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游击队接受军部嘉奖的这几天,赵赤太累太疲乏,大会结束后的次日,竟然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把约好的下午陈毅军长接见的事也给耽误了。平伊诺两次走到赵赤跟前,想喊醒他,但看着沉睡中的赵赤,又生怕惊扰了他的美梦,故悄悄走开。田羽为此还帮忙打掩护,对军长说赵赤请假了。待赵赤醒来,发现自己迟到,忙跑到军长面前敬礼。军长正在跟林伊豆讲着话,看见赵赤,便用一只手指着,示意他落座在军长身边的空位子上。军长继续说:
“人在挫折面前,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冷静思考,振作上进;一条是无限懊恼,悲观失望,甚至堕落消沉。我看共产党人只能选择前者,而不是后者。我也受过委屈嘛;委屈可以逼着人总结经验,吸取教训,聪明起来。以你的智慧和经历,我相信你会振作起来。你的周围有这么多好同志,他们都是你可以信赖、协同前进的人,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同田羽、火凤就是亲兄弟亲姐妹嘛,谁能打乱、拆散你们?”
林伊豆认真听着,默默点头。军长又说:
“任何人,职位再高,资格再老,贡献再大,都不允许伤害他人嘛,何况是自己同志。这次事情有关的几个老同志,少奇同志示意,按照党的纪律解决。你应该相信组织,相信党有铁的纪律。伊豆同志,你是使敌人寝食难安的抗日英雄人物,在南京外围,有你亲手参加创建的英雄的游击队,相信在党的领导关怀下,你仍是大有可为的。”
军长转向赵赤、田羽、火凤说:“要你们整理的那份南京游击队如何在抗战形势下团结协作,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的材料,写了吗?”
赵赤说:“军长,请相信我们,假以时日,一定会写出来的。最近日军大势已去,各种政治势力蠢蠢欲动,都想埋下来日机缘的伏笔,我们的联络工作就更忙了;面对危机四伏局面,无时无息地紧张,游击队的每一分钟都可能投入战斗,真还没顾得上坐下来写啊!”
军长说:“半年后的延安会议,这份材料我想带去。有你们几个秀才,尤其是赵赤同志,我是很放心的。抓紧时间写吧,这个文章不写出来,太可惜了!”
军长又望着段红花说:“西善桥战斗,你带一个小队,如入无人之境。十一个队员,抓到十一个日本俘虏,这是不朽的功勋,将会载入史册,垂名万古。但这次军部没有对你重点表彰,那是军部与一师、二师协商好的,准备拿你的事迹,到南京茅山根据地去重点宣扬,到时我也去,开黄花塘这样规模的大会,花一点代价,是值得的。今天先告诉你,你就等开会通知吧。红花,你从一个贫农的女儿,到今天能在军中横冲直撞,挫败强大的敌人,党以有你为骄傲。你这个典型人物,也是我们的一面旗帜,要好好努力奋进啊!”
军长转而对程桂英说:“你是另一面旗帜。你从善如流,服膺真理,终于走进党的怀抱。赵赤、田羽两同志汇报过,你进步很快,文化学习抓得也紧,所以调你来游击队一线,给你创造机会。盼望你继续猛进,为党为人民办实事,立大功。”
程桂英一口一个“是”地听军长说,并表示:“绝不负军长希望!”
军长回过头来,看坐在后一点座位上的平伊诺,说:“听说你在这次过铁路的时候,一步也不离地在赵赤前后左右,你怕突然间炮火响起,你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赵赤,是这样吗?”
赵赤并不知道此事,他突然想到,是有几次的紧要关头,平伊诺总是步步紧跟。对平伊诺这位藐视死亡的战场英雄,赵赤不会认为她是胆怯,但却不曾想到,平伊诺是在随时准备用身体保护自己。平伊诺也很奇怪,这些都是她下意识的行为,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军长怎么会知道?
平伊诺是个坦诚的同志,因此她直言问军长:“我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在紧要关头,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赵赤、田羽和火凤等同志的生命,因为我是他们解救的,在他们教诲中成长,我爱他们甚于爱自己。可这是我心里的话,首长是如何知道的?”
军长大笑,故作高深地说:“我会猜嘛,我读过心理学!”
这时,田羽、火凤、李觉华、林伊豆等人,都与赵赤有相同的感受,一经提醒,都想到确实有多次的紧要关头,平伊诺都是特别紧靠着自己,也决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她是胆小。军长又说话了:
“是伊诺同志睡觉说梦话时,把天机给泄露了。我的警卫员听到的,就向我报告。警卫员很感动,流着泪跟我说,他要学习平伊诺,并在日记上写道‘以平伊诺为榜样,用生命保护首长’。伊诺啊,你真是个好同志,有水晶一般的心,是党的好女儿,同志的好战友,是祖国和南京人民的骄傲。我陈毅表示对你的崇高境界无限敬佩,学习你对党对同志无比忠诚的精神!”
大家都很感动,鼓掌鼓得手都停不下来。
军长继续说:“国民党天天说精诚团结,实际上天天在勾心斗角。他们能够有我们共产党人毫无私念的同志感情吗?所以我要你们写好这个材料。平伊诺的心灵世界,也代表你们的心灵世界,它是游击队结构里的钢筋铁骨,是南京人民的灵魂!你们回去想想,各人把埋在心里的金矿打开。同志们,世道人心的挽救,我们共产党人责无旁贷啊!”
最后,军长对赵赤、田羽、火凤说:“人心齐,泰山移。你们三人核心是关键。你们的心贴得紧紧的,就会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游击队的这些兄弟姐妹有多善良,有多美好,这是世界上一切美饰之辞无法形容的。你们来,对我也是传经送宝。走,吃晚饭去吧,我乐意请你们这一批高尚纯净的客人!”
同声言谢后,大家再看火凤、林伊豆、平伊诺、程桂英、段红花,是那么文静高雅;赵赤、田羽、李觉华、章桐是那么深沉明智。真是好花一树,好鸟同枝。