面容,居子月希望那薄薄的云纱一样的梦永远不要停下。陆中健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伸进她的上衣里,居子月先是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抗拒着,可她究竟无法抗拒的了今夜的潮声。月光贴着湖水涌动着,她感到一股轻柔的溪水潺潺地,单纯地流向入夏的山谷中。耳边是潮水一层一层退去又回来,居子月闭着眼睛,享受着爱人间的互相探索,像湖风激起浪花自然而然。

此时的顾兰新感觉霍志强今天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笑着对他说:“你听这群田鸡叫的,叽里呱啦的,跟赶集似的。”霍志强笑了一下,浓郁的眉毛跟毛毛虫似的也蠕动一下,说:“嗯,它们就跟人一样,晚上出来乘凉聊天呢。”顾兰新走的累了,便拉着霍志强坐在了一棵杨树底下,问:“我看你今天不怎么高兴,是锅没倒好?”霍志强担忧地告诉她说:“之前徐承栋跟我说这一行将来会淘汰的,我还不信,现在徐承军生意不行,也走了,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学下去。”顾兰新说:“我看居叔叔家生意挺好的嘛。”说完又问:“徐承栋现在还在上海啊?”霍志强说:“师傅在这里这么多年,生意再差也能够吃饭的,他的轮叶子现在卖的比锅好,一批翻出来,三天就卖光了,他当然不担心了。”然后继续回答说:“他给人家切面卖面呢。”顾兰新不解地问:“那你也学翻轮叶子啊?”霍志强笑的很勉强,他捡起地上的树叶子,拿着树叶柄滴溜溜地转动着,一边说:“你这个问题我就是考虑过,所以才烦的,要卖轮叶子的话就得先自己垫钱,我要是有钱的话就不会来学手艺了。我听说易广槽刚来的时候还去借的材料呢,做生意是要资本的,哪有那么容易白手起家的啊,而且广槽也回扬州乡下去了,不过广槽手艺不行,他每次都是拿到乡下去卖也卖不了几个钱。”顾兰新感觉今天的约会明显没有往常的开心,她主动的挽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霍志强看着她依恋自己的样子,又不忍心地提出分手的话来,顾兰新笑着说:“你师傅不在家,子月估计也溜外去约会了。”霍志强调侃说:“她啊,师傅在家她也要偷溜出去,跟夜行者一样,还会武功呢,反正睡在后舱,从这条船上跨到那条船上的。”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他牵起她的手,借着分明的月光,仔细瞧了瞧,又说:“我来看看你的手指上有几个螺?”顾兰新笑问:“这有什么说法?”霍志强根本看不清,他假装数了一遍后,说:“七螺八螺做大官,九螺十螺扛大刀,哎呦,乖乖,你是扛大刀的呢。”顾兰新嗔笑着用力地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霍志强说:“哎呀。”一声叫起来,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然后又亲吻了起来,蛙鸣声刷的一齐起哄起来。

这会儿,居照宽正顶着孝帽,和两个干弟弟排队跪四门,等和尚念下一段经文后,弟兄几个再起身,直到将四面桌底都爬个遍,才算礼毕。清风明月下的沈林村芦叶飒飒,湖浪涌上芦滩后又迅速退下,蛙鸣阵阵,草虫喓喓。丧乐班的人收拾完后已近凌晨一点,蚊子像轰炸机一样,居照宽左右拍打着,一边说:“不得命啊,这里的蚊子多的能吃人了。”袁大笑着说:“哥哥啊,这里四面环水,到处是芦苇,蚊子肯定多啊。”居照宽看了看手表,提议说:“都要一点半了,蚊子咬死人,干脆不要睡了。这样,袁二,你拿呢个菜再拿瓶酒来,我们吃酒。”袁二应声道:“行额,陪你喝酒。”酒桌上,兄弟仨喝酒聊天,袁二一边倒酒一边笑着问:“不知道妈妈今天晚上回没回来?”居照宽开玩笑地说:“她回来正好跟我们一起喝酒呗。”三人笑了起来,居照宽又告诉他们说:“明个早上你们拿张火纸试一下就知道了。”袁大拿出晚上的剩菜,问:“怎么试啊?”居照宽说:“这个你们不会啊,就是用这个火纸去吸那张七符,要是吸上去了,就说明她回来过的。”兄弟二人听的应了起来,二人饶有兴致地说:“那明天我们试试看。”喝着酒,忆着往者,居照宽对兄弟俩说:“干妈一辈子没有享过什么福哦,自己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还有冬天那个大棉袄穿的棉花奓出来了,都没有一块布给补起来。”袁大笑着调侃说:“嗯,就是舍得抽香烟,她跟我父亲是不吃饭也要抽烟的人。”居照宽也轻轻一笑,说:“那个时候能抽个什么好烟啊,丰收的才一角四分钱。”袁二说:“我妈妈是把补丁省给我们用呢。”居照宽啜了口酒,问袁二:“你马上到哪里逮鱼啊?”袁二回答说:“还到长江里去旋网哦,去年我逮了不少长江的刀鱼呢,这个鱼卖的就贵了。”

另一边,徐承栋还是去了所长的店里工作,工资也给他涨到了六百。凌晨一点,所长打牌还没有回来,所有人都着急的等,更没有人敢去喊醒师娘帮忙。最后,徐承栋自告奋勇地说:“机子我来调。”另外两个同事担心地说:“机器从来都是师傅调的,你会调吗?”徐承栋自信满满直接上了手,并对他们说:“看了这么长时间,早就会了。要是等他回来的话天都快亮了。”

凌晨四点,师娘对所长说:“我看你一夜没回来正担心明天开不了门市呢,你看看,这些都是徐承栋做出来的。”所长没有说话,拿起框子里的馄饨皮扇了扇,厚度的标准刚刚好,又检查了面条的方度,然后笑了笑,所长打了个哈欠,然后赞许地说:“可以开门卖了,我上楼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周信文发现自己的凉鞋带子断掉了,她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坏的,哪里坏的,还怪到老鼠头上地说:“是不是被老鼠咬的哦。”但看看也不像啊,居子月经过她的舱房,对她说:“妈,我上街咯。”周信文担心地皱着眉头说:“你这几天成天出去,你给我早点回来,不然你爸又要吵你了。”居子月笑着撒谎说:“我知道了,我今天跟顾爱云一起上街呢,我陪她去买东西。”说完,看母亲拎着凉鞋往八尺子上走,便问:“这鞋不要啦?”周信文一边走上木梯子,一边说:“好赞赞的呢,扔了干嘛。我拿上去烫一下就行了。”趁着这会儿不忙的时候,周信文自己拿起锯刀子往煤炉里烫着,等钜刀红了以后再烫一下断裂的带子,塑料微微融的软化时,周信文用手一秉,带子便黏接了起来。

街上,顾爱云心有余悸地说:“子月,以后不要去北头了。”居子月一边问:“怎么了?”一边拉着她进了一家男装店。顾爱云玄乎地说:“昨天晚上我跟孙毅去散步,感觉有个东西一直跟着我们。”居子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担心被看见,先是说了一句:“昨天你们也去老堆的?”然后又试探地问:“我昨天也在那里玩的,可是没看见你们啊?”顾爱云被打断地先回答说:“我们也没看到你啊,有可能我们走的不远,湖堤长着呢。”听到她的话,居子月在心里深舒了一口气,她又好奇地问:“是什么东西跟着你们啊?”顾爱云回答说:“回头一看,一个小石头一跳一跳地跟着,吓的我们狂奔到马路上,我们回头的那一瞬间,妈呀,我吓的腿都软了。”居子月笑了笑说:“那里是挺邪乎,不过我才不怕呢。”顾爱云笑着说:“你现在这么说的,真让你碰到了,你就吓死了。”她说完,又贼笑地说:“不过我们回去的时候看见霍志强和我阿姑两人从菜场那条路回来,他们没有看见我们。”居子月早就知道地说:“他们在一起我早晓得了。”说完,又问:“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啊?”顾爱云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营业员后轻声而故意地问:“给谁买呀?”居子月故意回答说:“给我哥买的。”顾爱云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哦。”然后又说了句:“鬼信呢!”

昨天一场雨后,气温开始上升,闷热的天气好像令一切都静了下来,咕咕鸟的叫声打破了这平淡的日子。桃枝坠着叮呤当啷的果子,满是裂痕的桃树皮,已经浸了多少袭幽暗的月光,而横出通透的桃花泪来。此时的居晓月翻了半天的衣橱,也没有找到一件想穿的衣服,她越找越烦躁,越烦躁就越不满,她又问:“你什么时候买个礼物送给我啊?”沈德全漫不经心地回答说:“等到收稻子的时候。”日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麦子割了,稻子也收了,桃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还是不见他给自己买过一次礼物。对浪漫的期待,等的她望穿秋水,对婚姻生活的期待,也一落千丈,她嫁给了勤恳,却没有嫁给浪漫,此时的她从失落中渐渐产生厌倦,她开始厌倦这死水般的婚姻,厌倦清理塘灰,茅坑掏粪的农妇生活。她气的把衣服统统扔到地上,大声骂着:“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农民!答应过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做到的。”沈德全有理有据地反驳说:“现在家里哪有钱给你买那些东西啊,我们光结婚就花了六七千块钱,这些钱还是跟我哥哥姐姐和其他亲戚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爸爸这个人好面子,一来就是四五桌人,我们也没有刻薄你们家的那些亲戚,好礼好菜的招待他们。还有你的三金一样没差,我也没像你家大姐夫那样,把你的三金拿去卖掉还债。”居晓月看着他条理清晰,沉着应对的样子,反而更加的怒不可遏,她虽然看上去温柔,但骨子里同样遗传着爸妈那倔犟不肯服输的性子,居晓月冷笑一声,对他说:“什么叫我家亲戚来这么多人?难道他们都不应该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我们家也没有推板过你们啊,我们家又不是没花钱,你们家除了这几间屋子,还有什么?电风扇,洗衣机,被子,锅,碗,我们家也陪了不少东西的!你娶老婆还想一分钱不花啊?我看你老实,没想到你心里这么抠门,这么算计!”沈德全听的她的话后想做出让步,他替居晓月捡起地上的衣服,但此时的居晓月却还没有气消,她一把夺过沈德全手上的衣服,又扔到了地上,沈德全被弄的火了起来,骂道:“你脑子有病啊!”居晓月听后,说:“对,我是神经病,是被你弄出来的神经病,你就把我当神经病看好了!”说完,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她一路往河岸边跑去,邵新容抱着沈祥瑶刚从大儿子家回来,她疑惑地对沈德全说:“晓月又要上街去啊?我看她直往河边跑嘛!”沈德全来不及和母亲解释,也冲了出去。

居晓月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追着自己,回头一看,沈德全为了走捷径,踩着树杈杂草连跑带跳的冲过来。她紧张地像个快被抓到的贼,心怦怦直跳。到了渡口,她又气又急地对撑船的老人说:“快,把我送到老堆上。”居晓月惊喜自己没被逮回去,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沈德全想都没想‘噗通’一声跳到了河里,河水清澈湍急,他奋力地追向小船,一上岸,就把她给拖住了,沈德全一是舍不得居晓月离开,二是担心她回娘家告状,于是软下脾气哄着她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要买什么我们再慢慢苦钱呗。”居晓月见他这会儿的态度和刚才跳进河里的样子,心软了下来,嘴边仍挂了一句:“谁知道这次是不是真的?”沈德全刚要回答,突然打了几个喷嚏。

下午,居子月带着万霏儿一起上街,陆中健乐呵呵的给这个小灯泡买了冰棒吃,然后带她们到家里玩。陆中健知道居子月喜欢吃糖,在店里买了一包给她,说:“他们家有这个董糖卖呢,买了你带回家吃。”居子月开心地说:“谢谢啊,不过这几天我都不想吃甜的东西。”陆中健付了钱,又说:“一会儿上我家吃饭吧。居子月不好意思地问:“你妈妈跟你姐在家吗?”陆中健说:“在家就不能去啦,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居子月口是心非地说:“谁要跟你结婚啊!”

晚饭,陆中健的妈妈客气地留下居子月,说:“子月啊,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陆妈妈看着万霏儿吃了冰棒又说:“现在早晚凉了,少给小孩子吃冷饮。”陆中健一边给居子月夹菜,一边说:“秋老虎,白天还是很热哎,我今天都淌了多少汗了。”居子月没有胃口地吃了几口说:“好了,好了,不要给我搛了。”陆妈妈看着她就吃了半碗米饭,心有不悦地说:“你就这点饭量啊,还是我菜做的不合你胃口?”居子月的嘴里生出一丝倒逆的酸味,又咽了下去,然后笑着解释说:“不是,可能中午太热了,现在还不太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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