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你们的将军。”
司殷是北漠的将军,是君王最信任的女人。
听说将军为君王拿下天下那一天,天上突然炸出一道惊雷,紫光下她浑身是血,残阳与身上红色披风辉映,衬得司殷恍若战神。
君王大抵是那个时候便爱上了这个男人般的女人。
他给她最大的权利和最多的财富,也给她君王全部的信任。
瑞平五年除夕宫宴上,君王问她还想要什么。
司殷沉默了半晌,说想要去福州看看。
花间醉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青楼,司殷今天要去的就是这个地方。虽生为将军之女,但大人们从未对她抱有过什么期望,只希望她开心快乐,好好地活着,将来嫁一个朝中官仕之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但她偏喜欢刀剑,喜欢肃杀的,你死我活的沙场。
于是她便把自己当成男人来看待。她今日要进的便是男人们钟爱的欢娱场所——青楼。
一撩帘子进去,一位穿着红色襦裙的女子便逢迎了上来。
她化的妆很妖冶,整个人像一只艳色的蝴蝶,朝司殷扑过来。
司殷吓坏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君墨姑娘。
君墨环绕着司殷,柔声地同司殷说话,低着头用纤纤玉指撩拨她,可司殷歪着头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她甚至不觉得那是一双人的眼睛,纵使妆面再妖冶,也掩不住君墨姑娘眼里的十里冰封。
司殷推开了她。她对青楼的印象坏到了极点,也被身热心凉的那个样子的君墨吓着了。
可她后来回到家以后,却不知为何,脑中心中总是回转着君墨那个冰凉的眼神,怎么也散不去。
于是司殷第二次去了花间醉,指名要君墨姑娘,并蛮横地携了一块帕子将君墨姑娘精心化好的妆毁于一旦,然后又扔给她一件月白色的裙子让她换上。
君墨没有反抗,一切都顺着司殷的意。
换好衣服洗完脸的君墨姑娘站在司殷面前的时候,司殷整个人都怔住了。
君墨像是换了一个人。
有什么东西在司殷心中突然就破土而出。君墨跟她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豆蔻年华,却流落为风尘女子。司殷突然心疼。
后来的司殷便常给君墨送去各种各样的东西,吃的,好玩的,有时还专门花钱去给她讲京城中有趣的故事。
这一晃,便是六年。
司殷长大了,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姑娘了。
她为了自己钟爱的,刀光剑影血腥杀伐和沙场共饮烧刀子的情怀付出了几乎全部的努力,如今她终于要参加人生中的第一场战役了。
临走前她最后一次去找君墨姑娘,问君墨姑娘家在哪,她说她要把君墨赎出来,让她回家。
君墨姑娘什么也没说,递给她一个茶盏,茶盏黝黑带着兔毫纹,却是半包釉。
敌国军力强盛,且对于侵略早有预谋,司殷他们的军队将军又只擅纸上谈兵,毫无应变之能,没多久便节节败溃到京城外。彼时司殷已断了一支手臂。
结局不必多言,她的国败得一塌糊涂。
敌军进京之后杀尽了宫中诸人,整座城霎时支离破碎,随处可见斜插着的旗子和可怖的火光,城中百姓死的死,逃的逃,泱泱大国,一夜之间只剩枯骨。
司殷褪去战袍,第一个冲进皇宫,带着小她两岁的太子逃出了京都。
这之后又过了十年,太子在驻地暗中积累实力,召集同志复国的壮士,最终厚积薄发,带着司殷,一寸寸地夺回了曾经失去的土地,重登皇位。
司殷成了百姓顶礼膜拜的战神,君墨却再无踪影。
不知是死在了乱世之中,还是当年城破夜有幸逃出了京城,在别处安了家。是否已嫁人,是否已有子息,这些司殷都无以得知。
不过。
司殷看着手中的精致兔毫茶盏。
半包釉,只能是福州的建窑烧制而成。
君王大抵一直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不是荣华富贵,不是功名利禄,也不是他,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君王这次,允了。
福州四月,天气正好,司殷换回了月白色的常服,步伐缓慢地走在集市上。
阳光温暖地投在人身上,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有草木清香。
这是她来到福州的第三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君墨。
集市拐角处有条河穿城而过,桥头杨柳已垂地。她扶着桥壁,站在桥的中央。
不知怎的,司殷突然就想回头。
她转了个身,回过头去。
有个人正大声呼唤着她。
“司殷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